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亦拿着女孩“送”的雨伞,不多时便已经走到复旦大学校门处,“复旦大学”四个大字在黑夜中愈发深邃,巍然屹立,令人无数学子神往。
雨依旧在下,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穿梭在人潮中,街道依旧车水马龙,似乎这里的人们早习惯了上海的骤然来临的雨天,并没有因为一场雨削减去上海夜世界繁华,影响到出行和遮盖住光芒。
轰!
突然一声巨响,杨亦闻声回过头看去,只见街边一名身穿网友口中“龙袍”的外卖小哥突然轰然倒地。
由于下雨天路面太滑,电动车突然滑倒,外卖小哥也倒在电动车的不远处,而电动车车尾上的餐盒内的外卖早已洒落一地。
外面小哥虽摔倒在地,但第一时间已经起身想去扶起电动车,似乎腿受了些擦伤,显得有些跌跌撞撞,外卖小哥使出全力依旧未能将电动车扶起。
在外卖小哥倒地的一瞬间,周围围绕了很多人群,口中不断说着些什么话语,却也无人主动去帮助外卖小哥。
没有眼泪,没有求助,只有一道雨中孤独的身影倔强的想扶起倒地的电动车。
滴落的雨滴早已侵透湿外卖小哥的雨衣,外卖小哥的身影依旧不断尝试将自己的电动车扶起,对于周身的雨水全然不顾,似乎也习惯了周围的人看热闹的眼神。
什么是人情?或许就是你孤身淋着大雨,周围站满了人,却无人向你伸出援手,什么是世故?或许就是即便身体已经流出殷红的鲜血,承受巨大的身体苦楚,却无人关怀。
杨亦看到这一幕,收起雨伞,在雨中快速跑了过去,略显嘶哑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吧?”
外卖小哥回过头来,回复道:“不要紧,就是擦破了点皮。”
“我来帮你,”杨亦将手中的雨伞递给外卖小哥,不容对方拒绝,用力将电动车扶了起来。
倒不是电动车有多重,只是外卖小哥似乎腿上的伤有些严重,腿部难以发力,也就导致了外卖小哥虽一直尝试,却一直未能成功扶起电动车。
杨亦将电动车扶起之后,回头向外卖小哥的大腿望去,只见猩红的血液不断从划破的裤角处涌出,又不断被滴落的雨水吹刷而走,周而复始。
不多时,杨亦的全身也被雨水的打湿,雨滴不断的从脸颊滑落,有些像眼泪,只是没有那淡淡的咸味。
杨亦蹲下身子,望着外卖小哥的腿上的伤口,皱着眉头的说道:“你还能骑车吗?”
外卖小哥尝试的移动了下腿,动作却显得有些笨拙,回答道:“应该还可以吧。”
杨亦看着极为勉强的外卖小哥,开口道:“这样吧,我先送你去医院,不然伤口感染了就麻烦了。”
外卖小哥显然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并没拒绝,开口道:“谢谢你。”真诚,纯洁。
外卖小哥回过头去望着洒落一地的外卖,眼神中划过一丝无奈的神色,极为不甘。
杨亦虽没当过外卖员,却也清楚他们的工资来源,靠每一单赚钱,如果超时就会被扣钱,外卖弄丢或是破损,还会被扣钱,那也意味着自己辛苦一天,算是白忙一场。
杨亦望着外卖小哥的神情,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走吧,我先送你去医院。”
坐在电动车上的外卖小哥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刚来电话的另外一头还向着外卖小哥咆哮为什么送餐会晚点,直到外卖小哥说出自己腿受伤的情况,对方才稍微消去心中的怒火。
不过电话的另外一头的话语却让外卖小哥觉得比此时湿透全身更加寒冷——所有的损失从外卖小哥的工资里扣除,外卖小哥只能无奈的一声叹息。
杨亦听到外卖小哥的通话,能做的也就仅仅也是聆听。
什么是生活?生活就是你或许劳作一天,还抵不上别人一顿饭钱,生活就是你知道你知道自己活得很卑微,却不得不咬牙前行,活得挣扎。
杨亦亦是如此,卑微却又不得不活下去。
雨很大,彻底的将外卖小哥和杨亦打湿,杨亦载着外卖小哥不多时便消失在车流之中。
大雨的街道中,二个身影骑坐在电动车上,任由飘落的雨滴淋湿全身,依旧不断前行,显得有些落魄狼狈。
见杨亦和外卖小哥离去,周围的行人见没热闹看了,便也散去。
到了医院检查完了后,外卖小哥也没什么大碍,稍微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杨亦湿漉漉的站在医院大门外,习惯性的往兜里掏烟,却发现烟盒里的烟早已湿透,也只能无奈摇摇头。
望着天空中的倾盆而下雨滴,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滴,忧郁的眼神静静望着黑暗的天空,显得十分落寂,有点像黑暗中的夜,尽头依旧没有一丝光明。
