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贺启暄从宫里回来,.
“什么,浏阳王要回来?为什么?”
听贺启暄说着从景熙帝处听来的消息,慕嫣然一脸诧异的反问道。
浏阳王前几年便已上折子请求封了长子为世子,这些年,也一直安稳的待在西北,虽偶尔有不安分之举,倒也不足以让人提起戒心。
这冷不丁的听说他要回来,慕嫣然顿时有些狐疑起来。
朝政上的事,慕嫣然是不关心的,可沈氏是浏阳王的义女,倘若浏阳王就此在都城安定下来,那么,沈氏必定不会如从前一般老实。
“浏阳王说,叶落归根,他自幼在都城长大,及至后来封了王,便去了藩地,自那以后,每每再回都城,都如匆匆过客一般。眼看已经年近古稀,指不定哪日就要撒手归西了。所以,他上折子请命,说能回到都城来养老,便是归西,也要在都城里过完最后几年。皇上准了。”
贺启暄语调平淡的说道。°
想及前些日子传出太皇太后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而那之前,只有卓远之带着小儿子进宫陪伴过太皇太后,慕嫣然顿时笑道:“只能说,浏阳王上折子的时机选的极好。太皇太后卧床静养,闲来无事,自然会思及从前的亲人,浏阳王上了折子,太皇太后哪里有不知道的?这女人的把戏嘛,历来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皇上头痛无比自然就答应了。”
听了慕嫣然的话,贺启暄只觉得好笑无比,朗声大笑了几声,方才因为景熙帝的病情而有些郁结的心情,才稍微舒缓了几分。
第二日早起,贺启暄已经送几个孩子回慕府,然后去上朝了,慕嫣然睡醒后,交代了府里的事宜眼看快午时了,才乘着马车去了慕府。
浏阳王要回来的消息,柳氏知道后,也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安慰着慕嫣然道:“沈氏安稳了好些年了,她要是个聪明人,就该知晓如何做才是最正确的。倘若她真不安分,也自有人治得了她。”
柳氏的话,慕嫣然思忖了片刻就明白了。
如今的慕府,已经不是柳氏当家了而是何氏。
就如同慕老太太当日一般,柳氏既已把当家的权利交给何氏,便做到了绝对的放权,如今,何氏令行禁止,偌大的一个慕府,被她管制的事事清明,比从前更加妥帖了几分。
尊老爱幼,不偏不倚,即便是原本就存了心要让何氏吃点闷亏的沈氏也是一点儿不是都挑不出错来。
倘若沈氏真是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何氏也算是将门虎女,可不会如从前的柳氏一般忍气吞声的任由她拿捏。
这,也是柳氏这般笃定的缘故。
“哎,当初都是娘想左了,以为一味的退避,能换来片刻的顺遂,不成想,让你们兄妹几人跟着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若是娘能像你大嫂一般,兴许慕府如今会更加荣耀辉煌呢。”
柳氏有些后悔的说道。
“娘……”
娇声唤着慕嫣然走到柳氏身边握住她的手,摇晃着说道:“从前的那些事娘就别再提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正是有那几年的苦楚,兄长们才更懂得珍惜,更团结一心啊,要不然,兴许还不会如现在一般和美呢。所以,娘可别再提从前了,往后,咱们只会更好
“好,好……”
感叹的点头应着,柳氏一脸的知足。
又想起了什么好事,柳氏笑眯眯的说道:“瑾儿和薛家小姐的事儿,已经定了,这几日,怕是就要下小定了。老太太和你父亲的意思,是把亲事定在九月里,这样,到了年前,新媳妇就能跟着咱们一起进宗庙拜见慕氏祖先了。”
“真的?”
似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慕嫣然喜道:“这几日,我都不敢进宫去,唯恐被如贵妃痴缠着问瑾儿的事,这下好了,可有话堵她了。”
母女二人说了会儿话,便到了午膳的时辰,两人出了明徽园,径直朝柏松堂正屋走去。
又过了几日,借着带瑜哥儿进宫见景熙帝的当空,慕嫣然从毓秀宫出来,便顺道去了一趟岚云宫。
似是早已知晓和慕府在和忠国公薛府议亲,如贵妃的面上,也丝毫不显失望,只有些惋惜的说了句“慕家少爷好福气,竟攀上了忠国公府,怕是下次科举,定能金榜题名的”。
言下之意,有了这样的岳家,无论是谁做考官,都会刻意照顾几分,慕容谨便是没有真才实学,也会考中。
心中本带着几分气,可想及与她争辩也是无谓,慕嫣然便不置可否的行了礼,.
