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静玦只怕不够说服力,把老师的话拿出来压场:“连李阁老都说,莫畏彤云遮望眼,少年壮志当凌云!”
这李阁老正是阮明羽未来二嫂的父亲,翰林院的大儒李渐濡,身兼太学祭酒十数年,朝堂里外门生无数,可谓振臂一挥应者云集。
阮明羽端起茶杯嘬了一口,笑道,“好一个‘少年壮志当凌云’。阿玦的满心抱负也令为兄钦佩。不过你不妨设想一下,若是李阁老有儿子,他可会也用这样一句话,鼓励他去那穷乡僻壤,鸟不生蛋的地方?”
黎静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道,“怎么不会?李阁老正是因为膝下只有二女,一身学识后继无人,才把天下学子皆当自己儿子相待,倾囊相授!你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阮明羽低头喝茶,淡笑不语。
黎静珊忙打圆场,“好啦,阮少爷不过好心提醒两句,你着什么急。若是真想去,那就去吧。”
对着少爷可以肆意大吼,对着姊姊,黎静玦反而心虚起来,“只是我去这么远,非但不能照顾到你们,还要累你照顾娘亲……”
“你就放心吧,她是你娘,也是我娘啊。”黎静珊笑道,“这次回去后,看她的意思,若是愿意,我就把她接来京城。”
“那当然好!”黎静玦欢喜道,有瞥了眼阮明羽,“等将来你嫁人了,我再想法子申请调回来……那还得置个大点在宅子,不知道那点俸禄够不够……”
黎静玦托着腮帮子开始怀想。黎静珊和阮明羽却是相视而笑。大琅朝的民生富足,但京城地贵,若是单靠官员的那点俸禄,想在京里置办宅子,还真不容易。
阮明羽在桌子下握着黎静珊的手,轻轻拍了拍,对她笑着眨了眨眼睛,那意思在明显不过:莫担心,还有我呢。
黎静珊皱着鼻子对他做了个鬼脸。她如今已在撷珍堂登堂入室,一套饰品卖出就能挣回小半套房子,还用你接济吗?
一顿饭吃下来,似乎把往后几十年的规划都做好了。
饭后黎静玦还要去应酬同年的同窗举子们,阮明羽送黎静珊回家。
“阿玦还年少,有时候难免理想化,你别往心里去。”黎静珊惦记着刚才黎静玦对阮明羽的无礼。
“小屁孩儿一个,我跟他计较什么。”阮明羽笑道,他伸手缠了一绺黎静珊的头发,在手指上绕着玩儿,“倒是你,不过比他大三岁,却好似从来没有这些幼稚的想法?”
黎静珊心下了然,自己阅历自然不可与黎静玦相比。她转头笑道,“你这话,却是嫌我老咯?”
“哈哈,我哪敢。”阮明羽爱死了她这样娇俏顽皮的模样,他把人搂紧怀里,“只是想到,你以前吃了多少苦,才养成这样沉稳淡定的性格,想着就心疼。”
“其实也还好。”黎静珊偎在他怀里回想,那些苦大多是黎大小姐吃的,她穿越进这个身体时,最艰难的就是进阮家别院前的时光了,但也不觉得多苦。
“进了你别院后,我再没吃过什么苦头。”
阮明羽心平气和了,豪气地道,“那是。有我罩着了,怎舍得让你再吃苦……以后我都罩着你!”
黎静珊靠在他怀里笑。虽然她如今不再真正需要阮明羽罩着,但那种有人爱护有人疼惜的感觉,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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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黎静珊姐弟踏上了回旻州的路途。轻便马车上除了两人捡的几件换洗衣服,全部堆满了带回去的礼物。临到启程,阮明羽担心他们在路上不能及时打尖儿,又塞了两大包吃的,简直挤得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了。
随着窗外景色由粗犷大气的平原高山,渐渐转换成优美的青山绿水,旻州地界渐行渐近。
黎静玦咬着阮明羽买的花生酥,忽而问道,“姊姊,你跟阮少爷……他什么时候上我们家提亲?”
