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劲的寄灵传来消息:十三堂和八堂联手破了茫崖壁,夺回了自在宝甲,风花宝鉴流失。已确定那个组织叫麻纳,五年前成立,已聚敛了不少财富,初具规模,有大量的生意和西冥、北冥联合。目前遇到的主要是寄灵,组织核心尚不明确。
何劲问莫殊:“他们十三堂是怎么知道得那么迅速的?我撒出的寄灵也去盯着高允齐,就没什么消息?”莫殊说:“他们关注的不只是高允齐,还有你,从两头查,我猜。”何劲说:“我?”莫殊说:“是啊,寄在你身上的寄灵。”何劲说:“我也要从寄灵里查。”莫殊说:“我已经暗自在查,只是比不了柳哥那老鬼。”摇了摇头说:“麻纳做事缜密,瞒也就瞒我们这样的。”何劲说:“我们什么样?”莫殊说:“别的不说,只这察颜观色一条,差了远了去了。”何劲说:“话不说不明,什么都不说,能确定什么?”莫牙说:“说话?说话最不可靠,说谎有时候倒能歪打正着。”何劲说:“那什么都不说,谁知道你是饿了想吃饭,还是憋着想拉屎?”莫牙说:“你这么说就是较劲了,无关紧要的事又对着无关紧要的人,说谎有必要吗?当着喜欢的人放个屁都觉得不是人该干的事,你没有体会?那个‘呐’,嗯?”何劲知道他说的是罗纱织,因为罗纱织的口头禅就是个“呐”字。何劲确实当着罗纱织的面憋过屁,当时莫牙拧了何劲屁股一把,就“嘣”的放了出来,罗纱织虽然只当没听见,何劲是无地自容,现在想起来还脸红。
莫殊说:“柳哥听说你出马了,就撤了,风花宝鉴还归咱们找。”莫牙看了一眼何劲,说:“你心里是不是有了退意?”何劲说:“这要是以前,我就赖上柳哥,还让他去干。自从被正哥教训,再也不敢有退意,况且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怎么那么巧,柳哥就得了自在宝甲,留下那风花宝鉴,是不是故意的?”莫牙说:“八成是故意的。”莫殊说:“不是故意,是因果的安排。”何劲叫把麻纳的消息通报哨探的六路寄灵,一面拐到西冥治下富当市去找蔡峰的好友姜江。
姜江的父亲长年漂泊在外,四处打零工,母亲不甘贫穷寂寞另嫁了人,爷爷姜开福修了一辈子的鞋,想有个自己的作坊做鞋,一直没有实现。姜江由爷爷姜开福一手带大,十四岁时,姜江遇到A番八队彭启,看姜江乖巧,天生的一双飞毛腿,引姜江入了偷盗业。姜江辍了学,留下一个纸条,说要外出打工,离家出走,跟着彭启入了江湖,四处偷盗,三年后出师。姜江跟彭启说想爷爷,不入A番,要回乡给爷爷养老送终。为了谢师,姜江把偷盗所得的一半给彭启存到银行帐号里。姜江自己做起了独脚大盗,干了两年,有了积蓄。
姜江回到家,给姜开福本钱,在富当市最热闹的走马街开起了姜记鞋店。姜江骗姜开福自己在外倒腾玉石挣了钱,姜开福以姜江为荣。只因为偷富济贫这一点,姜江不以偷为耻反以偷为荣。隔一段就出去做一回案,平时在爷爷的店里帮忙。怕自己万一出事,给爷爷铺好了后路,连死了出殡的事,都安排的一应俱全。
富当市正是西冥六堂主王小年的故乡,王小年的父母开了一家小旅店,叫长蕙,有个小王小年十二岁的妹妹叫王蕙生,现年十九岁,勤劳懂事,帮着父母打理旅店。
兔子不吃窝边草,姜江一般只在外地做案,偏偏姜江看本地一个大户趾高气扬的不顺眼,没事就到他那里顺点东西,后来没想到那家雇了寄灵。姜江三绕两绕,到了王蕙生家的街面上,王蕙生正出门,姜江收脚不住,眼看要撞上,抓着王蕙生的胳膊转了两圈才停下脚步。姜江闪眼看到王蕙生宁净无暇的一张脸,王蕙生的宽沿纱帽掉落在姜江脚边,姜江弯腰捡了起来,递过去。王蕙生看到一个四十上下胡子拉茬的男人,一身狐臭的味道,熏的胃都不好了,忙着说:“对不起。谢谢。”姜江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姜江暗想:捡帽子,这是今生第一次帮女人做事。姜江正在思忖,身后有人说道:“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姜江知道是追自己的寄灵,也不回头,一个大转背,飞身出去十几米,寄灵也跟上,在当街交手打了几下,姜江忽然觉得在王蕙生面前出手不雅,虽然是戴着人皮面具,几个纵身向郊外跑去。寄灵如影随形,姜江知道寄灵就是属王八的,一咬上就不松口。使出瞒天过海,趁寄灵恍惚,逃之夭夭。
一天,姜江从外做案回来,正看到王蕙生从爷爷的鞋店里出来。姜江闪在一边,站在店外看着她远去,心里想走过去套个话亲近亲近,却没动脚步。走到店里问姜开福:“刚才走的那个女孩子是谁?”姜开福说:“是长蕙旅店的王蕙生王姑娘,来给她妈妈取定做的鞋。”看姜江若有所思,姜开福说:“你也二十一了,又有个不错的营生,该找个对象了。这王姑娘心又善又贴心,谁要是娶了她,真是不白活。”姜江呵呵笑着说:“一个女人而已,这也叫不白活?”虽然也没那么可笑,姜江直到笑出了眼泪才停,说:“你不是曾说你有了这个鞋店就不白活了吗?”姜开福说:“你是我孙子,又那么有出息,怎么跟我比?”