五月底,浏阳王携一家老小迁回都城。
景熙帝下旨,让内务府将从前查抄没收后的威远侯府重新修缮一新,赐给了浏阳王。
六月初五,是慕容睿的小女儿臻姐儿的生日。
小孩子家家的,按着大人的话,是不过生辰的,可如今慕府合家团聚,也就是找个由头热闹热闹罢了,是故,前一日得了管家的通禀,慕嫣然点头应下,第二日一早起身,便带着孩子们回了府。
家学里的课程,如往日一般的时辰便开始了。
慕嫣然将珠儿送去家学,又把瑜哥儿送到翠竹苑书房,径自躲在门外看了许久,见瑜哥儿和慕昭扬相处融洽,丝毫不似自己想象中的无趣,才满面笑容的回到柏松堂。
一众女眷坐在一起笑闹着,小寿星臻姐儿穿的福娃娃一般的讨喜,偎在慕老太太怀里,说不出的可人。
自小就是和慕容睿最亲厚及至去了郓州也好,再回来也罢,慕容睿对慕嫣然,都亲切无比,更莫说私下里对慕嫣然生意上的那些助益了。
是故,慕嫣然准备给臻姐儿的生辰贺礼,也要厚重的多。
叶氏代女儿收下,再回头去看慕嫣然,目光中却有几分嗔怨慕嫣然心知肚明,笑了笑再未多说,可及至午膳过后去山水居说话,又被叶氏数落埋怨了许久。
歇了午觉起身,几个孩子尽数都出去玩闹了,慕嫣然便去了明徽园。
一进正屋,便觉得屋内的气氛有
“大嫂,怎么了?”
见何氏气鼓鼓的,柳氏和叶氏也在一旁软语劝着,慕嫣然走上前关切的问道。
“整日打雁·没成想却让雁啄了眼·`····”
戏谑的说着,叶氏扯了扯何氏的袖子,“大嫂,你就别生气了,好在那几个婆子中,还有个懂事理的,如今又让你抓了个现形,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何必生闷气呢?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就不划算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何氏点了点头,站起身冲柳氏一福,“娘·那我这便去发落了。”
“去吧去吧,可别生气了,啊?”
挥了挥手,让何氏赶紧去忙,柳氏的眼中,尽是好笑。
而一旁,叶氏也跟在何氏身后出去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啊?”
眼见她们婆媳三人打哑谜一般的·慕嫣然好奇的追问道。
“前些日子·浏阳王回来了,皇上还下旨赐了宅子。那边安顿下来没几日·沈氏就来我面前打了招呼,说要去拜见父母·我便准了。”
絮絮叨叨的说着,柳氏的眼中,尽是不屑,“打从浏阳王王府回来,她那腰杆子,似是一下子就挺直了似的,再过来请安,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
撇了撇嘴,慕嫣然也未多言,只等着柳氏继续往下说。
“如今,她是三五日便往那边跑一趟,每回去,都要去你大嫂那儿要东西,说回娘家,还是王府,怎么也不能太寒酸不是。所以你大嫂都给她归置的妥妥帖帖的,没想到,沈氏如今还多了心眼,私下里不知什么时候,竟挑唆了几个不安分的管事。”
柳氏没好气的说道。
“挑唆管事?她想做什么?”
一听沈氏不安分,慕嫣然就来了气,再说话,也不似方才一般绵软了。
安抚的拍了怕慕嫣然的手,柳氏笑道:“你放心,她如今可不比往日,从前是仗着你父亲宠她,娘又好欺负,所以她目中无人。如今,你父亲也不大搭理她,你们又都是出息的,她若是还敢像从前一样,那才是真真儿的没头脑呢。”
“那她挑唆管事做什么?”
慕嫣然追问道。
“她的意思就是,娘家人回来了,有人给她长脸,她既有县主的身份,还有诰命在身,如今这样,是慕府委屈了她。所以,她那个院子里的事,不愿归在公中,想自己做主呢。”
柳氏好笑的说道。
“那几个管事,怕是也脑子被猪油蒙了,此刻,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想及方才何氏气呼呼的出去发落了,慕嫣然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何氏是如何处置那几个不安分的管事的,柳氏未问,慕嫣然也不关心,可晚膳时分,看着沈氏一脸铁青,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慕嫣然便知晓,何氏定然出手狠戾。
众人坐定,沈氏却突然面色凄楚的走到慕昭扬身边跪倒,低泣着请求道:“妾身想回娘家住一阵子,请老爷和夫人准许。”
“二姨娘既是急着回娘家,不如,今儿府里发生的事,允我先跟公婆通禀一声?”
