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更、章秋和陈日香昏迷不醒,经历了不济河洗刷的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有了损伤,东冥主罗卡奇命他们进入东冥的疗养院“碧海崖天”去疗养。
碧海崖天是松布岛上的一处温泉瀑布,沸腾的温泉水从一千米高的悬崖上落下来,在崖下积水成潭,达到四十二度,周围水雾弥漫,花草树木四季常青。旁边的石壁上镌着大字:碧海崖天。这个温泉的好处之一是能通过带给人身体上的舒适,引发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唤起人的耐性和慈悲,带来爱和平静。
温泉里有来自不同地方的人,知道何劲他们是从不济河出来的人都惊异,赞叹。刘更、章秋、陈日香被支架固定在温泉里,三个人插着输液管,全身上下都扎着针灸的银针,面色发灰,刘更的眼窝下陷,章秋眼角一点一滴的流着泪,两眼肿得像水蜜桃,陈日香是大大的黑眼圈。何劲、杨成林、******、莫殊和莫牙头顶着白毛巾也泡在里面。杨成林说:“不济河的馊水味好象挂在鼻子上了,到哪都感觉有那股味。看到水忍不住心里发寒,有点怕了。”莫牙说:“我这身体是修了二百年才得来的,真正的艺术品,从那里出来以后,左脚上的大拇指一直麻到现在,唉,不完美了。”杨成林说:“劲弟,你是从古到今第二十一个破了不济河逃出来的人,真是了不起。”莫殊说:“我们寄主难道不是第一个?”杨成林一笑说:“我觉得至少得是第二十一个,既然劲弟能破,肯定之前也有同样的奇人。”何劲脸色苍白,挂着笑意,听他们议论。一个护士走过来说:“十四堂主,南冥六堂主叶梅来看你。”何劲一愣,起身上岸。莫牙说:“绝色美女,看一回赚一回。”也窜上岸。杨成林说:“听说看美女可以提高鉴赏力,我也去。”莫殊斜着眼睛,泡在温泉里岿然不动,冷冷地说:“红颜祸水。”
杨成林和莫牙跟着何劲回到了住处,刚要进门,只见叶梅的小猫阿刻噌的门里窜出去了,听到叶梅惊异的叫了一声:“阿刻。”何劲进了门,一眼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叶梅,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打了个嗝,一股不济河的馊水味直冲顶门,何劲暗想:不好。忍住了恶心,一咧嘴,本想说话,乳白色的一道水柱哗啦啦喷涌而出,直喷到叶梅的头脸身上,不济河特有的那股馊水味爆得满屋都是。莫牙看到不济河水,啊了一声,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不济河。”转身一纵,窜到门上,紧紧的闭上眼睛,死死地抱住不放。杨成林脸色一变,后跳一步,也贴到墙面上,用手死命抓住了门框。何劲连忙转身,让过叶梅,搜肠绞肚的吐,气也喘不出来,喷得满屋都是。何劲吐得气短,难受的跪在地上,两手撑地,不济河水直灌到地下去了。
叶梅兜头感到一股冰凉刺骨的水雾重重的射来,打湿了头脸衣服,从来没闻过这么恶心的味道,舌头根都硬了,举起手抹了一把,好象还有点粘。叶梅听莫牙叫了一声:不济河。立即醒悟:何劲吐的就是不济河的水。看到何劲那么难受,叶梅捂着嘴,忍着恶心,走到何劲身边,蹲下来,举起玉手就给何劲捶背。何劲闻到叶梅身上的梅香,更加受不了,嘴不够用,连鼻子里也喷出水来。何劲伸起一只手,示意叶梅不要再捶了。杨成林看到何劲吐的不济河水没有流成河,放下了心,从门上扯下莫牙。莫牙咬着四根手指,拧眉对眼儿地盯着何劲吐出的不济河水,面色发青,不知所措。杨成林看何劲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就对叶梅说:“先请梅堂主去更衣吧,这些脏东西吐尽了就没事了。”叶梅迟疑了一下,看何劲在摆手示意她去。叶梅说:“好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他。”
何劲渐渐感觉水变小些了,忍住缓了口气,又费力吐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地面上烙下一个直径一米的黑湿印记。何劲面色憋得发紫,全身酸软,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翻着眼睛说:“怎么偏偏在她面前?”话才说完,一伸头呕出一口鲜血,又说:“这一憋气,内伤又发了。”莫牙捏着鼻子,伸着脖子咳了两声,说:“我只顾看着你吐的河水打冷战,都没来得及晃到她。”杨成林也感觉嗓子眼儿发紧,咽了下口水,说:“没事,吐尽了就没事了。”心里却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也没再说什么。莫牙看了看何劲的肚子说:“之前肚子里那么多存货,那应该要多大呀?”何劲说:“一点胀的感觉也没有,倒是因为没怎么吃东西觉得空得慌,前心贴后心了。”杨成林眨眨眼,也不明所以,暗自担心不济河那不能全身而退的传说。
