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隐蔽的放把火对何劲来说可是小事,火,代表了光明和神圣,也代表了残酷和罪恶,这完全要看它用在了什么地方。在火光映红的天空下,何劲怀揣着钱大能给的赏钱,吃的饱饱的,向东去了。招呼寄灵,没一个回应,渐渐走的天亮,前面一道小河,河上一座小石桥,小小一个院落,没有院墙,一圈一米高的木桩,三间砖瓦房。天气好,一对老夫妻在院子里锻炼身体,何劲走到院门外,招呼:“大爷、大妈:讨碗水喝。”大妈一见何劲就哭起来,跌跌撞撞的扑到院门前,开了院门,抱住何劲就哭了起来,悲悲戚戚,说:“小桥,你可回来了。”何劲抱着大妈,不好推开,望着大爷发愣。大爷说:“她是错认了,以为是我们的孩子曹云桥。”用手一指头,说:“自从十年前我儿子葬身火海,她这脑子就不好使了,唉,白发人送黑发人呢。老婆子,别哭了,快让孩子进来喝口热粥。”
何劲扶着大妈跟大爷进了屋,大爷一边给何劲端来一碗热粥,一边说:“我叫曹满仓,我老妻叫王凤娥。”何劲一愣,说:“哪个曹满仓?”大爷说:“怎么?你认识的人里也有叫曹满仓的?”何劲说:“是,他家昨夜遭了大火。”曹满仓说:“这么巧?我家十年前也是遭了大火,我儿子小桥为了救人,葬身火场,他家怎么样了?”何劲说:“不知道。”曹满仓说:“菩萨保佑他家人平安。”何劲一边喝粥一边说:“您家是因为什么火起?”曹满仓说:“传言是我的对头钱大能指使的。”何劲一哆嗦,说:“谁?”曹满仓说:“钱大能?怎么你也听说过?”何劲说:“没有。怎么知道是他呢?”曹满仓说:“人无信不立,钱大能无信,做生意做不过我,就跟人设下圈套,烧了我的货仓。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就传到我的耳朵里。我要告他,没有证据,儿子又死了,老婆子也疯了,也无心跟他斗下去,也是我平时积德,做事留下后手,诸事安排妥了,在老家留下三十亩良田,就带着老婆子到了这里,唉,一晃眼,已经十年了。”
何劲已经认定,这曹满仓就是自己昨夜烧的那家,这是梦吧?还是幻觉?还是时空错位?还是现世报?何劲放下粥碗,看了一眼大妈王凤娥,满头白发,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说:“小桥,好好吃。”曹满仓也说:“快吃完,小伙子,再来两碗。”何劲扑通跪在地上,说:“我可找到你们了,大爷、大妈,我是小桥的朋友啊。”曹满仓一愣,说:“你是小桥的朋友?”何劲说:“是啊,虽然只见过两次,却是生死依托的好朋友。我这次是专程来找他的,没找着,不想在这里碰到大爷、大妈。”说着,泪就下来了,说:“想不到我跟他已经是天人两隔。”大爷也流下泪来,忙上前扶起何劲,王凤娥在一边傻笑。何劲拿出钱大能给的赏钱,五万现钞,十两黄金,放到桌上,说:“这是小桥当初借给我的,我当时落魄,幸亏他仗义相助。”曹满仓说:“既然是他的朋友,他已经没了,这钱你就留着用吧,你们年青人,正是干事的时候,用钱的地方多。我们老夫妻有这三十亩良田,已经够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何劲说:“不是钱的事,是心意,我不能代替小桥在堂前尽孝,这是我尽孝的心意,我给,您就拿着。”曹满仓抹一把老泪,说:“孩子,来了就多住几天吧。”何劲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曹满仓说:“中冥东涂里。”何劲点头,说:“我陪二老三天。”
