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圆月挂在高空,波澜起伏的海面上荡起了银色的浪花,看起来如梦如幻。
阴灵宗内残败破落,只有偏僻的角落还有几个完整的楼阁挺立,却是显得孤独而落魄。
汹涌的海风袭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拂动了阴尸谷上空的铁链浮桥,晃动间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的两道身影,月光下他们身后的暗影掉出了浮桥,落入了幽暗阴冷的谷内。
“那便是邪气吗?”夜深了,海风带着丝丝凉意,四下静息可闻,悟空的声音忽然响起,显得清晰明朗。
“不是!”
身旁脸上毫无血色的邋遢道人,此时眼神看起来更加暗淡,声音低沉且有几分嘶哑,如同将死一般,全身不见几分生机,低头看着脚下的一片死寂的阴尸谷说道:“那是魔气!”
阴邪之气本就是恶念所化的戾气,众生皆有七情六欲,因此会产生嫉妒怨恨等许多情绪,而被这种戾气侵蚀入体,就会影响自身的欲念不断膨胀。
崂山派门人因修习功法的缘故,长与阴邪之气打交道,被戾气影响心智,也就更容易滋生恶念。
两者相互吞噬成长,吸收自身生机,进而诞生了更可怕的力量,那便是魔气。
魔气虽然因恶念戾气所生,但却更加霸道,不但能够侵蚀心智,更能够自主成长,就仿佛拥有灵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般。
而崂山派门人因惧怕自身被魔气控制,做出有违本意之事,都是在有感自身魔气难以压制时,将自身封印,而且自绝生机,以阻止魔气扩散。
悟空也是有些无语,没想到世间竟有这般怪癖的功法,这才听邋遢道人解释道:“本派功法因传承中断,所以残缺不全,这才诞生了这一致命弊端!”
说起来他也显得很是无奈,毕竟每一部功法不管等级强弱如何,那都是经历无数岁月,花费不知多少心血总结研创而出,不是一个人就能够随意串改和创造出来的。
“那阴尸谷就是你派之人停尸之处?”眼神一闪,悟空问道。
虽然称呼怪异,但这道人也没有过多在意,也许是自己一个人独处太久了,多年来意识被体内的魔气侵蚀,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被别人称作疯子,根本不会有人听他言语。
此时只是苦笑一声,看着阴森森的深谷,一脸可悲的回道:“传言最初此地便有一股强大的魔气盘踞,我派祖师才会将宗门建立在此处,只是后人惧自身魔气扩散,便会将自身也封印至此!”
这世间就是这么奇怪,每一件事的初衷也许都是好的,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思想意识的改变,很多事情都变得似是而非,或是已经完全背离了最初的意念。
“据门中典籍记录,祖师在来此时就发现魔气已被封印,只是不知因何有一丝外泄,不然整个岛屿此时怕就是一个魔岛!”邋遢道人言语间脸上都带着悸动。
“我要入谷内一趟!”悟空眼神闪动,语气坚定的说道。
“你……”道人刚要阻止,但转身就看见悟空已经远去,沿着山体向着谷内而去,只能摇头苦笑着说道:“也罢!我自身都难保,又有何资格阻止,希望你运道好些吧!”
谷内幽暗,四周山体冰凉,月光洒落下来,被上空飘荡的黑雾阻挡,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微风回荡,落在耳中,就像是厉鬼嘶嚎,更像是凄厉的惨叫。
阴尸谷周围群山环绕,足有数千丈深,越是往下,气息越是显得阴寒。
石壁上不见丝毫植物,石缝中就连蛇虫鼠蚁都不见一只,完全就是死寂一片。
滚滚的黑雾涌动,就是悟空都感到心悸,体外的毛发上出现了黑色的水珠,就像是露水一般。
但跟前的石壁上却是干枯一片,有的地方都干裂灰白,身体碰撞间甚至会落下细碎的沙尘。
战甲铿锵作响,自来到阴灵宗之后,就像是受到召唤或是感应,总是莫名失控,而其源头便是谷内,不然悟空也不会冒险来此。
此时随着不断深入谷底,战甲的反映更是强烈,就好似迫不及待一般,胸前的两颗兽眼中红光足有一尺多长,在这黑暗中,就像是恶魔的血眼。
悟空随度极快,四肢攀爬在岩壁上,几乎稍一借力缓冲,就一跃数百丈。
要不是对此地不了解,他内心着急,怕是早就直接遁地而行,何须这般麻烦费力。
阴冷之气更甚,就像是行走在地狱深处,不止血肉产生被冻结的僵硬感,就连神魂都感到酷寒,仿似要被冻裂。
战甲和毛发上的水滴,凝结成一粒粒细小的冰晶,动作都显得滞涩,不复最初那般灵活。
叮咚……