叶梅回到住处洗澡更衣,一面叫叶夷打探何劲的情况,得知何劲没事,才放了心。见过了罗卡奇,和中冥六堂及东冥六堂联合签发了保护残灵的协议,安排专门人员负责残灵完整化及安置。过了几天,要跟何劲当面辞行,还要看看章秋,留了半天要泡一泡闻名遐迩的“碧海崖天”的温泉。
围着红裙,行动飘渺的叶梅走来的时候,何劲等正在谈胡喜路。胡喜路已经见过了钟自鸣的狗回声,那狗是全身俱黑,四个白蹄子,正和胡喜路生前梦中的一样,两个人聊天时,钟自鸣又说他们那里多的是泡桐树,开的是浅紫色的泡桐花。胡喜路就知道回声就是他要找的爷爷的转世,现在和钟自鸣的关系如亲兄弟。何劲听了想胡喜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也替他高兴。
几个人正在兴头上,莫牙叫一声:“梅姑娘。”何劲心里一动,听到叶梅喊了一声:“阿刻。”何劲一回头,红衣才入眼帘,觉得一股梅香和着不济河水的馊水味几乎同时涌上来,张大嘴巴和鼻孔就喷出不济河乳白馊臭的河水来,直喷到对面的山崖上。莫殊已经听说了何劲上次吐不济河水的事,此时和杨成林怕何劲污了温泉,吃了一惊,闪电般的出手,一左一右架着何劲就拖出温泉,架到百米之外的树下,路上留下一道黑湿的痕迹,何劲跪在树下吐个不停。叶梅走到温泉边,惊异的问莫牙:“他经常这样吗?”莫牙挠着后脑勺儿说:“没有啊,只是巧得很,这两次梅姑娘都赶上了。”看到叶梅若有所思,莫牙说:“也不知道这脏东西什么时候吐干净。”看到温泉里的不济河水凝成几个皮球大的气囊悬浮在水里,叶夷去找了一个瓢,一舀出来就破了,只是弄脏了瓢。
看到何劲似乎停了,仰坐在地上,叶梅走过去,何劲一睁眼看到,不济河水又直喷出来。杨成林和莫殊一边躲,一边忙着把他的头按下去对着地面,何劲使出吃奶的劲儿伸出一只手示意叶梅停下。杨成林说:“没事,梅姑娘去泡温泉吧。”何劲摆了摆手,让她去。叶梅不好上前,回去泡在温泉里,一边去看章秋。
何劲好不容易止住,杨成林有点忐忑不安地问:“怎么样?”何劲喘息未定,还有点抖,说:“怎么我越想在她面前表现好点,越是出丑?偏偏在她面前?”何劲一站起来,远远的看到叶梅那特别黑的黑发,往下一蹲又吐起来。杨成林和莫殊也不管他,两个并排站着,远远看着叶梅,手托下巴,杨成林若有所思说:“他是不是见不得那个美女?”莫殊说:“听说是他以前的老婆?”杨成林说:“前世的那个?”莫殊点点头。杨成林说:“这是宿怨未了吧……。要是我,就一直盯着她看,直到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完为止。”莫殊说:“值得一试。”何劲缓过气来,起身要走,杨成林一把按住,眼看着莫殊带着叶梅走过来,何劲吐得脑筋都蹦起来,憋气憋的不行,往地上一栽头晕了过去,总算停止。醒过来看到叶梅又吐,反复了四五次。叶梅说:“看来不是脏东西没吐净,是被不济河泡过的后遗症。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南冥复命去了,你们好好照顾他。”
先醒过来的是刘更,刘更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带着苍凉和悲怆,仿佛已经到了暮年。泡在温泉里的人听到这一声,似乎也跟着老了十岁。何劲和杨成林握着刘更的手,莫牙去叫护士,温泉里的其他人也关注着他。刘更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何劲和杨成林,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一滴泪淌了下来,说:“冥冥之中,又再相遇,可喜可贺。”杨成林咧嘴给了刘更一个灿烂的微笑,说:“度尽劫波兄弟在,你好好看看周围。”刘更看了看,说:“咱们这是在哪里?”何劲笑着说:“在东冥府的碧海崖天里泡温泉,我们已经从不济河里逃出来了。”刘更说:“这不是梦吧?”杨成林说:“已经是梦醒时分了,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现实。”说着捏了一把刘更的脸,刘更茫然地说:“一点都不疼。”杨成林笑了,点点头,翻身靠在温泉岸上,何劲也笑了。
过了两天,章秋也醒了,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何劲,对不起。”声音愧疚又绝望。听的人心里掠过一阵凉风。章秋红肿的眼睛张开了一条缝,两行热泪随即涌出。刘更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温柔的说:“秋,没事了。”章秋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何劲说:“我要像刘更一样为你而泯灭。”刘更说:“我们都会活得很好的。”章秋好象没听见一样,接着说:“没有你的世界就不会有我。”刘更扭过她的头,让她看着自己叫着:“秋,你醒醒。”章秋闭上眼睛,唉叹说:“你已经不存在了,我不能靠幻觉活着。”众人沉默不语。