何劲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对家务的热情,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厨房里的事更是全包了,老夫妻都很高兴,跟着何劲忙里忙外,三天过了,一大早,老夫妻送何劲出门,曹满仓止不住的流泪,王凤娥还不理会何劲要走,只是看着何劲笑。何劲拉着王凤娥的手,说:“大妈,我日后再来看您二老,您二老要好好的。”曹满仓拉过王凤娥的手,说:“孩子要出门办事,咱们在家里等他。”王凤娥说:“好,好,早去早回。”何劲的眼泪也流下来,对曹满仓说:“大爷,有机缘的话,我就接你们到我身边去。”曹满仓说:“你干你的事去,你能在这里盘桓几天,已经足够了,很感谢呢。”何劲说:“您跟我还见外?这都是应该的。您二老保重。”曹满仓说:“一路顺风。”何劲一拱手,转身离开了。
一路向西,何劲拧着眉,对钱大能咬牙切齿,造下这样的冤孽,都是因为他。为了出口气也罢,为了替曹云桥报仇也罢,决定也要给钱大能家放把火,最好要了钱大能的命,顺便劫个财,对待恶人无需手软。已经过了十年吗?果然是吧,钱大能家的门楼似乎旧了点呢。何劲先找客店住下,准时夜里三点,钱家火起,何劲觉得得心应手,管这一手法叫“撒星星”。趁乱,卷了三十万现金,二十两黄金。何劲后悔没有事先打听钱大能家的金库在哪儿,自叹干这买卖没经验,少就少点吧,也够用一阵子了。
何劲回到客店,不顾周围的人因为大火嘈杂忙乱,一觉睡到第二天十点,收拾了出了客店,到街上走走,听听闲言,夜里这把火烧的怎么样了。只见早点摊子上,一个中年人说:“昨夜好大的一场火,说来奇怪,这火好象是长了眼睛一样,只烧了老齐家一家,邻里都没有殃及。”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说:“这齐德中老先生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得这么个死法,真是可惜呀。”中年人说:“这齐家被称善人,可是人心隔肚皮,说不定齐家干过什么缺德事,这是报应来了。”旁边卖早点的说:“据说是抢劫,听说还丢了钱呢。还有齐家的小孙子齐家国,粉雕玉琢的一个小男孩,脸上被烧了一块,可破了相了。”
何劲越听越不对劲,走过去问老者:“大爷,昨天着火的是哪家?”老者说:“齐德中齐老先生家。”何劲说:“那不是钱大能家吗?”老者一愣,说:“你说的这是三十年前了,这要是烧的钱大能家就好喽,可惜不是,是齐大善人家。”何劲心中一凛,说:“那钱大能呢?”老者说:“钱大能树敌太多,在这里住不下去了,举家搬到北冥去了。对了,你年纪轻轻,怎么知道钱大能呢?”何劲说:“我爷爷年轻的时候被他算计过,我如今来到这里,爷爷提醒我要小心这个人。”老者点头,说:“那个人心里阴暗,是个可怜又可恨的人呢,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人世。不过,你放心,现在这里没那种人了,太平了。”何劲点头,一拱手,别了早点摊子,走到烧的黑呼呼的齐家,心里默念:不知道齐家有没有金库,祝齐家金库平安。
看齐家的人和邻居都在收拾,何劲也走过去帮忙,中途有人送水来,招呼:“大家都歇歇,喝口水。”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哥,端一碗水到何劲面前,说:“来,兄弟,喝口水。”何劲说:“大哥,您是齐家的?”大哥说:“我是齐家老二,齐平。”何劲说:“家里人都平安吗?”齐平说:“家父昨去世了,我侄子被烧伤了,其他人也有小伤的,不碍事。”何劲说:“我听说是抢劫,金库呢?”齐平说:“我家没金库,放钱的保险箱倒是没事。”何劲说:“那就可以东山再起,兴旺发达的日子还在后头呢。”齐平说:“借兄弟吉言。兄弟你面生啊,你是?”何劲说:“我父亲当初受齐德中老先生的恩德,让我来这里看望,不想,唉,这样巧。”齐平点头,说:“不知道兄弟大名,从什么地方来的?”何劲说:“我叫任劲,从北冥来,哥哥节哀顺变吧。啊,我去办点事,一会儿回来。”不由分说,拔腿就走。
