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霍的医术了得,把脉的准确性十有八九,齐阎心微微一沉,下意识地看了眼楼梯的方向,蹙了蹙眉,“严重吗?有好的治疗方法吗?”
李霍像是有些渴了,很谦卑地向仆人讨茶,齐阎见状,命人沏了壶茶放到了茶几上,并示意李霍坐下。
李霍没客气,坐到沙发上,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才又说,“心脏的问题,最忌一个字,‘躁’,躁则易怒,怒则急,急则生火,急火攻心。”
齐阎对他那些中医理论不是很懂,待他又喝了几口茶后又问,“有药物预防吗?”
“我的建议是齐老爷子平时保持好良好的心态,少动气,至于药物预防是没什么成效的,不过可以去医院开些西药以备不时之需。”李霍看了眼齐阎,沉吟几秒,想问什么,却没问出口,觉得自己一个外人,还是少参和齐家的事为妙。
齐阎轻轻点了一下头。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李霍抬腕看了眼时间,起身。
齐阎示意仲佚送客,李霍便随仲佚离开,只是刚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
“齐阎先生,恕我冒昧地问一句,齐老爷子怎么会有芮拉小姐的照片?”
“芮拉?你认识芮拉?”齐阎眼神异常严肃,几步蹿至李霍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你怎么会认识芮拉,还有,曾外祖手中的照片,你怎么就能笃定是芮拉?”
像是有一块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向齐阎的心口,压得他有些喘息不稳,冥冥之中,似有一束光,正在冲破萦绕在他心头久久不散的迷雾!
李霍一惊,后悔死了自己多嘴,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来了,看着齐阎,他眼神慌乱,“我跟你说过的,我师傅李金山的施香术……芮拉小姐就是师傅的第一个志愿者。我见齐老爷拿的那张照片里的小女孩与芮拉小姐有几分相像,所以才随口一问。”
没想到这一问,竟然扯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将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能落!”齐阎松开他,一字一顿道。
看着齐阎一双邃蓝的眸子暗沉得仿佛一潭无底洞般,李霍后背直冒冷汗,向后踉跄几步靠在墙壁上,才勉强能站直身体,稍稍定了定心绪,往事一点点浮进脑海——
这件事过去了十五六年,李金山利用针灸术与药物精华液相结合,彻底根治好一位狐臭病人后,便突发奇想,想要将花香植入人体,他走遍大江南北,收集各种奇花异草,终于寻到一种理论上可用于人体的香精,从鸢尾花瓣中提取的纯度不高的香精。
刚开始,他用动物作实验,经历多次失败后,终于取得成功,于是他想要尝试用人体,但那个时候,他的这项技术就好比日本人侵略东三省时,拿活人当实验品,制造活体病毒携带者!那个时期的中国是敏感的,他的施香术根本见不得光。
李金山无儿无女,行医积德多年,也算是个慈善家,他的大半收入都捐给了中国贫穷地区的学生,有一次他在北京开展学术研讨会,会后,一位落落大方的姑娘出现在他面前,并给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位姑娘就是芮拉,她儿时家境贫寒,若不是有李金山的好心资助,她根本没有机会走出大山,读高中,上大学。
芮位的专业是皮肤外科,准备考研究生,她很刻苦,是一个非常要强的女孩,上学的这几年,全凭自己一双手挣学费挣生活费。她的父母在地震中死亡,养她长大的祖母在她外出上大学的第二年去逝了,在这世上,她几乎没有亲人。
李金山了解了她的情况后,很是心疼,帮助她顺利考上研究生,介绍自己的好友做她的导师,还为她付了两年的学费。
芮拉很感激李金山,想方设法地回报他,课余时间便跑到李金山的诊所帮忙,由于李金山的专业是中国传统的针灸术,她也顺带学习了一项技能。
时间就那样过去了半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芮拉撞见李金山在自己的住所做实验,李金山请求她不要声张。
在了解了李金山的这项研究后,芮拉表示自己愿意帮助他完成这项活人实验,只是有两个不情之请,一,如果实验成功了,不可以将她公布在世人面前;二,提前给她一笔钱。
李金山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芮拉成了李金山的实验品,由于鸢尾花香精微毒,实验过程中,她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的疼痛,有好几次李金山不忍见她痛苦不堪想要罢手,芮拉都摇头拒绝了,在她认为,李金山是她的贵人,也是她的恩人,如果没有李金山当年施以援手,她根本走不出贫瘠的大山,而且她还要了他一笔数目不少的钱,李金山给她钱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过问这钱的用项,面对这样的恩人,就算是疼死她也不会放弃。
李霍还有李金山的几位好友,对于李金山的实验略知晓一二,因为李金山每次提起时,刻意遮掩,加上没人刨根问底,他的这项施香术,就像个谜一样。
一年之后的实验成功与否,没人知道,芮拉人间蒸发了,而李金山也离开了北京,开始了游历世界的旅途。
有人说芮拉死了,也有人说李金山的实验成功了,为了保护芮拉,秘密送她出了国……
“齐阎先生,没想到师傅他老人家的实验真的成功了。”
李霍有些激动,当年他暗恋芮拉,却因为性子懦弱而没敢表白,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却如死灰一般沉寂,因为他想到刚才在齐谭的书房,看见的照片是张黑白照,是由黑色的相框装裱的,不肖想,芮拉已经离开了人世。
