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渐隐,周遭的一切越显得昏暗。韩玹站在树下,眸光深沉望着沈落离开的背影,来时沉甸甸的心情已没有了踪影。
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太短,话也说不了太多,然而三言两语,却足够相互明了对方的心意。沈落坚定相信他,这份情谊与信任,都是他绝不能辜负的。
伴着不知何处传来的阵阵虫鸣与天边有些稀疏的星光,沈落轻快回到闺房。她知道韩玹在看她,但是没有回头,因为现在真的已经很晚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想要见到韩玹的时候就真的见到了。即使她没有能够顺利走出去,韩玹也来到了她的面前。沈落躺回床榻上,闭眼却先忆起见面时两个人说的话。
哪怕盲目与冲动,单是韩玹努力让她尽可能远离那些事的心意,她就愿意相信这个人了。这也让她真正认识到了,韩玹每天都是怎样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她看到的是这些,那么被隐瞒的又有多少?
沈落睁眼看一看帐顶,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什么,想到清河郡的一些事再想到谢家,她不觉悠悠叹了一口气。假使没有办法帮到韩玹什么,那么她只希望自己不会给他添麻烦。
无知无知中,夜愈来愈深,打更的梆子声在一片寂静中回荡着,变得安心也变得扛不住困意的沈落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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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将亮未亮之际,韩玹早已起身。兴平从外面回来,面色沉重,周身满带着寒气与湿气,俨然是一夜未归。
见到韩玹,兴平即刻回禀说道,“守了一天一夜,已经摸清楚郭婶被关押的具体位置和看守情况了,随时可以准备去救人。”
韩玹抿唇颔首,交待说,“暂且派人盯紧,先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你好好休息,晚点我安排兴安再去看着些。”说得几句话后,韩玹便让兴平下去了。
他从书房走出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又仿佛不过一刻之间的事情,太阳彻底升了起来,明晃晃的挂在天边,永远无声地照耀万物。
不知是想到什么,韩玹忽而驻足盯着那轮旭日略看得了会。脑海浮现出沈落的模样,他低头失笑,复压了压嘴角方拔脚大踏步走出院子。
韩玹一直走到演武厅,演武厅的大门洞开着,站在外面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人忙碌的身影。他没有停顿走进去,里边的人顿时间停下了动作。
高高大大的一名中年男子,身高不输韩玹,很有些魁梧。右手衣袖偏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他脸上一道狭长的刀疤,哪怕没有特别做什么表情,这旧伤疤看起来依然很是狰狞。
他平静看向韩玹,韩玹也看他,问道,“郭叔,郭婶今天也还是没来吗?我吃着那早饭,不是郭婶的手艺。要不要我让人再请个大夫去帮郭婶看一看?”
被韩玹语气熟稔唤作“郭叔”的人只是忙摇一摇头说,“将军不用麻烦了,都是些老毛病,休息一阵子就好了。也请了大夫看过,开了药还在吃。”
郭叔说完,转身继续收拾整理演武厅里的各种练武用的器具。他埋头做事,眼底却划过一抹晦涩。在他的身后,韩玹的声音依然响起。
韩玹问,“郭叔,你和郭婶来临安有多久的时间了?”