当天下午,陈日香也醒来了,醒来的第一句话,令人咋舌:“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母狗。”大家都吃了一惊,真没想到这话出自一个甜美的小姑娘之口。陈日香猛然睁开一双黑洞洞的大眼睛,直愣愣恶狠狠地说:“下贱本自生,万世无人疼。”话没说完,哇的号啕痛哭起来。众人都惊得不知说什么好,杨成林心怀歉意,恨不能代她受罪,在一边手足无措。何劲轻拍着她的肩膀,说:“哭出来就好了。”
晚上,上了灯,蔡峰来看何劲,何劲看他嘴唇红肿有结痂,脖子和肩膀上都有红斑和密密的抓痕,就问:“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蔡峰自豪的说:“这是爱的痕迹。”说着解开衣襟,全身都是红斑和抓痕,一边提着裤子说:“下边也有,要不要看?”何劲说:“穿着吧。真过瘾。”莫牙呲着牙,在一边呵呵笑着。何劲惊叹说:“王希梦那么弱,真是她干的?”蔡峰说:“兄弟,这就是你的阅历问题了。我当初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个纯种****。就算她是有夫之妇,也要把她搞到手。我跟踪了她一个多月,那一天月黑风高,她偏巧到了僻静之处,我用车逼停了她的车,她下车来跟我理论,也是我生得帅又强健,当时就把她震住了。就在路边草丛里霸王硬上弓,一下征服。”蔡峰说得唾沫乱飞,意气风发。何劲半张着嘴,一脸艳羡。蔡峰喝了口水,语重心长地说:“兄弟,男人看女人第一眼,最理想的就是有感觉,什么感觉?就是有****,血脉喷张。****知道吗?”何劲连忙点点头,咽了下口水,说:“知道。”莫殊说:“男女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这么说置感情于何地?”蔡峰说:“也不是看到谁都有****的,那也是特别的存在,有强烈的****才会有深厚的感情。”莫殊说:“****就是荷尔蒙,昏头了才以****论感情。”蔡峰说:“男女在一起主要不就是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吗?”莫殊说:“感情不是只干这个,两个人在一起要心心相印。”蔡峰说:“干了自然心心相印。”看到何劲像被点燃了一般,兴趣盎然,莫殊哼了一声,直翻眼睛。
入夜,何劲躺在床上睡不着,一个人披了衣服,坐到树下的长椅上,仰面看天上的星星,心里想:让我有欲望的就是叶梅,在雪印城堡见面的时候,裆下架炮的感觉清晰又深刻,没错,那就是男女之爱情。想到不济河里的恶劣幻境,何劲又想如果说注定纠缠,躲有什么用?有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奋力一搏,或许胜负难测,有谁甘心情愿做鱼肉,任人宰割?去干吧,生存下去。宿世的姻缘不要躲,也别放弃,也许这一世轮到我幸福。看到天际一颗流星划过,何劲握住双手,抵住额头,许下心愿:祝我最终幸福到老。
又过了些天,刘更、章秋和陈日香渐渐好转,从幻境里走出来,心有余悸,说话都比以前少了很多。
花香日暖,水光潋滟。陈日香围着一袭白裙,咬着一支红玫瑰,下了温泉,走到杨成林面前,伸着脖子,用嘴把红玫瑰送到杨成林的嘴边。杨成林双手握住陈日香的胳膊,看着苍白哀愁的陈日香,杨成林满目爱怜,轻柔却沉稳坚定的说:“珍贵的妹妹,永远的妹妹。”陈日香闭上眼睛,滚下两行清泪,周围好静,仿佛听见泪水滴到泉水里的声音。
十月的阳光普照,何劲和刘更打算回安河市参加学校的考试,章秋也跟着回去看妈妈。起程的时候,陈日香背着行囊,说要到安河市的千台山拜佛。蔡峰带着王希梦前来送行,听到了也要同去,杨成林叫人给刘更带上了自制的鱼干。
一路上,陈日香伏在船舷上沉默不语,眯着眼睛看天上的海鸥,若有所思。何劲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说:“我始终认为生存是第一位的,不论怎样,首先都要好好的生活,否则其他都免谈。问问你:自然的第一条法则是什么?”陈日香扭头看着他说:“是爱。”何劲摇摇头。陈日香说:“是适者生存。”何劲又摇摇头。陈日香说:“是弱肉强食。”何劲看着她说:“是保护自己。”陈日香说:“有时候,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事。”何劲笑呵呵地说:“那都是瞎扯,时间能证明一切。再问你:人要怎么活?”陈日香说:“要有人疼爱。”何劲摇摇头。陈日香说:“要随心所欲。”何劲又摇摇头。陈日香说:“要做人上人。”何劲又看着她说:“要快活。”笑了一笑,解释说:“快乐地活,活到底就是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