齐阎与李霍对视,空洞暗沉的眸渐渐淡然,“你跟我来。”
他大手一伸,箍住李霍的后脖颈,往西楼的方向扯。
仲佚闻言李霍讲的事情,又见齐阎的行为有些怪异,脑子里突然蹿出一个惊人的想法——事情该不会这么巧吧,包馨儿难道是齐阎先生与芮拉的孩子?老爷啊,您那张嘴太可怕了……
他脚跟一旋,马上冲上楼……
齐阎的手劲大得快要将李霍的脖子掐断了,他疼得想大叫,却不敢打破西楼的静寂,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气息,随着一步步被齐阎扯上楼梯,接近二楼的一间门前,李霍的鼻子非常灵敏地嗅到,这股子越来越馥郁的气息就来自里面。
“好闻吗?”齐阎嗓音很低,一把将李霍按在门板上,眸光微敛,蹿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脸死死贴着木质门板,骨骼都快变形了,李霍痛得直哼哼,“好……好闻……是……芮拉小姐……在……里面吗?”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
“我这就带你进去,但是你不许出声,否则我拧断你的脖子!”齐阎语气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房间里的人,凶狠地落下一句话后,缓缓推开房门。
床头处,鹅黄的灯光,映亮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她睡着了,眉宇间轻蹙起一丝不安,像是正挣扎在一场噩梦之中,轻颤的长睫落下两道好看的剪影,毫无血色的肌肤像蛋清一样,吹弹可破。
齐阎忍不住抬手,指腹轻轻落在她的眉心,轻揉的力道,化开她梦中的痛苦。
李霍在一旁看着,几乎是傻眼了,一时间,他竟不敢确认床上躺着的女人,哦不,确切地说,是一名看上去只有十多岁的女孩儿,到底是不是芮拉。
“齐阎。”一声轻叹,伴随着一声轻唤落下。
齐阎手指一颤,猛然缩回,看着还处在睡梦中的包馨儿吸了几下鼻子,那神情,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看上去难过极了,令人揪心得要命!
包馨儿轻唤齐阎的声音令李霍回了神,同时惊讶地来回看着这二人,这女人不会就是齐阎的妻子吧,那个传闻是他亲妹妹的女人!
张口想要问什么,齐阎神色一凛,向他打了个噤声,“嘘——我们去书房。”
李霍赶紧捂住嘴巴,将欲出口的话堵回去……
楼下,齐谭急得如同热锅里的蚂蚁,恨不得马上冲上楼去一问究竟。他向汤普森家族的人撒谎,说包馨儿是齐阎的女儿,主要目的是为替阎绩之保住包馨儿的小命,而另一方面,生父与亲女有染势必会令那些老家伙们警心,若这样的丑闻散播开来,汤普森家族就会名誉扫地,这比齐阎玩弄自己的亲妹妹后果要严重得多!
所以那帮老家伙一个个像哑巴吃了黄莲,有苦不敢言,还要强颜欢笑地在媒体面前替齐阎澄清——包馨儿与齐阎,压根没有血缘关系。
他一心替齐阎周旋,替阎绩之周旋,现在倒好,谁来帮他一把,他比任何人都渴望齐阎能有一儿半女,呵呵……老天有眼无珠啊!
见齐阎与李金山出现在楼梯口,他眸光一沉,沉声道,“齐阎,你过来,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齐阎皱了皱眉头没吭声,先示意李金山下楼,自己则跟在李金山身后。
“齐阎,你要急死我吗?”看着齐阎坐在沙发上,居然闭目养神只字不言了,齐谭急得差点跳起来。
“我很累,您回房休息吧,请李医生去后面的公寓休息,明天再送他出庄园。”齐阎没睁眼,抬手捏着眉心,英俊冷毅的脸浮满了倦怠之色。
“齐阎!”齐谭怒不可遏,一把推翻前面的果盘,目光严苛地看着齐阎,“你还是不是人!”
齐阎缓缓睁眼,看着齐谭,不怒反笑,却仍旧没开口说话。
要他说什么?这样每天无休无止的争吵,他已经受够了,带着包馨儿离开这里吗?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想再伤老人的心,他已经够隐忍了,还要他说什么!
若非十年前练就了强大的心理素质,齐谭非得被齐阎气得吐血。
李霍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察觉到齐谭投过来的冷冽的目光后,心一惊,摆着双手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发誓,我若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齐谭没料到李霍胆子这么小,一个眼神就被吓成这副德行,“我又没问你什么,你这么紧张干嘛!”
“是是是……我不紧张,不紧张。”李霍擦着额头的汗珠子,拼命点头。
齐谭沉了沉气,“那你告诉我,包馨儿到底是不是齐阎的亲生女儿?”
“啊?”李霍顿时一愣,这哪里跟哪里啊,怎么还冒出个亲生女儿来,是亲妹妹他都觉得不太可能,可是无凭无据,不好乱说,何况没有得到论证的结果,永远都只是猜测。
齐阎看了齐谭一眼,笑得都失声了,外祖父为了拆开他与包馨儿,这样的无稽之谈也能说出口,太可笑了!
“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李霍看了看仲佚,心想这主仆二人肯定会错意了,“太太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十五六年前,齐阎先生还在上学吧,而芮拉小姐正在读研究生,两人一个在美国,一个在中国,怎么可能有交集。”
齐阎的父亲倒有这个可能,可是芮拉学业紧张,课余时间还要去李金山的诊所,哪里有时间谈情说爱啊,这番话,李霍没说出口。
“外祖父,您这么晚不睡觉就是来质问我这个的?”齐阎好笑地开口。
齐谭则蹙紧了眉头,“你跟她真不是——父女?”
“您还真是脑洞大开,十几年前,我也才馨儿这般年龄,还不知女人是什么味道呢,就能冒出一个女儿来?”齐阎起身,懒得再搭理齐谭,“您就在这儿臆想吧,别妨碍我休息。”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