哪壶不开提哪壶。黎静珊橫了弟弟一眼,她也正为这事儿烦着呢。
母亲给他的的家信上时不时就问上两句她的感情问题,也关照过弟弟,帮她在同学中物色合适的人选。
只怕知道了他们姐弟俩在京城里出息了,尤其是弟弟过了会试之后,家乡的媒婆也没少上她家的门。
以前出门在外,可以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回到旻州,逼婚这事儿,大抵是逃不过了。偏偏自己和阮明羽都没准备好,也得不到阮家的完全认可,自己总不能没羞没臊的说,要嫁入阮家。
一想起此事,她就头疼。小作文
弟弟可不管她的纠结,还添油加醋的膈应她,“娘只道你如今还连个入眼的都没有,不敢跟你提,只找我抱怨,说你是不是来了京里眼界太高了,难不成要嫁入豪门?就算能入得了高门大院,以咱们的家世,你也只能做妾,还要面对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
黎静珊听得怔愣,抛去前面做妾的一句不提,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这确实是她没想过的。但看她父亲和二叔一家就知道,在古代,内宅的事情要应对起来,其难度堪比管理一家大公司!
她倒是不怵这些事儿,她是烦。
然而黎静玦还没完,“还有啊,你如今马上二十一了,都是老姑娘了,若是还不快点寻了婆家,再过个几年,可就连正经好人家都难找了,要不就只能给人做续弦。难道你愿意去给些也许年纪比你还大的,本该给你当相公的男子,当后娘?”
黎静珊忍无可忍地一掌拍在他们坐的长凳上,“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混账话是哪儿学来的?读个圣贤书净去琢磨婚姻嫁娶吗?”
差点把黎静玦手里的花生酥震掉了。黎静玦吓得举起了手,“母亲说的。”又加上一句,“家里上门的媒婆们教的。”
黎静珊:“…………”
她想,若是让阮明羽听到这番话,不知会做和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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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羽平白在秋日暖阳了打了两个喷嚏。
阮明晔给他倒酒的手一顿,笑道,“这是有谁想你念你了?最近你接待的,多是官场上的顾客,可是有哪家小姐看上你了?”
今日阮明晔休沐,两兄弟难得在名雅居偷得浮生半日闲。前些日子阮明羽让二哥把一些手串压襟带去翰林院,明着说是送人卖个人情,其实就是为竞宝阁开拓门路来的。反响倒是出奇的好,因此这顿饭,也带着庆功的意思。
阮明羽笑笑,大言不惭道,“我还会缺人惦记吗,那也得我看上人家啊。
”
阮明晔指着弟弟笑道,“你就横吧。自会有人收拾你!”他举杯与阮明羽碰了碰,关切问道,“对了,上次我见过的那个黎……什么,不是你自己挑的吗?怎么没见听你再说起了?”
“黎静珊。她是我店里的工匠,今年刚入了撷珍堂。”阮明羽喝了口酒,淡淡笑了笑。
只寥寥数语,阮明晔已经知道了兄弟的未尽之意。他沉默良久,也不知该如何劝自家兄弟,只能换个角度想问题,“你若是不能娶人家,可别吊着耽误了人家。女孩子的大好年华就这么几年,过了连找婆家都难。”
阮明羽笑了,“二哥你放心,耽误不了她。只要她还没嫁,还认我这个人,不管她几岁,我都要她。”
阮明晔张了张嘴,却感到无从劝起,最后只得道,“你不负人家就好。”
阮明羽一听,立刻眉开眼笑,举杯敬了他一杯,“多谢二哥!”
阮明晔只当是自己的劝弟弟听进去了,稀里糊涂地喝了那杯酒。直到散席回到家里,才想明白弟弟的意思:他们这亲事与家规相违背,若是他不负那女子,那就是要……负了家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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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姐弟在中秋节前两日,回到了旻州城。黎静珊进了宝阁分店后面的院子,亲切感扑面而来,不禁感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知道你们要回来,前半个月就收拾好了。”黎夫人站在身后,含笑道,“屋里的摆设物件儿都没动,就怕你们回来了不习惯。”
“自己的家,有什么不习惯的。”黎静珊两姐弟同时笑了起来。
又招呼赶车的把车上的行李卸下搬进厅堂。黎夫人看着这满屋子的盒子箱子,诧异道,“你们是在京里搬了个家回来吧?”说完三人哈哈大笑。
“东西不多。”黎静珊一边清点着东西,边道,“咱俩三年没回来了,好容易回来,好好孝敬您一次怎么了。如今回来也少不得走走亲戚朋友,都要打点到了。”
她点着那些礼品盒子,该送给谁的打点得清清楚楚。黎夫人跟着一件件看过去,末了犹豫着问道,“你……你给你二叔家备东西了吗?”
黎静珊正抱着个锦盒码起来,闻言手上一顿,假装轻松应道,“东西多,也许落下了没捡上车。要不,明天去集市上看看,给他们家补一件吧。”
黎夫人良久没说话,末了走到椅子边坐下,耷拉着眉头,露出一两分落寞,却不是为自己,“我知道你还怨着二叔他们。只是他总是你父亲的亲弟弟。况且,如今他们过得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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