孤独从不会离开生命而独自存在,无论是着一个人的出生,一个人的成长,一个人的相爱,最后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直到生命的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一般存在于生命一隅。
“杨哥。”手里拿了一堆药,大腿处被白色绷带缠绕的外卖小哥,一跛一跌的向着杨亦走来。
外卖小哥名叫姚峰,河南人,今年二十三岁,其他的杨亦倒也不是十分了解。
杨亦瞬间将眼中那份忧郁掩盖在心底,再度恢复平常的神色。
“医生怎么说?”望着走近自己身边的姚峰,杨亦开口询问道。
姚峰呵呵一笑:“没事,就是划破了点皮,医院已经给我消毒清洗过了,只要不感染就行,休息几天就好了。”
杨亦闻言轻轻的点点头,虽然他知道姚峰不可能听医生的建议去休息几天,却也未过多的说其他的,因为杨亦也知道,有时候不是不愿意停下,而是生活逼着人前行。
“杨哥,你抽烟吗?”在杨亦惊诧的眼光中,姚峰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包裹的竟然是香皂盒。
难怪杨亦自己的香烟打湿透了,姚峰的香烟却滴水未进,这方法倒是挺实在的。
“就是不是啥好烟。”姚峰取出一支香烟递给杨亦,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说道。
对于杨亦来说,只要有烟就行,至于香烟已经不重要了。
杨亦呵呵一笑,接过了姚峰递过来的香烟。
啪的一声点燃。
杨亦略微有些陶醉的吸了一口,烟雾被深深的吸入肺里,再从嘴里喷吐而出,丝丝烟雾被风吹散,消失于雨中。
“杨哥,你今晚帮了我这大的忙,我请你吃顿饭吧。”姚峰开口道。
“不用,都是些举手之劳。”杨亦不以为然的挥挥手拒绝道。
“那不成,对于你是举手之劳,对于我却是不小的恩情。”姚峰执拗的说道,说完还伸出手拉着杨亦向医院周边的小饭馆走去。
杨亦也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不然二个大男人在医院门口拉拉扯扯也不是个样子。
二人随便找了个小饭馆,姚峰点了一锅牛肉丝,扑鼻的香味让杨亦嘴里的口水不着痕迹的咽下。
虽然现在的人们生活的压力增大,却也极少的愁吃,但这顿饭对于杨亦来说已经是许久未曾享受的大餐了。
从那一件事发生以后,杨亦也彻底的告别以前奢华的生活,过上每天以馒头,面条为主食的生活,至于肉,那熟悉的味道恐怕已经仅仅存在于杨亦脑中的记忆里了。
很难想象,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青年,在繁华的二十一世纪,竟然数月连一顿肉都未曾吃过,是活得有多卑微,过得有落魄,让人难以想象。
姚峰也显然很少吃如此“丰盛”的大餐,二人犹如饥饿的流浪汗,狼吞虎咽,肉眼可见的锅里牛肉丝消失不见。
在小饭馆老板惊诧的眼中,二人一碗接着一碗米饭的吃了再盛,盛了再吃,一人一连吃了七八碗,方才停下,原本一大锅牛肉早已见底。
好在小饭馆的老板没有丝毫心痛自家米饭,还一个劲鼓励二位小伙多吃点,额外还免费送了二人一盘免费的青菜,才没有让杨亦和姚峰变态的吃相感到尴尬。
吃饱了的二人默契相视一笑,丝毫没因为此而感到尴尬,那层开始的陌生感亦逐渐消失,感情变得活络起来。
“杨哥,你是做什么工作?”姚峰伸手给杨亦递烟的过程中开口问道,自己也点燃一支香烟。
杨亦接过完,含在嘴里,啪的一声点燃香烟,深深的吸了口,缓缓的摇了摇头开口道:“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觉得好多工作都不怎么适合自己。”
“噢,杨哥是大学毕业的吗?现在好多工作都要学历。”姚峰继续问道。
杨亦没有正面回答姚峰的问题,转而问道:“你们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姚峰随手将烟头丢在地上,用力踩灭,回答道:“这个也没固定的,送得多挣得多,我上个月就赚了二万多,就是太累了,身体吃不消。”
姚峰紧接着一喜,接着说道:“难道杨哥准备来送外卖?”
杨亦略微沉思了下,也没肯定的回答,随后二人还闲聊了其他很多话语。
随着二个青年在闲聊一通后,杨亦看了看时间,便说改天再相聚,二人彼此留了电话,方便以后联系。
二人出了小饭店,姚峰骑着他的电动车不多时便消失在夜幕的雨中,杨亦在送走姚峰后,便急急忙忙的冲向地铁站,争取能够赶上最后一趟地铁。
上海的雨一下起来便不容易停歇,走在雨中听雨的委转,听雨的深沉,听雨的低雨,听雨的咆哮,听雨的微笑,听雨的吟唱,听雨的呐喊,听雨的怒吼,有人说雨是自然界的精灵,跟雨中那道奔跑的背影一样,多愁善感,只是有时候却只能无声的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