郭叔听到他的话也没有转过身,顿一顿回答,“两年了吧。”
韩玹点头,道,“对。”将军府是两年前皇帝陛下赏赐下来的,那时他还在边关,这府宅便是郭叔和郭婶帮忙照料着。年初从边关到临安,也得了他们许多照顾,他是记在心里的。
郭叔手扶着木架,架子上陈列着许多的武器,一柄柄都闪着寒光。刀面映照出他的脸,因为韩玹的这一声“对”便流露出了些异样。不知是想到什么,他手上不自觉用了些力气,紧握架子,盯着刀刃看。
韩玹望着郭叔的背影复开口,“从进军营起就得你许多照顾,年初来了临安也一样。我没有亲人,你和郭婶就是我的亲人……”
像是知道韩玹想要说什么,又或者也觉得那样的话不说出口比较好,郭叔终究打断他的话。他更用力的抓着木架,手背甚至青筋暴起,微微侧过头,竭力稳着语调道,“等你郭婶身体好了,我就带她回老家。”
即使没有挑明,有些事、有些话却是心知肚明,比如没有那么容易可以离开。但韩玹仅仅是沉默走上前,伸手拍了拍郭叔的肩。
演武厅里气氛莫名渗人,有小厮打扮的人在外面探头探脑看了眼。韩玹余光扫过来,他连忙说道,“大人,谢大人到访。”
韩玹冲他略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先请谢大人到正厅稍等。”谢鸿松来得是时候,正好他也有话想问一问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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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沈慎那里得知过凶手可能是韩玹府里的人之后,沈落便一直在等待事情的进展。只是事关人命,其中又涉及许多弯弯绕绕,没有那么容易得到妥善解决。
八月底的时候,本该负责教习射术课与骑术课的刘夫子回来了,韩玹便没有在书院出现过。待下过两场秋雨,九月也到了,天气越来越有些凉。
九月初二的这天,沈落终于得知那桩命案衙门要公开审理。虽然可以直接从大哥那里知道最终怎么样了,但因为格外的在意,她仍想要亲自去看一看。
这件事关系到了韩玹,同样关系到荣国公府。即使不意味着会对荣国公府造成怎样的损失或伤害,但仍旧让知道的人都免不了上心。
沈落知道自己爹爹肯定也听说了,在朝为官的人对许多事都是极为敏感的,那么自己的娘亲多半也知道这一次的事情。不论别的,它却一定与自己父母如何看韩玹有所关联。
她想要去旁观审理,又不逢书院休息的日子,势必得请假。不想故意瞒着家人做这样的事,这天一起用晚饭的时候,沈落和自己的爹娘坦然提起,征求他们的同意。
沈晋看着表情坚毅的小女儿,发问沈落道,“真的很想去旁观?但书院的课程就落下了,你得找其他时间补回来。”
蒋氏却眉头微拧,忧心忡忡看着沈落。
她有些感觉到,落落是不是很在意这位韩将军?似乎不单单是这件事,还有其他的很多事,但她以前没想过那些,也许她们母女应该谈谈心了。
沈落应道,“如果爹娘说不必去,那我便不请假也不去了,但确实是想去看一看的。”她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心虚。
注意到蒋氏的神色,沈鸢也说,“正巧我也好奇,想去瞧瞧,和落落还能有个伴。虽然说不去一样可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难免缺了细节。审案的过程必定十分严谨,可以当作学习的机会。”
沈鸢在准备来年的春闱科考,这么说算是有些根据。沈晋虽知她有袒护沈落之意,但考量到确有益处,因而没有反对到底的心思。
他交代沈昭,“你要是没什么事,届时陪着阿鸢和落落。”同样担心韩玹,关心此事的沈昭自是即刻应承,且与沈鸢、沈落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好好陪着你们,你们放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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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定过了这件事,沈落仍去春山书院上学,预先请了假也与谢兰蕴说好届时借给她课堂笔记补上当天的学习内容。到了开堂的这天,她跟着哥哥沈昭,与沈鸢一起去往衙门旁观案件审理。
往常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此番沈落在衙门待了大半天的时间,回到府里的时候只感觉身心疲惫。宋磊宋大人负责此次案件审理,旁观下来她感觉到这位大人确实是有手段的。
只是案情似乎曲折,想要破案恐怕仍是要费上些时日。沈落回想今天审案情形,作为原告的吴升似乎别有心思,作为被告的郭武同样很不对劲。
事实的真相也许复杂,但案子交代宋大人的手里,沈落相信迟早会水落石出。然而郭武的确是将军府的人,在案子的真相被揭露之前……大概韩玹都不会怎么轻松了。
沈落想着这些,泡了个澡舒缓些许身体的疲惫,她从汤沐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等在屋子里的蒋氏。沈落挤出笑容,喊了沈三夫人一声,“娘。”又问她说,“来了多久了?”
