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光咬着牙,说:“不见得。”半条眉毛对小眼睛说:“兄弟,你看他那样子是要动手吗?”小眼睛说:“这里可是西冥府地界。”伸手一拉,仿佛拉着一根绳,哗啦啦的铃铛响,每个木塔旁边都现出一个寄灵在看着,有倚、有坐、有卧、有笑、有怒,姿态神情各异。眼前空间一晃,已经出现了一道蓝悠悠的屏障,隔开了耿光,耿光冷笑一声,一扬手,一把木匕首,直插屏障法眼,波纹从匕首根部荡漾开去,耿光上去握住匕首奋力一划,屏障嘭的一声消去,又出一层,耿光连破了六十层,不能靠前,一个跟头翻起来,在半空里,象个飞转的钻头一样,紧握着木匕首,向屏障钻了过去,终于身子一轻,感觉过了屏障,翻身落地,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扭头吐起来。
耿光晃了晃头,仰天看时,已经是繁星满天,原来穿过那屏障,已经过了白天。木塔里的灵光照耀下,二堂主吴介带着八个人,抱着肩站在面前。吴介说:“不简单啊,钻透了我的金屏风。”伸出食指一点,说:“拿下。”后面八个人向耿光扑了过去,耿光一挥长木刀,恐怕毁了木塔,只带了三招轻功法,那八人也有相同的顾忌,用的也是不伤木塔的轻功法。吴介在一边观战,只觉寒风飒飒,冰入骨髓,急使同合里,护住身体。看战在一起的九人,面容扭曲,衣服都扯碎了,面色不是涨的通红,就是铁青,只是没有正常脸色。
耿光的一柄长木刀对阵八柄长木刀,险象环生。吴介说:“你要是投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耿光紫涨了面皮,正在支撑不住,连说话的余力都没有。吴介冷笑一声,刚要说住手,要奚落耿光一回,只见三个人如旋风一般冲到战阵里,吴介这边的八把长木刀被搅的倒向一边。吴介喝道:“来人通名。”一个人答道:“东冥十四堂许晴川。”一个接口说:“蔡峰。”再一个说:“姜江。”耿光本是在东冥十四堂挂名,此时见来了帮手,挡住了敌人,心头振奋,拽下三根头发点着了,烧头发的气味一出,瞬间,一个小木塔上的灵光暴长,如烟花一样,耿光看的仔细,飞身过去,挥长木刀向小木塔劈下去。当的一声,耿光被垫到半空里,旁边的寄灵挥长木刀架住耿光。
蔡峰上前战住寄灵,一边对耿光说:“马依达没来吗?”耿光说:“他要一百两黄金,我没有,他不来。”蔡峰说:“不是让你找何劲吗?”耿光说:“我自己能行。”蔡峰也不说话,弹指发出一红色信号弹,一个面带银A字面罩的A番,手持一柄长木剑如电光一样,飞到木塔之上,剑尖向下,对着木塔的尖向下扎下去,木塔嘭的一声,炸为碎屑,一个头顶灵光的老妇人闭目坐在那里,吴介甩手一只披灵箭,嗖的射过来,蔡峰一刀打落,耿光一抖回魂袋收了老妇人。A番又跳到另一个木塔上,要如法炮制,吴介手下关中其、邢功成双双赶到,两把长木刀直奔那个A番,外围西冥府二堂的人又进来二十来个,许晴川喝一声:“走。”蔡峰众人各挥刀剑闯出吴介的围攻,一路向东去了。吴介带人追出了五百里,眼前一片杨树林,黑压压的。关中其说:“恐怕走的远了,再有人去塔林。”吴介点头,说:“回去。”
许晴川等人才喘了一口气,蔡峰拉着那个A番走到耿光面前,A番摘下面罩,正是何劲。耿光一拱手,说:“惭愧,果然没有你不能成事,多谢。”何劲说:“是蔡峰去找我帮忙,你还是谢他吧。”耿光说:“都要谢谢,想不到我一个人的事,要有劳十四堂诸位兄弟,还有何堂主,我本想我一个人足矣,想不到吴介居然也这么强,或者还是我太弱了。”何劲说:“岂不闻: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你强也是这理,你弱也是这理。”耿光说:“不是,还是我不够强。”蔡峰说:“你这样认为也好吧,那就只有接着努力变强了。”许晴川说:“只怕你这心性不改变,反而永远也不能成为一流高手。”姜江说:“让他那么想好了,什么事都想一肩担,总比什么都不想担的好。”何劲说:“姜沫儿的爹,说谁呢?”姜江一笑,说:“没说你。”