何劲打听了银行在哪里,从客店里带上打劫齐家得来的钱财,奔三十里外的银行存了,拿着卡,回去找齐平,却不见来时的路,越走越荒僻,渐渐的看见大山前横。回头一看,人家皆无,也是山,脚边放着宛若草,何劲这才想起,此行为的是宛若草。拿起来宛若草,捏着鼻子吃了。
看看夕阳西下,回到晴谷,已经黑天了,曲直和小非走到何劲身边,曲直拿出吃的给何劲,何劲狼吞虎咽的吃了。曲直说:“你已经吃了两棵宛若草了,都什么情况?”何劲就把两次幻境说给曲直听,曲直听了一皱眉,说:“不好,这就是宛若年华瘦,你中招了,看来你还不是宛若年华瘦的终结者,不过是个继任者。”何劲说:“心情真不好啊。”曲直说:“不只是心情不好,你做的那些罪孽是真实的。”何劲说:“什么?”曲直说:“想不到宛若年华瘦捏到你的软肋是自卑、轻信、冲动和没担当,引你犯下杀人重罪,这将做为真实的记录,成为你灵魂的历史,汇入运数和轮回,唉,大恶业呢。”何劲说:“原来不是幻境,是魔境。”
曲直说:“你现在停止的话,咱们两个都要被囚在这里,如果你吃完了四棵宛若草,我可以得自由,你要继续吗?”何劲说:“救人救到底,当然要继续啊。”曲直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何劲说:“我会彻底破了宛若年华瘦的,也许你还不知道,人都称我是天下第一寄主。”曲直说:“怎么你身边没有一个灵魂跟着?”何劲说:“因为我刚从灵罗门出来,寄灵还没归巢。”曲直说:“恐怕你要象我一样用千里传密,把手书传出去,我练了五年才练成,找人又用了十年,我教给你。”何劲说:“我可不想在一个地方呆上十年,你出去以后,只要给三个人传个信,他们会找人来救我。”曲直说:“哪三个人。”何劲说:“不急,不到最后,还不知道我能不能破了宛若年华瘦。”
第二天,何劲迎着初升的太阳,到雪梁去了,高高的一架天梁架在两座山峰之间,上面都是积雪。何劲纵起身形,拿着一根树杈,扫掉梁上的雪,找遍了也没有,看到梁下有枯草,又到梁下去找,果然在梁下正中央,倒长着那棵宛若草。何劲伸手一拔,本想这次该是风雷大动,谁知悄无声息,何劲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平安。”一闪眼,看到梁上一位姑娘,扑身跳下了雪梁,何劲一惊的时间,那姑娘已经错过何劲直坠下去,何劲一扔宛若草,向下疾驰,抱住姑娘,那姑娘忽然手抓脚蹬,疯狂大叫起来,终于死死抱住何劲,随着她一声凄惨的长啸,到了谷底。
山谷里杂树萧疏,百草衰败,有些动物的白骨。那姑娘躺在何劲的怀里,牙咬着下嘴唇,紧闭双眼。何劲说:“姑娘醒醒。”姑娘一惊,睁眼看到何劲,说:“死亡是这样销魂吗?也不疼?这是……,冥界?”何劲说:“销魂一词只能用于活人,它是基于肉身的感觉,死了的话,灵魂是不会有那般触动的,你还活着。”姑娘挣脱开何劲的手,下了地,跪在地上望天叩拜,说:“谢天谢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何劲说:“你不是自杀吗?”姑娘说:“我一跳下来就后悔了。你是谁?”何劲说:“我是蛇堂何劲,你是谁?深山老林,寻死也走的太远了?”姑娘说:“我叫胡水色。出了这个山谷,就是我家南冥胡安镇了。”何劲说:“自己能回家吗?”胡水色说:“能,你在这里干什么?”何劲说:“我在找宛若草。”胡水色说:“我可以帮你。”何劲说:“不要了,快回家,女孩子在这里不安全。”