沈三夫人道,“没多会的功夫。”她笑着招呼沈落过去,沈三夫人复说,“秀禾来和娘说,你今天在外面听沈大人判案累着了,就来看看你。再怎么觉得累,也该用点晚饭,没什么胃口的话,喝点今天晚上炖的乳鸽汤好了。”
沈落被蒋氏拉着在圆木桌旁边坐好,桌子上搁着一盅冒着热气的鸽子汤,旁边还放着两碟小吃食,是四喜饺子和银丝卷。沈三夫人扶了下沈落肩膀,帮她将头发都拨到脑后拿手把着,“你先吃,一会娘帮你擦头发。”
蒋氏松开手,原本在她手中的乌发散开在沈落背上,她伸手略摸一摸,又笑,“娘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头发也这有这么黑这么好看,现在都开始长白头发了。落落,娘是不是老了?”
沈落听一听这话,怎么都觉得奇怪,想转头去看自己娘亲,却被定了下脑袋。不多时,她再听见沈三夫人道,“娘最近觉得,是不是有些跟不上你们的想法了,有些事,也弄不明白自己想得对不对。”
那似乎是在说,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沈落微抿了唇,暗忖半晌,方开口回应,“不会的,无论是有什么事,我都不会故意瞒着娘亲。”
蒋氏听言,垂眼去看沈落,原本心底的不确定散去。只要沈落不会故意隐瞒,说明她自己是有底气也有数的,那么不管是怎么一回事,都不至于沦落到什么糟糕的地步。
沈三夫人心里松了口气,面上笑一笑,催着沈落,“你先用点东西,待会得凉了,也别饿着自己。”
沈落依然应下沈三夫人的话,恍惚间却心思变得清明,体会到自己娘亲的用心。如果真的是她想的这样,那恐怕是要摊开来说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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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所感应,但沈落没有主动提及,她依着沈三夫人的话先吃了些东西。后来蒋氏又带她到梳妆台前,站在沈落身后帮她擦干头发。
铜镜里映照出小女儿姣好的面容,不知不觉间,以为还小的姑娘也有了些大人的模样。无声替沈落擦了会头发,蒋氏摸了摸,感觉差不多了,便道,“再过不了一会就干透了,先散着吧。”
沈落“嗯”得声,蒋氏在旁边坐下来,问她,“今天去听过宋大人审案,有什么感觉?那桩案子审得如何?还顺利吗?”
“最大的感觉是累和辛苦,娘,站上那大半天时间,不说别的,脚都站疼了。刚刚泡过热水,才感觉舒服了许多。这么想一想,宋大人更辛苦啊,不过他很威严,审案的时候也很严谨,让人觉得很可靠。”
沈落和蒋氏说着白天的事情,“我听了那大半天,觉得这个被告人很奇怪,这个原告也古怪得紧,实在摸不通透是怎么回事,只能等到宋大人破了案,才能够明白了。”
蒋氏问,“怎么奇怪,又怎么古怪了?”
沈落道,“娘,我不清楚其中原委,因而或许一样武断,但通常而言,怎么会有人上来便一口咬定自己是凶手呢?如果说,他是悔悟自省,何必等到抓住他又说些自己是凶手的话?”
“再则是那位原告的死者弟弟,似对自己哥哥的死前的一些事情有所隐瞒。娘,不说别的,单单是之前我们不小心将那家人的许多牛给杀了,难道算不得一件大事?”
“这被告虽则是韩将军府里的人,但当宋大人问到他为什么杀害那一家人,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不是也很奇怪么?假使真的有原因,不至于会什么都说不出来,而没有任何缘由,何必去伤那无辜的一家?”
“只宋大人还未曾下最后论断,什么样的结果大概都是有可能的……”
蒋氏耐心听沈落的话,到得了最后,她不疾不徐开口,问沈落,“落落,娘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替韩将军解释吗?你自己也说,什么样的结果大概都是有可能的,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和他有关系呢?”