何氏也不是吃素的,当即站起身看着沈氏问道。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任谁都看出,沈氏必定是犯了什么事,被何氏攥在了手里,所以才急着回浏阳王府去搬救兵。
而何氏的咄咄逼人,可见是沈氏咎由自取,对她这样装可怜博同情的做法,众人自然就不会买账。
是故,听了沈氏的话,慕昭扬回头看了一眼柳氏·见她低头和怀里的臻姐儿说着话,全然不搭理沈氏,慕昭扬轻咳了一声,“这些事,等用罢晚膳,你回屋去请示夫人,夫人自然会有说法,起来吧。”
慕昭扬这般,却是有些息事宁人的意味在里面了。
何氏也不再揭沈氏的短·径自走到慕老太太身边,准备为老人孩子们布膳。
沈氏原本的打算,是趁着人多,慕昭扬拉不下面子,就随口应允自己了,却不成想,何氏是个不好糊弄的,愈发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此刻,慕昭扬已发了话,若是自己再执意哭求·恐怕不等柳氏和何氏来发落自己,慕昭扬就会先变脸。
想到此,沈氏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走到偏房去净了手,回来站在了柳氏身边,准备一会儿为她布膳。
院子里响起了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屋帘掀起,贺启暄率先进来,紧随其后,跟着慕容言兄弟几人。
方才的尴尬就此一揭而过·贺启暄等人不时的逗逗小寿星臻姐儿,小家伙也全然不畏惧,童言童语的·别有一番可爱。
用罢晚膳,陪着慕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众人便各自散了,慕嫣然和贺启暄带着孩子们回了王府。
哄着孩子们各自歇下,慕嫣然再回到一心堂,却见贺启暄的面色有些凝重。
“平日都是午时前后就回来了,今儿怎么耽搁了一整天?可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沐浴净身出来,慕嫣然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一边梳理头发·一边看着镜中的贺启暄问道。
“明儿,你进宫去陪陪皇后吧。”
贺启暄心不在焉的说道。
知晓他必定心里有事·又不愿意和自己说,慕嫣然也再未多问·站起身径自上了床。
那夜的贺启暄,似是个不懂情事的毛头小子,大力的冲撞,手下的不知轻重,几度让慕嫣然轻哼出声,而那些声音,落在贺启暄耳中,却似催/情的艳曲,让他愈发动情。
第二日,慕嫣然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在帐幔里旖旎香味的掩映下,身上的那些痕迹也显得愈发暧昧,慕嫣然只觉得轻轻动一下,全身似乎每一处都酸痛不已。
低声咒骂了贺启暄几声,心中却愈发为昨日贺启暄的异常而感到不解,可是贺启暄不说,慕嫣然也不愿意追问,以免让他更加心烦。
想到贺启暄的叮嘱,担心宫里又出了什么事,慕嫣然起身梳洗完,便唤来了小平子,让他去准备车马。
辰时二刻,慕嫣然抱着肇哥儿入了宫。
毓秀宫里,皇后一脸的愁色。
唤来了两位公,让她们带着肇哥儿在院子里玩,皇后转过头看着慕嫣然说道:“这才半个月的功夫,宫里已经接连死了四个宫婢了。”
偌大的后/宫,有宫婢死是件很正常的事,可看皇后的模样,慕嫣然知晓,她所说的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查不出死因?”
慕嫣然反问。
摇了摇头,皇后苦笑着说道:“浣衣局的两个,一个是偷了旁人的东西,被拉到慎行司受惩戒时没熬过去死的,另一个,却是打水的时候掉进了井里,恰巧身边没人,所以送了命。而另外两个,一个是在冷宫服侍那些受过惩戒的有罪妃嫔的,据说是被里面疯了的妃嫔折磨死的。还有一个,是岚云宫西配殿王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婢,被如贵妃处死的,理由是,对小皇子出言不逊。”
从表面来听,似乎都正常不过。
“查到最后,不是没了线索,就是越越复杂,可对?”
慕嫣然心中冷笑,叹了口气,看着皇后问道。
见她点了点头,慕嫣然低声说道:“宫里的女人多,是非自然也就多。当年,母妃的事,我和王爷每找到一条线索,可查到最后,不是冷不丁的断了,就是如同走到分岔路口一般,越来越繁冗。在这宫里,想查清一件事,怕不那么容易呢……”
“是啊,可太皇太后却要本宫尽快给她一个答复,否则定不饶我。”
眼中满含苦涩,皇后无力的叹道。
“太皇太后?这些宫婢死,与太皇太后有何干系?”
