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淮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杯盏,杯中的美酒在碰撞下散发着诱人的芳香,他微闭着双眼,时不时还哼着大厅中萦绕的曲调。宋是问细细看去,觉得这男子也算清秀干净,像是那种终日混迹在世俗尘土中却不被沾染烟火气息的人,只是他的出现总是很凑巧,往往是在自己手足无措需要帮助的时候,总不见得真的要交自己这个朋友吧。莫不是追随神兽而来?宋是问抿了一口酒,暗想。
“小妞,别走啊,再给爷跳一个。”展台方向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宋是问循声望去,原来是一曲已罢,展台右手边的一个粗大汉子趁着酒疯调戏台上的西域女子。
那五位西域女子面覆轻纱,肩刺赤红蝴蝶,长发飘至脚踝,腹部中央点一朵绣金桃花,样子确实楚楚动人,只是被这阵势一吓,不知道是该退下还是另舞一曲。
“小娘子们,快给爷跳一曲呀,傻站着干嘛呀,是不是还要爷上去疼爱疼爱才给赏脸啊?哈哈。”粗大汉子腆着张猪肝红的脸,大声地说。与他同座的人中有人吹起了口哨。
大厅中无比安静,人们似乎一直在等待着有人挑起事端的这一刻,但是每个人脸上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或是依旧小声地谈话,或是抿一口小酒,夹两口小菜,而可以肯定的是,每个人的耳朵已经奔向了展台。
“这位公子,我们西使五音被朝廷重金聘请到此为各位壮士献唱,并不是听你口出不逊的。你若是识趣,认个错,我们五个姐妹也就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为首的女子站出来发话了。她头上束的发带清楚地镌刻着镶金的“安”字。
“呦呵,小娘子还很有脾气嘛,我洪老五在这京城里还从来没有听过谁的威胁,怎么的,让你们多跳支舞让爷们乐乐还委屈你们了?不就是要钱,爷有的是钱!”洪老五说着将两掌朝台上一推,袖子中的金块齐刷刷地向为首的女子飞去,眼见金块就要朝脸砸去,红衣女子轻轻拿袖遮了脸,金块触碰到水袖后竟然融化成金水,汇聚在红衣女子的脚边。
“公子不要欺人太甚了!”红衣女子以足轻点地板,腾空而起,本来顺从地拖在身后的轻纱骤然膨胀,结结实实地在空中形成了一张血红的网,洪老五见状也不甘示弱,飞跳到桌子上扎了个马步,双手从胯部提掌,在场的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洪老五手心集聚的黑气渐渐成形,突然他将双掌猛扣在胸前,一阵大风盘旋而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宋是问暗暗为红衣女子捏了一把汗,透过狂风,他看到洪老五手中飞出了一条黑螳螂,无疑这就是洪老五的神兽,那只螳螂足足三米高,不见头有多大,但是触角却长得惊人,黑螳螂蓄势飞向红衣女子,红衣女子连退三步躲避黑螳螂的攻击,似有招架不住之势。
“破!”洪老五怒吼一声,黑螳螂瞬间膨胀了一倍,触角已然捕捉到红衣女子的衣服,滴着黑色毒液的触角猛地一扯,原本血红的网被撕烂,竟成了一块一块泛黄的柳絮布片飘飞在空中。
“啊!”红衣女子惨叫一声,跌落数米之外,黑螳螂舔着触角上的布片,宋是问不知是不是看花了眼,竟像极了一片片鲜肉。
四处安静得吓人,只有红衣女子吐血的声音,她身上早已衣不蔽体,面上的轻纱更是不见,露出美貌绝伦的面庞,黑螳螂咀嚼完布片,一步一步走向红衣女子,红衣女子挣扎着倚着房柱站起,左手护住身子,右手暗暗聚集力量,黑螳螂将触手伸向红衣女子,意图握住她,说时迟那时快,红衣女子从右手袖子中抛出红丝线,缠上房梁,身子飞快地攀着房柱向上,瞬间绕上了房梁。
黑螳螂没想到来这么一招,本来就只是会蛮力的兽类,这下更摸不清东西南北,宋是问看着颤抖地趴在房梁上的红衣女子,心生同情,她的背部已经全部袒露在外,脊骨凸起,只一层薄薄的皮肉包裹着嶙峋的骨头,洪老五吼道:“回!”黑螳螂才突然开窍一般转过头来,微微抬头便看见了红衣女子,它又黑又亮的眼神淬着毒光,突然它猛吸一口气,奋力向红衣女子吹去。电光火石之间,似乎听到红衣女子轻笑一声,她背后飞出的万丈蛛丝伸向了黑螳螂的头颅,每根蛛丝上都挂着闪亮的倒钩,像一颗颗尖利的牙齿咬向黑螳螂的皮肉。
“嗷嗷!”黑螳螂的头痛苦地摇晃起来,前肢发了疯似地乱舞,想要扯断蛛丝,可是蛛丝只要触到皮肉便敏锐地刺进去,不一会儿,黑螳螂坚硬的前肢便千疮百孔。
宋是问惊叫了起来,他看到刚才还弱不禁风的女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体型硕大的血蜘蛛。
与黑螳螂的痛苦相伴的是洪老五的节节退后,他的双手血管开始爆裂,深红色的血不断往外涌,所有的人都看出,黑螳螂的脖子已经快被折断,蛛丝已经深深嵌入了它的皮肉中。
“啊!”只听一声巨响,依附在房梁之上的红衣女子突然跌落,蛛丝寸断,她也恢复了原来的美貌,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怎么……”话还没说完,她就咽了气,深红的血从身下潺潺流出。在场的人没想到情节会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红衣女子是被法外高手暗杀而死,只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帮助只会蛮力的洪老五。
“你怎么看?”决阴骘小声地问妹妹。
“什么怎么看?”决阳子挑起一根青菜,哧溜地吸进嘴巴里。
“红衣女死得太诡异,洪老五背后肯定有高人。”决阴骘说。
“那你觉得高人是谁?”决阳子放下筷子,盯着刚才两人搏斗的位置,红衣女子一死,迅速涌进四个人将她的尸首抬走。
“我不知道,刚才过于注意两人交战,没发现其他动静。”决阴骘说。
“你知道事情从哪里开始不对劲吗?”决阳子仍然盯着远方,看到哥哥疑惑的表情后轻轻笑了,“她在死后变回了原型。你觉得如果是黑螳螂死了,它会变成洪老五吗?”
“你是说……”决阴骘有些不敢相信地说。
“没错,红衣女子要么与我们不是一个维度的存在,要么,她是某人的灵兽。而当一个人的灵兽强大到可以幻化成人型,再从人型里召唤出神兽,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
决阴骘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好久好久他才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还不知道,但是事情的发展对谁最有利,谁就是那个人。”决阳子说,“对了,晚上哥哥还要帮我结网界,我先不修炼,若是有什么动静,哥哥看我行事便可。”
决阴骘沉默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哥哥对妹妹越发依赖,除了妹妹本来天资聪颖,还因为两人从小相依为命,父亲对他又严格,练功之余也只有和妹妹说说心事,此次本是为了振兴家族事业而来,若是自己选择,必不会让妹妹冒着生命危险追逐那虚无的繁华,可是这条路已无法回头,他能做的也只是全力保妹妹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