许晴川说:“你穿着A番的行头,可是那剑,吴介他们不会不认识吧?”蔡峰点头,说:“破木塔,就得要方天剑掐提字诀,寻常的刀剑对有灵光的灵魂起不了作用,根本提不出来。”姜江说:“如果吴介怀疑你,你咬死了不承认就是,天下相似的东西多的是,让他找A番去。”何劲连连点头,说:“前次吴介丢了一魄,我已经得罪他了,这回他就是认定是我,也坏不到哪里去,他当我是楚存雄的人,也不敢拿我怎么样。”许晴川说:“这次不同,木塔林里有灵光的灵魂,供养的都是西冥府的顶级用户,丢了一个不要紧,丢的是信誉。”蔡峰说:“这么着,我留下帮忙,住咱们东冥在桐林的联络处。”何劲说:“住我那里吧。”蔡峰说:“现在你在西冥府的辖下,我住你那里多有不便。”姜江说:“我也留下。”何劲高兴的说:“好啊,好啊,都留下。”许晴川说:“我跟耿光回东冥府,把老太太安顿了,这里没事,你们早回。”蔡峰说:“好哩。”
吴介带人回到木塔林,加紧设防,思忖要瞒着西冥主吴之柱。看关中其默默不语,吴介问:“你是想那把剑吧?”关中其说:“那好似是何劲的方天剑。”吴介说:“就是。”关中其说:“没想到除了马依达,还有个何劲。”吴介说:“他穿的是A番的行头,真是好笑,掩耳盗铃,瞒的过谁?”关中其说:“那小子实在猖狂,在咱们西冥府的地界,还敢跟咱们大公子作对,他仗着楚存雄,也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远处一人跑到吴介近前,拱手禀报:“西冥主有请大公子。”
吴介收拾好塔林,带着关中其到了西冥府,东方已经发白。吴介叫关中其在外等候,自己进了大厅。吴之柱坐在厅上,在座的还有一堂主顾明珠、三堂主余波、六堂主王小年、十堂主朱来弟。吴介施礼罢,坐在二堂主的位置上,说:“冥主召唤,是什么事?”吴之柱说:“听说东塔林被人攻击了?”吴介低头不语,心想:这么大的事,瞒也瞒不住,只得点头,说:“是东冥府十四堂来的人。”吴之柱说:“我堂堂西冥府二堂敌不过东冥府十四堂吗?”吴介说:“他们还有蛇堂何劲做内应。”吴之柱说:“何劲也去了?”吴介说:“是他破的木塔,让东冥府的人抄走了一个灵光灵魂,不过,只抄走了一个。”
吴之柱说:“何劲真是妄为,他知不知道他现在在谁的羽翼之下讨生活?”余波说:“何劲素来就是任性的,只做他认为对的事,从不听别人指挥。所以他弃了东冥十四堂,又弃了槐堂,如今轮到了咱们西冥府,还好冥主一开始就让他在编外立下蛇堂,如今要问罪也方便。”吴之柱说:“小年,你怎么看?”王小年说:“何劲是太任性了些,可是这些日子做咱们的赏金猎人,大大小小的事也替咱们办了不少。这个人不能重用,可是也不是全无用处。我看此事,让他交罚金就好,量他以后也不会再做。”朱来弟说:“那谁敢保证?就怕他知道了自己的能为,与东冥或者是A番或者是其他组织联合偷盗灵光,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我看咱们西冥府不能留他了。”余波说:“让他交了罚金,驱逐出境。”王小年说:“何劲不是等闲之辈,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还好,一旦推出去,倘若真的跟A番联合,必将是我西冥一大祸害,到那时候就不止偷盗灵光那么简单了吧。”