胡水色说:“你是我的恩人,我一定要请你吃我亲手做的打糕,我家是开打糕店的。”何劲一听就饿了,报恩什么的不要紧,这打糕真想吃,何劲说:“我办完了事,就跟你去,你在一边坐着等我。”胡水色说:“宛若草是什么样的?我帮你找。”何劲说:“不用。”何劲想了想,是救人的时候扔了。拔出宛若草的时候,好象是带下来一块岩石,应该是直线落下来了,何劲抬头望了望雪梁,通天通地,没有。何劲长出一口气,想:这又是宛若年华瘦的魔境了,看来不经历一番,别想出去,没什么,这回是带了钱来的。仍不死心,上到峰口看,已经不是来时的山峰。下到谷底,对胡水色说:“明天我再来好了,先去跟你吃打糕。”胡水色带着何劲出了谷,绕了一段山路,果然前面盆地里一座小镇。
时近中午,街上车水马龙,上了一道坡,街边都是商户,打糕店就在中段。上有招牌:水色打糕店。胡水色领何劲到了里面临窗坐下,招呼:“爸,我带了朋友来吃打糕。”何劲忙向胡爸爸打招呼:“叔叔好。”胡爸爸答应一声,说:“这里是镇上最好的打糕,多吃点。”转头向胡水色说:“今天不是星期天吗?一上午都去了哪里?”胡水色说:“去看外婆。”胡爸爸说:“下次记得说一声。”胡水色端来打糕和茶水,与何劲对面而坐。何劲说:“你父母很爱你呀,竟然以你的名字命名店铺。”胡水色说:“实际是店名在我先,可是我就是因为想到父母的爱才后悔从雪梁跳下去的,被我自己吓了一跳呢,幸好有你。”何劲说:“出了什么事?”胡水色说:“邻家的白描抢了我的男朋友杜春。”何劲说:“没什么,再找一个就是了。”胡水色说:“再也没有他那么好的人了。”何劲说:“嘿,何止千万。”胡水色说:“千万也跟我没关系,我所能遇到的人里,他就是最好的了。”何劲说:“人其实都是差不多的。”胡水色说:“根性不同,差远了。”何劲说:“那怎么办?”胡水色说:“我要努力争取,吃了我的打糕,要替我办事哦。”何劲笑一笑,说:“那要看什么事。”胡水色一指窗外,说:“你看。”
何劲顺着胡水色的手往外一看,噌的站了起来,窗外正是定信和罗纱织,虽然衣着打扮不同,两个人正在面对面谈着些什么。胡水色看何劲面色凝重,也站起来,说:“男的就是杜春,女的就是白描。”何劲问:“他们已经结婚了吗?”胡水色说:“当然没有,我们女校刚毕业,杜春还要上大学,结婚……,不会那么快吧。”何劲说:“那个白描从小就住在这里吗?”胡水色说:“当然,跟我从小一起长大。”何劲说:“家里是做什么的?父母双全吗?”胡水色说:“镇上唯一一家旅店就是她们家开的,就在旁边,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弟弟。杜春是三年前搬来的,家里做山货生意,开着回春商栈,也是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哥哥,已经结婚了,不在本地。”何劲长出了一口气,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说:“你喜欢杜春?”胡水色说:“非常喜欢。”何劲说:“我要带白描走。”胡水色说:“真的吗?太好了,她就是我的眼中钉。知道吗?你很有魅力,在你的怀抱里非常销魂,人又长的斯文,眉清目秀的,我是女人,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何劲点头,看杜春和白描走了。和胡水色出来,看旁边一家旅店,上挂招牌:白门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