姜江自此又多了一件事,没事就去盯着王蕙生,暗中观赏,顺便也调查一二。姜江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记事以来最愉快的时光。可是时光如流水,不会因为某人愉快就一直停在那里。王蕙生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而且是暗恋。那个男孩子叫卓尔,戴着一副眼镜,知书达礼,进退有度,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和王蕙生在一次同学生日聚会上相识,当时卓尔的身边跟着个女孩子,叫张之亭,活泼俏丽。姜江也在那次生日聚会上,装作一个端盘子的服务生。亲眼看着王蕙生的眼睛长在了卓尔的身上,脑袋里象有一百只小蜜蜂,嗡嗡了一晚上。姜江给爷爷打电话,说出门有事,在王蕙生家外面的树上蹲了一整夜,看王蕙生房间的灯也亮到半夜两点。早上,太阳高升,姜江骑在树杈上醒来,心中想:一个女人而已,只是比别的女人稍微有趣些罢了。拍了拍手,蹿下树来,到家洗了个热水澡,想睡个好觉就没事了,谁知道兴奋的很,根本睡不着。跟爷爷姜开福说:“有朋友让我出门几天。”姜开福说:“早去早回。”
姜江到外地踩好了点儿,专挑了一家有寄灵看守的大户。有寄灵的地方要危险的多,需要更周全,更细密。姜江想专注其中,越冒险越能安抚心中的慌乱,一个女人激起的波澜,即便自己不愿意承认。涂了秘制的狐臭膏,穿上了夜行衣,戴上人皮面具,进了大户人家。越是大户人家越是讲究风水,建筑越有章法可循。哪里是卧室,哪里是金库,哪里是厕所,都有一定的方位,姜江从外面一打眼,就能知道个大概。守卫的寄灵倚在柱子上打盹儿,狐臭味专为对付寄灵,可以遮盖身上的生人味儿,因此姜江使出手段,顺利的过了监控、红外线扫描阵、电眼、翻板、陷阱、刀排,到了金库,迅雷不及掩耳,打晕了守卫,打开工具箱,拿出精致的刀、锥、钳、剪、钩、叉,三下五除二开了金库的门,拿了二十两黄金,三百万钞票装了一大袋儿,临走关好了金库的门。才从后窗户跳出来,一个寄灵站在那里,说:“把东西留下。”长木刀就劈了下来,这个一喊,其他两个寄灵也瞬间而至。姜江急使出功法瞒天过海,有一个却不中招,用长木刀拦住姜江打斗。姜江看那个寄灵是个强手,撒开飞毛腿就跑,寄灵紧紧跟随,到了一处水滩,寄灵忽然拌了一跤,爬起来扭头就往回跑,姜江松了气,弯着腰大喘,却看到师父彭启从暗处站起来,说:“出了师还让人这么不省心。”
姜江大喜,抱着师父,说:“师父,不是你老,我这回栽了。”两个人到了安全的地方,姜江一拎钱袋儿,说:“都是您的了。”彭启说:“老规矩,一半儿吧。”姜江说:“我现在不缺钱花,出来就是为了解解心烦。师父你老让我做贼忌贪,知足惜福,我都记得呢。”彭启说:“不缺钱花,还能有什么心烦?有女人了?”姜江说:“没有。”彭启说:“看你那鬼样子,男人除了为钱,就是为女人,还能有什么新鲜事?”姜江说:“是有个女人让我感觉不同,不过也就止于此了。”彭启说:“你怕她看不上做贼的?”姜江说:“她一个传统良善人家的女孩子,看不上咱不是她的错,师父你也常说:好事不能都占全了,总要有个缺憾,让人生中恶业有个出气口。”彭启说:“我是个平凡人,我说的话也不一定就对,你有你的人生。想得到什么就要去争取。”姜江点头,说:“知道了。师父你刚刚用的什么招式,不战而胜?”彭启说:“暗渡陈仓。拔乱了他的气场,他以为遇到了劲敌。因为寄灵的敏锐,能察人所不能察,反而中招。”姜江说:“我以为暗渡陈仓不如瞒天过海,还没拿它当回事。”彭启说:“你人生阅历还不足,对付人要有针对性。”姜江点头,知道A番的人素来不吐露行踪,也不问师父的来路去向,天光放亮,师徒两个分手。
回到富当市,姜江已经平复了许多,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自己既然觉得王蕙生不该和一个贼有瓜葛,就不要去惊扰她。暗中惊天动地,表面云淡风清。姜江还是时而去偷看王蕙生,默默观赏。
