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且死一般寂静的巷道中,那些夜光石的光芒森绿森绿,犹如一缕又一缕妖异的鬼火,映照在石壁两边那些栩栩如生的神鬼浮雕上,更显阴森可怖,魑魅魍魉,狰狞、奸笑,让人不寒而栗。
前面那几人燃烧着衣服,来照明前行。因为那百里不见了。
虚幻着的施慕白和聂云跟着后面。
对于聂云的问题,对于那无名将军只围不攻的答案,施慕白能想到,因为他也腹黑过,不惜代价复仇过,所以他说了这样一句话:“猫捉老鼠,让对方在恐惧中一点一点死去,这样才能平复那颗生不如死的心。”
“看来施先生已猜到那无名将军是谁了。的确。那无名将军就是这个想法,只是施先生您只猜到了其一,不知其二。”
施慕白不言语,听着。
“无名将军率领大军围城,只围不攻,除了猫捉老鼠,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酝酿,那就是让城里的所有人突围,然后群雄逐鹿,驱赶至地狱。”
施慕白眉头微皱,看向聂云:“地狱?”
聂云点头,只是聂云正要继续说,前方有了声音:“你们看这是什么东西。”
说话的人是那叫什么若尘的。
虚幻的施慕白也跟了过去看。
在火光下,前面一米位置处出现了一个青铜障碍物,这个青铜障碍物立在巷道的中间,在两边留出了仅供一人通过的狭窄小路。
在一细看,这立在中间的青铜障碍物直接连通巷顶和巷地,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青铜柱支撑着巷顶不塌。且整体是由铜水浇筑而成,不知道立在这里有多久的岁月,上面早已布满一层油腻腻的铜绿,和墙壁一样,而青铜的表面也雕刻了许多阴气森森的人脸,有哭,有笑,还有生气和悲伤时的表情,一张张脸五官逼真,连汗毛都看得清楚,仿佛要从青铜里钻出来似得。视力不好的人,还以为是青铜柱上,平白无故地长出了许多活人的头颅!
“你们看,这地上有字。”那个女人指着青铜柱下方的石地上说。
施慕白也投眼往下看,但见青铜柱下方磕着血红色古篆小字:
人生难怨非初见,千古人士亦苍苍,独迷惘,恨苍茫,四季轮回,难释爱恨长,忘却红尘磋跎事,梦依恋,泪成双。
幽思落寞情思长,落红伤,叶枯黄,陌路相逢,虽识难相忘,人生难怨非初见,悲流泪,空愁恨。情来情去情随缘,缘起缘灭如朝暮!
“看得出来,刻字之人定是一个历经沧桑且为情所伤之人,大喜大悲刻骨铭心。”施慕白看向聂云:“若所料不差,这应该是阴阳宫宫主百里所刻下吧?”
“施先生果然慧眼。”
“不是施某慧眼,是施某也历经千年万年,所以对刻字之人的心境犹如身临其境。而这阴阳宫也只有那百里不老不死,也就只有他能有这心境。”
聂云点头,他道:“这的确是阴阳宫宫主,百里亲手刻的。他,也是为情所困的王者,千年万年,可以忘却一切,唯独不能忘记那段刻骨铭心且又通入骨髓的情。”
“继续你之前的话吧。”
施慕白继续向前。
“就此打住吧。等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聂某在告诉施先生后面的事,在哪儿施先生会有更深刻的体会。”
聂云不继续讲,施慕白也不问。
从这条巷道出来,就是阳光明媚。
这是一片丰饶之地,有着开阔的平原,也有秀丽的山峰与河流。周围是一片青青草原,空气清新没有一点工业污染,远处还有散养的白羊在蓝天白云下啃草,咩咩的叫着。天空上还有一只又一只白鹤飞过。
“这俨然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完全不像一个阴邪之地。”施慕白望着眼前的一切说。
“谁说不是呢。”聂云望着眼前的一切,一声叹息:“所谓的最冷,最黑暗,最残忍,最血腥的阴阳宫,不过是欺骗世人的一个幌子,这个幌子延续了一千二百年。而这个幌子也是他百里亲手酝酿出来的,就是制造因,让那些所谓正义之士来铲除这里,杀死他,结束他自己永恒的生命。只是这一等,就等了一千二百年。”
聂云感叹着。
施慕白则望着远方,神情黯然:“漫长的岁月里,他应该很孤独,很孤独。”
在这片陌生且宽阔的草原上,在这块如世外桃源般的净土中,风在大地上游荡,它会告诉你东南西北,它也会告诉你春夏秋冬,它还会告诉你很多用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天黑了下来。
夜风瑟瑟,皓月之下,这里有一望无垠的楼宇殿阁建筑物,连绵不绝,就像一座古城一般,历经岁月沧桑,续写着它的不朽。这是一个人口足有数万的隐秘族群,一直在这片梦幻般土地上长盛不衰。
施慕白和聂云站在一个山坡上,俯看那万家灯火。
“这阴阳宫分两座宫,下方就是阳宫,阴宫距离这儿还有一段路程。”聂云看向施先生:“我们需要去这阳宫找百里吗?”
