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将军是说,前宰相成卯日已经死了?”
“不瞒上使,在三天前的夜里,成卯日在自己的营房里上吊自尽了。”
徐潇潇眼中夹杂着些许怀疑,盯着柳一铮那正气满盈的脸庞,问道:“所有的流放犯都是集中在偏营统一休息的,为何成卯日会有自己的营房?”
“按照大商惯例,朝廷里的高管因最被流放至此,都会有此优待。末将猜测,是成卯日无法面对从云端栽到谷底的,心中的巨大落差感促使了他自尽。”
魏凛在一旁低着头,刚想开口问,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只是个侍卫,不便插嘴。他思虑再三,只好轻轻捺了一下徐潇潇那件黑红色衣袍的边角,悄悄凑到耳边吐出两个字:“禁军。”
徐潇潇反应了过来,问道:“那些禁军,莫非是来处理成卯日死亡之事?”
“其实末将本以为上使来此,就是为了探究成卯日之死的真相。”柳一铮有些出神地望着手中的茶杯,喃喃地说道:“只可惜上使不是……”
徐潇潇扯谎也是丝毫不打草稿,应变地回应道:“本官奉吏部尚书萧侯爷之命,前来探查成卯日一党余孽的线索,恰巧路过柳将军的大营,便顺路拜访。”
“原来如此……只可惜成卯入已死,末将在此事上恐无法助上使继续探查了。”些许遗憾从柳一铮那稍显白皙的眼睑处流露,他默默将茶杯放在桌案之上。
大营中一片沉默,在场的几人没有讲话,气氛稍显得有些尴尬。
“柳将军看上去像是个文人。”
徐潇潇的话音刚落,站在柳一铮身后的参将脸色瞬间变得极差,隐藏在盔甲之下的肌肉隐隐暴起青筋,右手不自觉地往左髋边的剑柄上挪了挪。然而这参将虽说受这话的刺激不小,可终究不敢发作——徐潇潇如今展示出的身份可是大商刑部巡查使,不说位极人臣,可名义上是代表刑部尚书,甚至代表皇帝陛下巡狩大商天下的。若是这参将真想当营劈死这位砍死柔弱的巡查使,自己九族被诛不谈,只怕是还要连累柳一铮将军。
可如果面对这充满了挑衅的话语,一点都不加以反驳,怕是会让这川京来的使者看扁了这营中将士。这参将强压住自己的怒火,冷冷地反驳:“我们柳将军二十岁官拜游击将军,掌军十载,训兵数万,曾带三千铁骑破两万蛮兵,手上敌人的鲜血不计其数,如今上使居然说我家将军是文人,怕不是有些不妥罢!”
徐潇潇本是观察到柳一铮面庞清秀,声音细腻,举止得体,故而随口的一言,没想到竟然会使这参将如此愤怒。她愣了一下,心中也早已明白过来,西官手无缚鸡之力。像萧泽这样的文武全才本就是凤毛麟角,私下里文官与武将那是谁也看不起谁。如今徐潇潇说柳一铮像是文人,这一言就好比捅了马蜂窝,不惹得武将愤怒才怪。
柳一铮温和一笑,向后伸出右手,比了个手势。那参将脸色变得愈发难看,黑着一张脸行了个礼,径自走出了大营。在经过徐潇潇身前时,他故意甩了甩佩剑的剑鞘,险些擦到徐潇潇的脸。
魏凛眼见,早就瞧见了,自然不会让徐潇潇受委屈。在那参将经过时,魏凛小周天一开,皮囊之下的雍和在手中汇聚成流,如同山洪海啸般直直地冲向参将的后背。参将一是没有察觉,背后受力,咕噜地就被巨量的雍和真气流推翻在地,跌了一跤,滚出了营地。
徐潇潇见那他自作自受的滑稽样儿,发自内心的一抹笑意也难得地涌现在了嘴角。她悄悄地转过身,对着魏凛眨了眨眼,似乎在说:“你也太护着我了些。”
魏凛倒是装出了一脸正气,都没回应徐潇潇的目光,像是在用自己冷某坚定的脸庞表述着:“职责所在。”
柳一铮不仅是将才,也是修为颇高的武道高手。他右手轻轻用力,捏了捏桌上的茶杯,便通过水的流动知晓了刚刚的真气是徐潇潇身后的侍卫在捣鬼。柳一铮是名将,也是个护短的长官,他见自己的手下受欺,自然不可能毫无对应。
“侍卫兄弟。”柳一铮突然对着魏凛行了半礼道:“好功夫。”
二品的将军对着没品的侍卫行礼,按照常理来说这侍卫应该是跪受的。可魏凛非常人,又怎么会受常理的约束,他不管不顾地还了半礼,笑道:“柳将军不必多礼。”
这还的半礼,虽说是魏凛不懂西商礼数与官员品级的表现,可偏偏让柳一铮产生了一种错觉:“莫非这侍卫是与我品级相当的京城里的将军,只是微服私访到此?”
可这终究是自己的地盘上,自己的手下丢了脸面,这场子是无论如何都得找回来的。柳一铮微微皱眉,又一拱手道:“眼见得阁下如此好功夫,侍卫兄弟若是不嫌弃,还烦请移步到箭营,指教指教我手下兄弟们的弓箭。”
魏凛正不知道如何作答,徐潇潇已抢先回道:“既然承蒙将军厚爱,我这侍卫自然是义不容辞。”
“既然如此,还烦请侍卫兄弟前去指导。”
魏凛的脸色稍显忧虑地看着徐潇潇,后者淡淡一笑,摇了摇食指,示意他放心。
“去营地里转转,找点别的情报回来。”
魏凛自然是读懂了徐潇潇眼神中隐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