好似深谷落泉,有淡淡的流水声传出,隐约中仿似有小溪流淌而过,这让悟空神色不由一惊,毕竟此时他可是身有感触,这种温度之下,别说溪流,就是奔涌的大江就能被冻成冰川。
金光闪动,火眼金睛四下扫过,周围在他眼中如同白昼,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石质枯白,好像干裂的土壤,一触即碎。
岩壁上被凿开不少洞穴,里面都有一具干瘪的尸体停放,全身贴满符咒,身上缠绕着锁链,身下覆盖有一层松软的灰尘,足以证明已过了不好的年月。
眼见与谷底只有几十丈的距离,悟空直接一跃而下,落脚之处烟尘四溅,身形都差点没有稳住,这才发现地面上也是覆盖一层足有数尺高的粉尘。
战甲剧烈震动,仿似有自主的意识般,极力的挣扎,想要自行冲出。在悟空身前,远处的石洞中涌出一条细弱手指的水流,流向远处汇聚成了四五丈大小的一潭。
“阴冥之水!”悟空惊呼,只见水潭内的水渍,颜色绿幽幽,好像绿色的水晶液,森冷的寒意不断挥发。
千年之前,悟空大闹阎罗殿,强消生死谱之时,就曾见过阴冥之水,对其恐怖也是心有余悸。
其能够消融神魂,侵蚀肉身生机,就是神佛都不敢轻易接触。
要是当初一身修为强大,那他还不至于太过惧怕,但以此时的修为,就是一滴都能瞬间要了他的命。
随之压制心中恐惧,细细观望,这才发现,其中还有一丝丝精纯的黑线涌动,幽暗凝练,光是看几眼就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吞噬。
但悟空却是暗松一口气,阴冥之水生于阴死之地,吸收死机和戾气而生,带着极端的寂灭性,根本不能与别物相溶。
但此时其中却带着黑色物质,足以说明其中的差异,也定然不是阴冥之水。
铛铛……
战甲却是猛烈震颤,传出一股清晰的吞噬欲望,就连护肩上的两颗恶猿头颅,也发出了低吼,好似激动兴奋一般。
本就是为此而来,悟空眼神闪烁,看着脚下的绿色水潭,牙关一咬放开了压制。
同时全身肌肉紧绷,意志凝聚,稍有变动就能渲泄而出,再次压制战甲。
呜……
就像是恶兽吼叫,一道无形的凶气溢出,周围的黑雾涌动,脚下松软的粉尘炸开,盘旋着飞向远处,露出了下面灰白的地面。
周围炸开,绿色的液体并没有四涌流出,而是像破碎的蛋清一般粘稠,缓缓的摊开。
更有手臂般粗细的一股腾空而起,如同被牵引,直接撞在了悟空胸口。
滋滋……
就像是狂饮琼浆玉液,胸口的战甲上,此时仿似有一张大口,在疯狂的吞咽,甚至有吸食声传出,绿液涌来毫无阻碍的没入其中。
猛烈的寒气扑面而来,悟空神色还未来得及变化,战甲上就随之传来一股烈火般的灼热,一丝丝黑光如同火焰般跳跃着渗入体内。
血肉仿佛瞬间被点燃,霹雳扒拉爆响,筋骨化成了齑粉,与血肉绞作了一团。
悟空当即体形不稳,瘫倒在地,紧绷的神经的意志被摧毁,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本能盘膝。
噗噗……
连续五声巨响,五脏爆碎,只剩下了五团精华收缩凝聚,这一变化让悟空瞬间意识都为之涣散。
但还没完,火焰般的黑光涌动间,表皮也咔咔裂开,血肉却诡异的没有流散,而是被战甲包裹着保持了他的体形。
现在悟空就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惨叫了,只能勉强保持意识不会消散沉沦,眼睁睁的看着黑光乱窜。
五脏、皮肉、筋骨一步步粉碎,到了最后黑光涌来,就连他全身唯一完整的眼睛也包裹。
这让他顿时一急,不由自主的就开始运行功法,《混元真经》不负他的名头,果然也没有让他失望,随着功法运转,血肉中的精华瞬间被牵动,开始自行重组恢复。
首先是一根根毛发般粗细的骨骼被重新塑造,却被黑光瞬间搅碎,随后再次塑造,但依旧转瞬间就被搅碎。
如此反复,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剧烈的痛感让悟空的意识都已经麻木,这才发现有手指般粗细的骨骼缓缓出现。
每一根呈亮银色,表面有金色的纹络密布,更有黑光闪动。此时的变化好像终于达到了黑光的要求,这才见骨骼没有被绞碎,不断成长,变的粗壮起来。
黑光涌来,也不再排斥,而是随着功法运转,不断的没入其中,提供着其成长的养分。
噌……
一道利芒闪过,全身的骨骼终于成型,恢复了最初的大小,只是上面黑气流转,却显得更加厚实坚硬。
悟空涣散的意识也变得清晰,虽然看似危险,也感受不到骨骼真实产生的变化,但也知道这是在帮他重塑肉身,竭力的运行着功法,仔细的观察着其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