王蕙生总是借机路过卓尔的公司,给卓尔带饭,带礼物。卓尔体会到王蕙生的心意,在公司一面大大的玻璃窗前,卓尔说:“蕙生,你喜欢我,是吗?”王蕙生红着脸,点点头。卓尔扳着王蕙生的肩膀说:“蕙生,你很好,和之亭一样好,可是我不能同时爱你们两个人,我已经先接受了她。”王蕙生说:“做朋友好吗?我只是不想没有你的消息。”卓尔说:“如果你不喜欢我,是可以的。可是现在不行,你会让我产生困惑。你很有吸引力,知道吗?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我自己,所以不能做朋友。走吧,我看着你走,再也不要来了。”
王蕙生一个人走在路上,提着空篮子,泪水涟涟。姜江看在眼里,想王蕙生这是被拒绝了吧。一连几天,王蕙生没精打采。姜江早已把卓尔和张之亭的事打听清楚,想:看起来天衣无缝的两人,恐怕不会因为我的介入瓦解,如果瓦解了呢?是他们缘分不到。
张之亭开了一家花店,平时住在花店后院。每天早起五点钟跑步,六点钟花店就已经开门。一天早上一开门,干净利落的姜江就从门边一转身进了店门,张之亭赶忙点头至意:“早上好。”姜江回道:“早上好。”张之亭一边收拾摆花,一边说:“先生要送花给什么人呢?”姜江说:“我爷爷。”张之亭一笑,心说:少见,口里说:“是因为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姜江说:“不是。我路过这里,看到这家花店,心血来潮,想送花给他,让他老高兴。”张之亭说:“请随意看。”姜江指着马蹄莲,说:“这个怎么样?”张之亭说:“这代表健康、吉祥如意,很好啊。”姜江说:“来六朵。”
姜开福看到姜江捧了一个大花瓶,插着六朵马蹄莲进门,摆在店里柜台上,也觉得新鲜。问:“怎么想起买花了?”姜江说:“忽然想起。”姜开福说:“到底是我孙子,这想法真好,店里一下就有光彩了。”做鞋的客人进来也夸花好,姜开福更是高兴,对姜江说:“你这是在哪里买的?你不在的时候,我自己去买。”姜江说:“我带你去。”
过了三天,姜江带着爷爷到张之亭的花店买了六朵百合。一来二去,熟悉起来,张之亭也到姜记鞋店做鞋。
姜江把想对王蕙生的好都倾泄在张之亭身上,温和体贴,恰如其分。两个月后的一天,姜江又去买花,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王蕙生说:“我总觉得你的气质不象个鞋匠。”姜江说:“是不象,因为就是。”张之亭说:“你的面相奔放不羁,心比天高。”姜江说:“下一句该是:命比纸薄。”张之亭说:“我能看到你眼神中的广阔,一个与这里不同的世界。”姜江说:“你是不是想象力太丰富了。”张之亭说:“来世你想做什么?”姜江说:“我更喜欢动物,他们反应直接,认真的为了生存在奔跑搏杀,认真的连笑都不会。为什么一定要托生成人呢?我就愿意来生做一匹无人区里的野驴。”张之亭说:“对了,这符合你的气质,野驴,你现在就是。”姜江说:“你这是夸我吗?”张之亭说:“绝对是夸你,野性美。”姜江叹口气,说:“姑且以为你是夸我吧,实在勉强。”
张之亭说:“你和卓尔是不同的人,他只想着他的公司,怎么工作,怎么升职,怎么开拓市场。”姜江说:“男人总要为事业打拼,才能在社会立足,让家庭有生活保障。”张之亭说:“不是的,他再有钱,也还是想着这些。”姜江说:“他对你不好吗?”张之亭说:“已经很好了,每天睡前一个电话,周末见面,一起出席各种集会,尽量满足我的要求。总之,该做的他都做了。”姜江说:“那你还要他怎样?”张之亭说:“这些填不满我的心。”姜江说:“那是你的问题。想背叛他吗?你看我怎么样?”姜江就那样微微笑着看着张之亭,静静的,两眼深邃清澈。张之亭脸一红,说:“感情的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姜江说:“我说真的,你气质欢快,让人看了很舒服。”张之亭说:“不行,他是个好男人,我不能背叛他。”姜江说:“严格说来,也不算背叛,不是还没结婚吗?”张之亭说:“那也不行。”姜江笑而不语。
自此以后,姜江每天早晚,都到花店来找张之亭,除非张之亭与卓尔有约。张之亭也奇怪,姜江来的如此频繁,总能和卓尔错过,时间掐的正好。两个人谈天说地,海阔天空,张之亭沉沦其中,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