所谓生,不是万物活,而是眼活?所谓寂,不是万物寂,而是眼死!大地广博,万物皆在其中,眼活者生,所感皆为喜乐;眼死者寂,所感皆为孤独!
“是因为眼睛?”秦道生抬起头来,看着秦翰林问道。此刻,他清瘦的脸上颇为动容,原本淡漠的眼中,隐有光彩。秦道生隐隐有些意会到了秦翰林的用意,无疑,他心下如此动容,是因为这些懵懂的领悟,深深触动到了他的内心。
“哈哈,小奇儿,你的悟性真的不错,没有令我失望!”秦翰林爽朗一笑,俄而话锋一转,别有深意道,“那么,现在你来说说,顾姑姑是不是自己人?”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秦道生似有所悟,但脑中却仍是非常混沌。最重要的是,个人内心的喜恶,如何逾越。他心绪有些摇摆,内心有些发堵。无疑,经过秦翰林一番点拨之后,重新以一个活人的角度去审视顾三娘,他的心怀似乎放开了不少,但他内心对顾三娘的排斥之感,短时间内又如何能做到消失殆尽。
眼见秦道生一副欲言又止,颇为为难的神色,秦翰林笑了笑,也不以为意。无疑,他早已看出了深埋在秦道生骨子里的一些性格缺陷——敏感,倔强而孤傲,因此而来往往过于自我,难有容人之量。这样的人往往会活得很累,而且不讨人喜——虽然秦道生因为还小,在这方面没有给人太深刻的感觉——这不符合秦翰林的处世态度。在他心中,秦道生是一块有瑕疵的玉,还需好好雕琢。
秦翰林抬起手来,遥指浩瀚的天宇,笑问道:“小奇儿,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秦翰林指向高天的手,秦道生看了上去,有些迷惑的说道:“那不是天空吗……”
“错了!”
秦翰林豪迈的大喝了一声,顿时惊得秦道生心下一颤,有些疑惑的看着秦翰林。此刻,秦翰林的神情忽然变得正色无比,他朗声说道:“那是男人的胸怀!”
“男人的胸怀……男人的胸怀……”
豪迈的声音,远远传扬出去,回荡四野。
秦道生心下一震,如遭重击一般。
秦翰林不再卖弄官司,掷地有声的说道:“你我眼中所见,高山流水,广袤原野,乃至世间千千万万之人,乃至日月星辰,皆为这浩瀚的天宇所容,如此包罗万象,方显万物生机,此般精彩,你不想拥有吗?”
“天容万物,只因山是山,水是水,万物皆为本来面目。而作为一个男人,一个要活得精彩的男人,我们亦要有这苍宇般的胸怀,心怀大开,容得万物,方能活得畅快!”
秦翰林说得豪迈,秦道生顺着他的言语,心中亦是有些豁然开朗。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万物在心中都为本来面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确会令人活得畅快不少。但是,即便有所明了,但放到实际问题上,还是令他心下迷惑。放到顾三娘身上,对她接纳或许不易,但任之自若却也可行。但是对于真正的仇人,难道也可以容忍不作为?那么此番攻打望风寨,又是何意?
秦道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秦翰林畅怀一笑,说道:“胸怀大者,并非置仇怨于不顾!你现在还小,无需领悟那么透彻。你只要记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万物在你眼中,所化皆为本来面目,那便可以了!”
一番话下来,尽管秦道生并没有领悟得那么透彻,但有所领悟的他,一时间心怀也放开了不少。这是一次对他影响极大的谈话,在往后的生活中,他常常会想起这番情景,悄然间,他的生活开始发生了变化。
同时,秦道生对秦翰林的观感,又好了不少,就连昨晚被他呵斥而有些不快的情绪,悄然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临近中午时分,秦道生和秦翰林,终于来到了高头岭这个地方。
高头岭,果然不愧为望风寨的一道天然屏障。高山险峻,悬崖深谷,通往望风寨的通道,唯有那条横在悬崖上不算宽敞的山路。山路还算平坦,可容两匹战马并肩奔跑,但左边那个深达万丈的悬崖,却令奔跑其上的人心惊胆战。更令人心惊的是,山路横穿悬崖一段距离之后,即被两座高山夹在中间,形成一个一线天的奇景。这一线天的夹缝,横向竟有数十米的距离,若在这条夹缝之上的两山边布防,仅以落石攻击,便可令来犯之敌损失惨重!望风寨的人,如果在一线天的地方和道路另一方的半山上设防,待有敌人来攻,他们仅以石头和弓箭攻击,便可轻易阻敌于山门之外。
秦翰林和秦道生站在离一线天有差不多百丈距离的山谷中。这是一处非常狭长的山谷,通往楚地的官道正好从这个狭长的通道中穿过,几百米外的山脚下,还有一个村落。秦翰林知道,那个村落,不乏望风寨的眼线存在。
探查的结果,与事先得出的结论一致。高头岭,只能智取,不可强攻!看完了地形,估算了一些望风寨的布防情况,再在心中反复推演着预先设好的局,以及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秦翰林两人便回了望风镇,与顾三娘等人会和。
算好商队从望风镇走到高头岭的时间,这日午后,在众人吃饱喝足之后,秦翰林领着商队,高调出发了。秦翰林知道,望风镇境内,不乏望风寨的眼线,而且越靠近高头岭,他们的眼线越多。秦翰林等人如此高调出发,便是要让他们的眼线,将消息带到矬子老六的耳中。
早在几日前,秦翰林等人派出的探子,已然传回了消息,此番守在高头岭的,正是嗜酒如命的矬子老六。只要商队经过的消息被望风寨的眼线知道,则他们必然会向望风寨报告,而最先得到消息的,一定就是矬子老六。矬子老六遇到如此多的美酒,焉有不动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