这样的话不可谓不直接,甚至是在诘问沈落是否能为自己现在做出的选择负责。沈落言语里的意思是十分明显的,她相信韩玹与此事无关,而蒋氏问她,如果有关系,她要怎么办。
沈落没有因为沈三夫人的话而变得慌乱无措,她仍是心怀坦荡的模样,对蒋氏一笑回答,“娘,假使这次的事真的和韩将军有关系,说明我的确经历得太少,然而经历过了这样的事情,有失有得,也算不是坏事。”
沈落徐徐回应,不慌不乱,蒋氏没有从她的眼里捕捉到一丝撒谎的迹象,意味着她心底的想法确实是如此,这让蒋氏感到慰藉。如果沈落被吓到了,说明她自己并不够坚定,那样遇到事很容易受到打击。
人的一生总要走许多的路,也很难一帆风顺,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即使跌倒,不至于一蹶不振,更有可能因此受益,那便不亏。沈三夫人想到这里,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沈落无法探知自己娘亲此刻在想什么,她挽上蒋氏的胳膊,脑袋靠了过去撒娇似的蹭蹭,“娘,你偷偷告诉我,你也相信韩将军的,对吗?”她特意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在和蒋氏说悄悄话。
顿时被沈落的动作和话逗笑,沈三夫人抬手点一点她的额头,无奈道,“偷偷告诉你?你都已经这样想了,娘说的话还能管用吗?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当真……”
蒋氏欲言又止,一时间紧盯着沈落。沈落坦白从宽,低下头小声说,“娘,我喜欢韩将军,不可以吗?如果娘说不可以,那我就不喜欢了。”
“这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意外又不意外于沈落的话,蒋氏但觉得拿这个小女儿没有办法。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有恋慕的人也没有无法理解,独独是韩玹让她多少没有想到。
沈落见沈三夫人凝神不知在想什么,出声问,“不是吗?那是什么的问题?”蒋氏不答,沈落追问,“是什么的问题?娘,那到底是什么的问题?”
蒋氏佯做不耐烦抽出手,站起身板着脸与沈落说,“你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罢,娘该回去了。你爹出去应酬,差不多要回府了,我得去看看。”
沈落拖长音调“哦”了声,满是讨打意味,蒋氏斜眼,她赶紧装起了乖,拉过蒋氏的手,直将自己娘亲送到院子门口。临到分别,沈落没忘说,“娘,先不告诉爹爹好不好?至少等这个事情过去了再提……”
沈三夫人爽快的应下,再三嘱咐沈落好好休息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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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氏回到房间时,沈晋已经从外面回来了。他看得出颇为疲惫,身上沾着酒气,正坐在桌边喝醒酒茶。蒋氏转头问丫鬟,“准备热水了没有?”丫鬟应声,她便让人都退出去。
沈晋听到了蒋氏的声音,抬头看她。蒋氏走过来,沈晋问,“落落怎么了?她今天去听宋大人审案,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蒋氏走到桌边坐下来,一边帮沈晋添上热茶,一边说,“韩玹做过一阵子落落的夫子,对这案子也格外在意,我怕她太过操心,所以去看一看。好在没什么,在外面累了一天,落落已经休息了。”
沈晋似乎在思量蒋氏的话,又似乎是在想别的什么,只这会未开口。蒋氏话中含着试探之意,也算是对他日后知晓沈落心慕韩玹的提醒。沈晋当下没说话,沈三夫人道,“这次的事情对那孩子影响大吗?不知道和与谢家那边有没有关系……”
韩玹与沈慎差不多年龄,在沈三爷与沈三夫人的眼中,便同样是小辈,哪怕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些也没有什么妨碍。即使与韩玹不曾有多么深的交往,但是他的一些事,沈三爷与沈三夫人也都清楚。
沈晋摇头否认了蒋氏的猜测,说,“谢家虽然着急想要他认祖归宗,但不至于用这种办法逼他就范,他们该清楚韩玹不会去求谢家。何况,他如今跟着太子在办事。”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蒋氏疑问拧眉,不觉叹道,“是不是性子太刚直,不然初入官场,怎么会突然遇上了这样的难题?到底还是年轻。”