吴之柱对吴介说:“你对防务也太疏忽了,前些时又因为女人丢了一魄,怎堪二堂主之任?”吴介还想瞒着,一看瞒不住,索性拉何劲下水,说:“我丢那一魄也是因为何劲。”把落鸡山故剑溪的事叙述一遍。吴之柱叹一口气,说:“你压制不住何劲,也镇不住外邦,二堂主之位还是交还给楚存雄吧。”吴介说:“不提楚存雄还好,您把何劲交给楚存雄监管,他却放纵何劲与我为敌,跟咱们西冥府作对,何劲如此放肆与他不无关系,您不怪他监管不利,还要让他复为二堂主?我不服,父亲从来也没信任过我。”吴介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吴之柱说:“我把家族的产业都交给你打理,就是信任你经营有方。可是冥界的事务,你实在不是个材料。如今又少了一魄,我让你卸下二堂主之位,实是让你免于冥界纷争,出了这是非漩涡,置身事外,安享尊荣。人嘛,没有自知之明,迟早身败名裂,这还是好的,有你的命在。你当了二堂主这些日子,难道还不知道,要不是有楚存雄明里暗里的支撑,你早已被各方势力碾为齑粉,人家不动你,是因为都盯着楚存雄,没拿你当回事。事实证明,你连一个何劲都对付不了,拿什么震慑群雄?”吴介无言以对,泪流不止。
吴之柱看一眼顾明珠,顾明珠点点头,吴之柱说:“下通告到瓷店亚狐灵村给楚存雄,即日起复为二堂主。”朱来弟说:“那何劲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也要让他知道厉害。”吴之柱说:“你去请何劲。”朱来弟起身去了。
何劲回到何记饭店,还是半夜,洗洗睡了。第二天一早,接到楚存雄的通告:落鸡山故剑溪起了一片红雾,是怨生虫成灾的迹象,要何劲去扫平,标价五十两黄金。何劲说:“范初露她们刚走就闹起了虫灾?”池沙忍说:“灵魂的怨念积成一种怨念场,在怨念场适中的地区会生长一种怨生草,怨生虫以此为食。范初露她们在的时候,由于她们的怨念场太强太纯粹,反而抑制住这种草的生长,周围不会有这种怨生草,也就不会有怨生虫,但是离她们一定距离,场强适中的地方就会有。如今她们走了,遗留下来的怨念普遍适合怨生草生长,这才会有怨生虫大暴发。怨生虫的生命力极强,一旦生出就很难灭绝,随着范初露她们的怨念场消失,怨生草枯萎,怨生虫找不到吃的,就会到处乱爬,啃食那些心有怨念的灵魂,让他们怨生、厌生,灵魂不论有没有职事,都会快速的磨灭。”
何劲说:“楚存雄会在意这个?”池沙忍说:“你以为什么人怨念最大?”何劲说:“当然是贫贱的人。”池沙忍说:“错,有钱的人怨念反而更多,其中的一些人不但不知道感恩和珍惜,反倒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稍不如意,就怨声载道,这些人是最容易受到怨生虫攻击的人,楚存雄在意的是这个。”何劲说:“不是说怨念太强也不适合吗?”池沙忍说:“他们的怨念正合适,达不到因为真正的不公平所积下的纯粹怨念。”何劲说:“他让我去平掉怨生虫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怎么破?”池沙忍说:“用白灯火一烧就好。”何劲说:“那又何必让我去?”池沙忍说:“白灯火是真正的平和人才能点燃的冥界之火,你能从不济河出来,已经证明你不是一般平和的人,是很平和。”何劲说:“原来不过是去放把火。”池沙忍说:“白灯火要一种特别的火石才能点燃:东冥产白灯火石。”何劲说:“这么说还得去东冥。”池沙忍说:“蔡峰和姜江不是在吗?”何劲一拍手,说:“对呀,让他们给我带些来,省得我深入险地。”
