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三遍,已至晨时,第二天张易醒来后,发现老头已经离开,他摸摸怀里空空,顿时心中有几分明白,自言自语苦笑道:“手里没钱,人见人嫌!这老头跑得还真快,连声招呼也不打,说走就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张易分心,起床洗罢脸,他背上包袱和竹水筒,便退了房,准备去城中街上找份差事,结果没想到,刚刚走出客店的正门,就看到店前停着一辆乌溜溜的大车。
这辆车通体乌黑,表面泛着奇怪的油光,车厢上面附着很多粗细不均的树根,前面搭个黑门帘子,两侧各开一个小小的窗口,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巨大的老树根,被人雕空而成。
车宽八尺,长是一丈六,前面车辕中间没有马,而是站着一头丈许高的肥硕野牛,高大健壮,四蹄有力,正瞪着铜铃般的双眼,盯着张易不放。
“这车也太大了吧,哪里找到的这么粗的树根?”
张易被野牛瞪得有些不自在,看着宽大的牛车,几乎堵住了眼前这条偏街的路面,叹了一句准备离开,没料想尚未转身,牛车前门的黑帘掀起,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人来。
来人身高七尺,胡须遮面,膀大腰圆,外裹一副黑色皮甲,拳头硕大,裤带里斜插一柄描纹钢刀,没有刀鞘,见到张易后一抱拳,笑着打起了招呼。
“来人可是张公子?老哥我在这里久违了!”
张易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此人生得真是威猛,尤其是听到对方铜锣般的嗓音后,更觉得眼前之人悍不可挡,只是看那把腰中斜插的钢刀,略微带着些匪气,听到对方问话,抱拳答道:“在下姓张不假,可不敢称公子!敢问壮士有什么事?”
出门一个月,张易也学了些客套的皮毛,看着眼前之人足有四五十岁,以他十六岁的年纪,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大哥’。
“只要是张易张公子,便没有错!我是受令师高大高先生所托,前来接货的,顺便送公子一道去灵云山玄天宗!”
“接货?什么货?”
张易听得云里雾里,他和高大一起行路不假,可从没拜师,何来的‘令师’之称?而且那老头怎么知道,自己是要去玄天宗的?
汉子正要说话,从牛车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只见此人生的比汉子还要高,足足九尺,穿一身精干的短马甲,脸上长着稀疏的络腮胡子,皮肤黝黑发亮,似是被黑泥涂过一般,腿脚孔武有力,相貌与汉子倒是十分相似,只是眼中目光略显怨怼,从牛车上跳下来后,站在街中如黑塔一般!
“爹,我说了我不想去仙门修炼,我想去投军去杀敌!”
此人虽说只有十八九岁,却也是一副嗡声嗡气的腔调,与四五十岁的汉子无异,听意思二人是父子,父亲想让儿子去仙门修炼,儿子不愿意,只是想着去边关杀敌。
“你个憨货!人家挤破头皮都求不来的事,你还不乐意去?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高先生说你是灵根中的先天金根,是万中无一的修仙苗子,只要入了玄天宗,修行就能一日千里,做‘上仙’是迟早的事,岂不比在边关卖命要强得多!”
汉子数落完自己的儿子,转头对张易笑道:“这孩子在山上待久了,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笨头笨脑的,修了玄术,做了‘上仙’,人见人拜,岂不比那吃风喝霜的兵蛋子强上百倍?公子你可千万别笑话!”
张易听到这里,瞬间就凌乱了!山上?打打杀杀?这父子俩还真是土匪呀!
那汉子看到张易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没说清楚,细心解释道:“俺们爷俩是从青陵郡来的,一个月前碰到高大先生,老先生的眼睛真毒,一眼就看出了我儿子是先天金根,是当‘上仙’的苗子,说这小子能入第一仙门玄天宗,只是他今年已十八岁,过了入门开灵的年纪,需要老先生的几件宝贝才能进去,让我们在这定阳城等他的信儿。”
“不曾想今早在城门口碰到高大先生,他说自己有要事,那几件宝贝放在徒弟身上了,要我们来这家客店找你,他收完酬金就走了!”
听到这里,张易更加凌乱了!这高老头真是害人不浅,原先看他一副超然世外的样子,结果心计如此狠毒!吃完喝完自己的,还把他给卖了!
这两个土匪也真是笨蛋,被那个老头胡乱哄骗一番,就从万里之外的青陵郡赶过来,什么过了入门开灵的年纪,修仙根本没有年纪之限,张易从包袱里那本书上得知,就算七老八十也能开灵,这不明摆着坑人吗?
还收了人家的酬金,对,酬金!想到这里张易脱口而出道:“酬金?”
“对啊,酬金白银一万两!”
那汉子答得很轻松,听得张易两眼冒火星,白银一万两!老天爷,够他在长宁镇花上十辈子的了!
张易的脸都变了色,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就纳闷,那高老头虽说是唱鼓戏的,满嘴跑毛吹牛皮,但也不会这么能骗吧?一万两白银,那瘦老头花得完吗?
眼前这父子俩也真是蠢,听了一堆好话,就敢给人家一万两白银,这不是败家子,这是卖家子!什么样的宝贝能值这么多银子?
张易本想说,不认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但是看看眼前二人,一个是彪悍的土匪,一个像座煞人的黑塔,掏了那么多钱,岂能相信自己?说不定一言不和,就会在这街上动起手来。
若是动手,他可是招呼不起,就要用到玉佩的诡异力量,他还要再次陷入沉睡,昏倒在这客店门前,此事风险太大,于是稍一思量后问道:“什么货?”
先看看那老头‘卖’了什么再说,汉子听张易这么一问,有些疑惑,然后豁然明白,以为要和他对对货,免得被其他人冒充骗走,毕竟这么贵重的宝贝,自然是要谨慎一些。
“高先生说是一身行头,白袍一件,玉带一条,锦靴一双,张老弟你看,这货我对没对上?”
张易的心都碎了,这老东西肯定打开他的包袱看过了,否则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一下就卖了身上的三件宝贝,气得他眼睛紧眯,白花花的银子啊,说没了就没了!
只是现在讲什么都晚了,张易气极反笑起来,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给他们又何妨,看这一对父子,估计也是冤大头,他本想说去见官评理,后来感觉不妥,对方是土匪,岂会和他一起见官?再说,他身上也背着命案呢,如今这事,快算上‘黑吃黑’了!
随后他想起汉子说的一句话,能顺道送自己去玄天宗,于是接口道:“货在我的包袱里,如此宝贝怎可亮于大街之上?咱们上车再谈也不迟。”
汉子会意,掀起黑色车帘,待张易进去后,扬鞭催牛,直奔定阳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