“太子安排他去查春山书院的院长,里面牵扯到不少东西难免如此,但不至于有什么,否则太子往后如何在朝廷上立足?夫人无须多虑。”
沈晋安抚蒋氏道,“他如今几乎是最有前途的年轻人,当真受点挫折又何妨?往后更厉害的事也不会少。”
“三爷,你这也能算是安慰人?”蒋氏忍不住被他弄得笑起来,“既然三爷这么说,那必然是无事了。”外面丫鬟提醒热水准备妥当,蒋氏便推一推沈晋,“快去梳洗,身上臭得很。”
沈晋呵呵一笑,将沈三夫人倒的那杯茶一口闷完,站起身往汤沐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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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旁观过了审案之后,过得许多天都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沈落见自己大哥早出晚归,十分的忙碌,没好意思去打搅,毕竟若是解决了,她不难得到消息。
九九重阳,沈落没有去书院,被哥哥沈昭邀请去登高爬山。
她本不是很想去,拒绝的话刚准备说出口,先听见沈昭说,“落落,你最近都闷闷不乐,这怎么行?我们去爬山,不仅能散心,还能锻炼身体。”
沈昭紧蹙眉头,担忧不已,沈落便没法说不想去了。她点头应下,对沈昭道,“好啊,哥哥,我们去爬山,喊上大哥他们,还有五姐姐和六姐姐,再带上弟弟,热热闹闹的去。”
沈落松口,沈昭眉开眼笑却惋惜,“韩将军最近太忙了,不然肯定可以和我们一起。不过我还是邀请了他,只恐怕是很难来了。”
他似有意无意提起韩玹,沈落面色不改说,“日后有机会再和韩将军爬山也没有分别,那事情还没有解决好,大约很难有心情出来。”
沈昭颔首表示赞同,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又去了别处邀请其他人。沈落觉得自己哥哥知道的消息应当要比自己多,而看到他这般反应,估摸进展不坏,心里变得更有底了些。
除去沈慎不得空闲外,沈家小辈的其他人都聚到了荣安院沈老夫人这里。辞别过了老夫人,众人便乘着马车去往兰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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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来兰佩山登高的人有不少,幸得不至于到人挤人的地步,否则这山爬着趣味也不大了。许多的人手臂上佩着或素淡或花哨的布袋,袋子里插着绿叶红果的茱萸,大家看起来兴致都很好。
沈慎不在,沈昭负责起了照顾众人的责任。他兴致勃勃的,让沈落等人都和他一样佩带茱萸囊,称是这样才有过重阳的气氛,登高更加有意趣。还好没有人故意拂他的面子,都配合他。
沈落被沈昭半强行在手臂上佩了个浅蓝底子遍洒桂花的锦袋,看着沈昭往里面放进去一束提前准备好的茱萸。她伸手轻摁了摁,想到韩玹要是来了,必定不乐意戴这些。
一行人沿着山道往兰佩山上走,这座山算不得太高,石砌道路走起来也不怎么费劲。沈落爬得不累,才有空闲欣赏沿途风景。
毕竟到了九月,秋高气爽的意味比过去变得浓重许多。上山的山道两旁,即使是这样的季节,依然有草木繁盛的景象。丹桂飘香,枫树如火,银杏树的叶子都泛了黄,熟透的杏子一个挨着一个挂在树梢。
入眼尽是这般景象,不知不觉间,沈落的心思也开阔了些。即使不说,也不时刻盯着那件案子,可放不下,便一直吊着,始终要将它揣在心底,难以松懈。
心情比来时变得开朗,沈落舒了口气,对自己哥哥的关心究竟存着感激与感动,同样不想辜负这份心意。见沈昭跑到前面,她笑一笑,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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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佩山算不得巍峨,要爬到山顶无须费太多时间,亦不至于叫人变得狼狈。快爬到山顶时,沈落他们都停了下来。再往上走,想找到平整些的地方休息就不怎么容易了,倒不如在这里止步。
寻到一处平整且风景怡人之处,沈昭命人捡开大块的石头,让人在不再翠绿的草地上铺好绢布,众人便都坐到了上面。出门的时候带上的点心果品,这会都拿了出来,放在正中间的位置,好叫大家都容易够到。
沈昭伸手勾着沈言肩膀,拍了拍而后朗声道,“三弟,祖母特地命人捎了壶菊花酒,待会我们尝尝?你最近越来越闷,不会是有什么心事罢?”