两个正在说话,一个寄灵上前禀报:“十堂主朱来弟带人来了,不知道什么事。”才说完,朱来弟已经进到内院,喊道:“何堂主,冥主有请。”何劲和池沙忍面面相觑,池沙忍说:“晚间的事?”两个人来到院子里,何劲一拱手,说:“十堂主。”朱来弟也一拱手,说:“请吧。”何劲说:“请。”
自从何劲投了西冥府,这是第一次见西冥主吴之柱。富丽堂皇的宫殿,冥界的绝无仅有。转画廊,过楼阁,进到大厅。大厅里四角灯盆里点着西冥的蓝火引魂火,一堂主顾明珠、三堂主余波、六堂主王小年在座,吴介一边垂手侍立,朱来弟也上去坐了。何劲向吴之柱施礼罢,看厅上末位早有一把座椅,上面什么都没写,吴之柱示意何劲坐下,何劲就在末位上坐了。吴之柱说:“俗语说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何堂主可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何劲说:“不知道。”吴之柱说:“东塔林灵光遭东冥十四堂盗取,你可知道?”何劲说:“有这事?不知道。”吴介说:“你虽然冒充A番,可是你的方天剑却是独一无二。”何劲说:“捉奸捉双,拿贼拿赃,证据呢?”吴介说:“你的方天剑就是证据。”何劲说:“我的方天剑在我手上,又不在你手上,怎么成了你的证据?”吴介说:“我说是你就是你。”
何劲说:“我说不是就不是。”吴介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承认还是不承认?”何劲说:“我什么都没做,东塔林既然被东冥十四堂盗取,跟我有什么关系?说我冒充A番更是无稽之谈。何况A番与东冥府是敌对,难道你的意思是A番和东冥联手盗取灵光?在我看,做这事的要么是全员A番,要么是全员东冥,要么是你扯谎。”吴介说:“上次我丢了一魄,你和范初露联手煮了我的魄汤,你可承认?”何劲说:“大公子你又在说谎了,我不知道你丢了一魄的事,凭我的眼光,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吴介气的脸都绿了,说:“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丢那一魄。”何劲摇摇手,平静的说:“跟我没关系,我不知道。”吴介拔出长木刀,一刀向何劲劈下,何劲闪过,吴介的刀把椅子剁翻。王小年上前,按住吴介,说:“大公子,这里不是动刀的地方。”吴之柱说:“好了,我都知道了。何劲,最近在做什么事?”何劲说:“今天早上才接到楚存雄的任务,让我扫平落鸡山故剑溪的怨生虫。”吴之柱说:“你去吧。”
吴介怒目而视,何劲一拱手,出了大厅。吴介说:“请冥主明断。”吴之柱问王小年:“小年,你看呢?”王小年说:“何劲镇静自若,言语周全,是有备而来,倒让人生疑,我看是他所为,我相信大公子的话。”朱来弟咬牙说:“那小子真是平静的嚣张,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吴之柱看一眼顾明珠,顾明珠说:“不如下通告给楚存雄,让他看着办吧。”吴之柱点头,说:“就交给他。”吴介说:“我不同意,是楚存雄引狼入室,如今他怎么肯打自己的脸?”王小年说:“楚存雄一心为西冥府,处置会有分寸的。”朱来弟说:“恐怕他不拿这两件事当回事,宽恕纵容了何劲。”吴介拧眉咬牙说:“反正我是不会放过他。”吴之柱说:“这事到此告一段落,你们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