似乎只要一牵扯到太皇太后就准保没好事,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撇了撇嘴,皇后摇了摇头道:“太后历来不喜如贵妃,也就是她诞下了小皇子,才稍有改观。及至霄儿去了,如贵妃许是知晓自己有所依仗了,每日不是去寿康宫就是去永寿宫,如今,太后虽还冷冷的可太皇太后,却喜极了她。那日如贵妃让慎行司把王美人身边的那个宫婢拖去乱杖打死,事后,却似受了满腹委屈似的,跑去寿康宫哭诉了一通。这不,太皇太后便下了令……”
“如贵妃……”
双眼微眯,慕嫣然直觉的认为,这些事,都与这个人有逃不开的关系。
“宫里几乎每天都有宫婢死去,那姐姐是怎么对这四个人的死起了疑心的?”
慕嫣然回头看着皇后问道。
沉吟了片刻皇后似是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沮丧的说道:“自打小皇子搬到皇子所,如贵妃就求到皇上面前,让本宫照看小皇子。我虽然知晓妯定没安好心,可那孩子,却着实可爱,我······”
话语一顿,皇后长叹了一口气,满是怅然。
慕嫣然接过她的话茬说道:“姐姐觉得,如贵妃再有不是孩子是无辜的,所以对小皇子起了怜悯之心,可是?”
点了点头皇后迟疑了一下说道:“华贵妃,前日来找过我,她说小皇子不是如贵妃所出,已经有些眉目了,希望有协理六宫的权利,让她彻查此事。皇室血统不容混淆,我便准了。这些事,都是她查出来的。”
“华贵妃此人也不可尽信姐姐还是多防着她一点儿为好。”
因为瑜哥儿的缘故,慕嫣然对华贵妃有一丝抵触此刻见皇后这般说,慕嫣然便提醒道。
点了点头皇后像是在安慰自己似的说道:“这几年,我一直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宫里的这些事,我也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得过且过了。可小皇子这件事,却是决计不能马虎的。我有心无力,为今之计,也只有能者代劳了。华贵妃,虽后/宫众人都不喜她,可皇上平日里没事,总要去她那里坐坐,所以我觉得,皇上喜欢的人,必定有可爱之处。所以……”
“所以姐姐爱屋及乌,便愿意信她?”
慕嫣然好笑的抢过话头问道。
抿嘴笑了笑,皇后算是默认了慕嫣然的说辞。
“那华贵妃那儿,可查出了什么端倪?太皇太后不是让姐姐尽快给个交代的嘛。”
慕嫣然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
为难的摇了摇头,皇后攥着手里的丝帕,只觉得心里似是一团乱麻一般,扯不清理还乱。
“当日为如贵妃接生的两位嬷嬷,一位是宫里的,事后到了放出宫的年纪,便出宫去了,可派了人到那位嬷嬷的故居,却寻不到人,四邻都说未见她回去。另一位,却是汝宁候府举荐进来的,这哪里能去问?虽然市井传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可只要皇家不开口,便无人敢说什么,一旦去问,便是坐实了小皇子身世不清白,所以,这条线,便算是断了…···”
皇后愁苦的说道。
思忖着皇后的话,慕嫣然出主意一般的问道:“那,何不从岚云宫入手?如贵妃是岚云宫主位,可东西配殿,也各自住着贵人,真要是小皇子身世不明,小孩子定然会发出声响,哪里能安安静静的便从岚云宫出现?所以,我倒觉得,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姐姐不如从如贵妃身上下手。”
“岚云宫?”
否定的摇着头,皇后自顾自的说道:“岚云宫西配殿住着王美人,被如贵妃处死的那宫婢,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侍女,据说两人情同手足。王美人自进宫以来本就不得宠,有那宫婢作陪,才一日日的磨着日子。如今,那宫婢被处死,要去问她,她定然什么难听说什么,所以,这条线也算是断了。”
“那东配殿呢?”
慕嫣然不死心的追问道。
“东配殿的刘美人,还是从如贵妃身边出去的,去年九月里,如贵妃临产之前,那刘美人出言不逊,如贵妃仗着皇嗣傍身,硬是让身边的嬷嬷给她灌了死药,所以,东配殿一直都是空着的。”
皇后无奈的答道。
“九月,死药……”
喃喃的念着,慕嫣然径自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