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儿堂主,离楚山只有一里路了。”
虞可冰穿着西商禁军的黑色战服,腰间束着根暗红色的绸带,坐在车前驾着马。马车的帷幕后坐着身着华贵服饰,手中攥着半个玉佩的欣儿。
欣儿听闻此言,在车厢中躬身站起,伸手掀开些许帘角。她有些出神地望了那楚山隐隐约约的山脚,半晌低目垂手,不再看外边的景色。
“欣儿堂主,可曾来过楚山?”
“不曾。”欣儿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地从车缝中传出:“我从出生起,便没有离开过川北城,不像虞姑娘你见多识广。”
虞可冰像是自嘲般地笑了两声:“君宁堂堂主夸我见多识广,那可真是要折煞我了。我出生于军人世家,便也从小学着我爹的样儿,爱舞刀弄剑,最后也和他一样进了军营效力。正巧被分进禁军营,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也没个居所。这楚山,我来过无数回了。”
欣儿默然,没有再去接虞可冰的话。这两个心里藏着秘密的女子经过这些天的交往,倒也是达成了一种默契。若是其中一人沉默,另一个便不会再寻根问底。
虞可冰意识到,楚山或许是个欣儿不愿意提及的地方,知趣地住了嘴,把话题往别的方向扯了扯。这个自称禁军密探的女子虽然嘴上开着玩笑,内心却对楚山将要发生的变故有着隐隐的忧虑。
作为一个长期在第一线战斗的卧底,面对太极眼教两大护法都毫无惧色的虞可冰,却对于楚山不明朗的形势有些害怕了起来。
前几日在押送贾太守之时,她明明已经将苍龙密令被劫的消息告诉了禁军副统领赵作,而赵作也已经快马将次消息递送到川京。然而,陛下与大统领公孙起却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
按理说,苍龙密令被劫,应当是桩惊天的案件,皇帝陛下盛怒之下,不说惩处相关的禁军,就连派人调查的意思都没有。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密令落入屠龙者的手中,毫无作为吗?
前几日,川京的禁军发来消息,密令虞可冰绝不可透露苍龙令被劫的一应风声,并准了她两个月的假。
看来上头的意思很明确——此事到此为止,不准再牵扯过大。
“这可是苍龙密令,是陛下出行的绝密文件,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虞可冰幽幽地叹了口气,一个被她抛弃很久的想法重新回到了脑中:“难道禁军中……也有屠龙者的卧底吗?或者说,太极眼教已经渗透了我们?”
若真是这样,那个被渗透的人职位应该高于自己,苍龙密令被劫的事,也就很有可能是这个存在于禁军内部的内奸泄露了情报。
在禁军中,比自己职务高的本有四个人,即大统领公孙起,三个副统领赵作、赤云、钱莱。赤云月前离职,他没有嫌疑;钱莱代表陛下巡视各地,已经一年多没有回京了,也不可能是内奸。那么只有公孙起与赵作有看你做下此事。
陛下啊陛下,您的身边有小人啊,您能分辨地出来吗?
虞可冰面圣过几次,在她眼中,陛下只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或许压根就没发现哩。
虽然有更高级别的官员给虞可冰下达了不准多管闲事的命令,却万万没有想到她早就把消息透露给了欣儿与魏凛徐潇潇一行人。如今的虞可冰早就将官牌交还给了赵作,以自由人的身份在休假呢。
谁也不知道她已来到了这座暗含着阴谋与秘密的楚山脚下。
“禁军是对陛下忠心,可不是对长官忠心。”
她有些兴奋地吹了个口哨,对着在车前奔跑的骏马轻轻一鞭,那马蹄像四个翻盏似的像前“泼啦啦”地滚去,离前边那座高山又近了一些。
“欣儿堂主,你说魏凛他们真的能解开你留下的那个暗号?”虞可冰隔着车帘,有些好奇地问着。她也看到过那个所谓的暗语,然而没看出多少。她有些不明白,一句话就能讲明白的事儿,为什么要整这么一出。
欣儿拉起帘子,移身坐到虞可冰身侧,含笑问道:“你看出那小玩意儿的内容了没。”
虞可冰有些惭愧地摇摇头:“不瞒你说,我从小就不擅长这个。要真说吟诗作对,我还能来上那么两句,这暗语谜语什么的,还真不是我所能理解的。”
“后裔射六雀,一鸟化玉盘,欲究此中事,且向周公询。”欣儿有些得意地念了一遍自己留下的暗语,笑着说道:“这指得是一个地点,他们会在那里等我们。”
“什么地方。”
“昌明客栈。”欣儿眨巴着眼睛看着前方,一只手轻轻搭在虞可冰的肩上,凑过去问道:“想明白了没?”
虞可冰思索了一阵,笑着点了点头,反问道:“通过答案逆推解谜过程自然是简单百倍,你真的相信魏凛他们能够解出来。”
“魏凛应该是不行的。”欣儿捋了捋被风吹动的飞发,将有些散乱的发丝顺到耳后,又趁势用手拖着右侧的脸颊,缓缓说道:“不过他的身边可有着绝顶聪明的徐潇潇,别看这个姑娘年纪小,可精着呢。”
“再精明能精明地过你?”虞可冰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身旁的欣儿。
欣儿微微一笑,不再回答,注视着身边的建筑不断向后退去。
——是啊,不管徐潇潇再怎么精明,也绝对猜不出这个暗语更深一层的含义。
楚山,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