施慕白点了下头。
星辰下,这连绵不绝、历经岁月沧桑而不朽的建筑群间有一幢工程宏伟、气势威严的宫殿,宫殿大门口两座怒目圆睁的石狮镇守,还有一纵队绝世高手守卫。而在这座气势威严的宫殿大门上方赫然出现了三个字:阴阳殿。
阴阳殿内,楼亭阁宇层次鲜明,纵横交错的一条又一条廊宇连接着大堂小厅,前院后院,厢房书房,小糊,假山等等应有尽有。纵队巡逻的大批绝世高手,以及仆人穿梭其中。可以说这座工程宏伟、气势威严的阴阳殿堪比古时候帝王家的宫殿。
在这阴阳殿内有一处秘地,这个秘地建在一个人工湖中心,通往糊心的是一条木质长桥。这里环境清幽。在梦幻般的月光照耀下,糊心这处秘地亮起了灯光,灯光如夜中的萤火虫。
虚幻的施慕白和聂云两人,入如无人之境,来到了这通往湖心的木质长桥上。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空气中飘荡的一曲琴音。
琴声古音古色,夹杂着人生的荒凉,似谱写一曲时光悲歌。而这琴音就是从那简易木屋里传来。
“这琴声想来是他抚奏。”
施慕白没有说话,单手负后走向了那湖心木屋。聂云紧跟而上。
木屋的门关着,虚幻的施慕白和聂云进不去,但这简易木屋是建在一个木制平台上,通过走廊,绕道了木屋后面。这木屋后面是一个木制平台。
琴声!就是从这木屋后面传出来的。
这木制平台上,左右两个角落位置分别立着一杆,杆上又挂一灯笼,朦胧的光线下:一人,一长案,一琴,一香炉。
虚幻的施慕白和聂云来到了这里,盯着那背对他们,专心抚琴的人。
“他就是阴阳宫宫主,百里。”聂云盯着那背影。
朦胧的光线下,安人心神的炉烟冉冉缭绕,这百里脊背挺直,端坐案前,双手修长十指有节奏、有规律的拨动着长案上古琴琴弦,神色专注;一头灰白及腰长发,蓬松不羁地披在背后垂于腰间,发尾被紫色绸带绑扎,一袭拽地白色宽袖气势长衣穿在他身上,上面绣着神秘玄妙的花纹,竟显他无与伦比的王者儒雅之风。
只是,他的背影是如此的落寞和孤单,他的琴声里也透着极致的孤独。这种孤独世人不会懂,但他施慕白懂,因为他也懂音律,更懂漫长的岁月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以至于他施慕白闭上了眼,仔细聆听他在琴声里要说的话,要讲述的故事。
聂云看了一眼施先生,不说话不打扰,就这么站在,陪着。
“回过去,你应该想见很多人,想看很多事,去忙你的吧。记住,不要试图改变某些人或事,你改变不了,这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聂云点了下头,他道:“距离这儿崩塌坠落,还有半个月。聂某在黑塔等候施先生,哪儿是一切核心所在。相信施先生应该能找到黑塔所在。”
施慕白没有言语,也没有睁眼。
“告辞。”聂云拱手行了一礼。
施慕白睁开了眼,在琴声中望向一下头上的星辰,神情黯然,然后投向那扶琴的百里。他一步一步来到了长案前,凝视专心抚琴的他。他容貌俊朗,气宇轩昂,尤其是他那如宇宙深处般深邃幽远的双眸,让人看之不穿,冰冷的目光,没有任何生气,漠视一切万物苍生。
能有这样一双眼神的人,世界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掀起他心中的波澜,嫣然一块不冷喜怒哀乐,不知冷暖的磐石。或许,此刻的他,就是自己的未来!
一想到自己未来有可能像他一样,施慕白转过了身去,一支长笛放于了唇间,笛声幽远沉长。
笛声,琴声,相互交织。
两个世界,两个不同的人,相似的命运相似的路,在此刻相会,以音谱写各自的命运和苍生不懂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