沈言躲开了他,淡淡说,“我没有心事,二哥你自己才有吧。”沈昭仿似一噎,没错过他表情的沈落探头问得句,“哥哥有心事吗?”沈昭便摆手说没有,再转移话题问,“落落,菊花酒你想尝尝吗?”
沈落不拆穿,笑道,“好啊,我要尝尝看。”沈昭默默顺从的让人将酒壶送过来,先替沈落倒上了一杯,继而问其他人要不要,最后挨个倒了圈,没有人继续追问他有什么心事。
重阳节不仅有登高、插茱萸、喝菊花酒的习俗,赏菊、吃重阳糕也是。摆在中间的食盒里盛着今天厨房现做的五色花糕,应着九九的日子做足九层,俨然一座小小的宝塔,顶端又有两只小羊,憨态可掬。
沈落盯着重阳糕上的小羊,试着抿了一口菊花酒,不怎么呛人还有些清甜,酒气里带着菊花的清香。她将一整杯都灌下又讨来了一杯,完全不觉得这酒醉人。
正坐在不远处的沈昭比沈落喝得厉害多了,且不断夸这菊花酒味道比往年都更好一些。沈鸢看不下去,出手去拦他,沈昭不怎么乐意,沈鸢说,“中秋的事情你就忘记了?还要这样吗?”
沈昭“哎”了声,横眉强调,“那天我真的没有喝醉,你们竟然不带我出门?我都没有赏灯,也没有赏月!”他翻起旧账,越说越是气愤。
沈鸢不理,见有人往这边走过来,示意沈昭去看。沈昭顺着沈鸢提醒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是跟在韩玹身边的兴安,待他走近便站起来。
兴安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厮,他们手里都提着食盒。兴安与众人行礼问好过,与沈昭道,“将军说,多谢沈二少爷相邀,不能赴约十分抱歉,送上菊花糕与菊花酒表示歉意,希望沈二少爷不嫌弃。”
沈落见兴安过来了,虽未说话,但竖起耳朵听他们交谈。她倒是很想问一问,韩玹现在如何,可是没法开口。沈落看着沈昭与兴安,压下心里的急切。
沈昭只觉得韩玹太客气,笑起来说,“韩将军忙,我们都知道的,无须如此。”
他想要推拒,但兴安坚持韩玹让他将东西送到,又似有意无意透露,“将军说,等再过几天空闲下来,届时定造访府上。”
沈落听得心中惊喜,兴安既是转达韩玹的话,那必然是韩玹特意让他说这些,而那是什么意思也很容易想到。韩玹再过几天就能得了空闲,可见事情已不怎么难了,那便很好。
沈昭和沈落一样觉得高兴,他颔首,与兴安笑道,“那我便等着韩将军,到时候我们又可以喝酒了。”兴安将东西都搁下,没多久后便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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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喝了点酒,少吃了点从府里带来的糕点与水果,又尝了韩玹让兴安送来的吃食。来时不好不坏的心情,到这会已好了许多。爽利的秋风不时拂过,众人都觉得惬意。
谢兰蕴随着自己的哥哥姐姐们再远处休息,隐约看到了沈落。她想要和沈落打个招呼,却迟迟没有动作。
后来谢兰馨也注意到了沈鸢、沈莺她们,问谢兰蕴,“沈家四小姐她们在那边,你不是和沈七小姐同在梅班么?要不要一起过去?你的生辰快到了,不邀请沈七小姐吗?”
谢兰蕴垂首没看谢兰馨,点了下头,细声说,“要请的。”她安静站起身,谢兰馨没再说话,带着她一起往沈落他们这边去,没忘记捎上些点心。
相比于谢兰蕴的羞涩,谢兰馨作为谢家的长女,明显要更落落大方。她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不远不近站着喊沈鸢一声,“沈四小姐,你们也来爬山了呀!”
沈鸢、沈莺、沈舒与沈落都听到了谢兰馨的声音,纷纷站起来走到外面一点的地方。沈鸢主动回应,和沈鸢问好,沈落也与谢兰蕴打招呼。
谢兰蕴说,“沈落,九月十五是我的生辰,我想请你来和我一起过生辰,可以吗?”整个梅班的人,除了沈落外,谢兰蕴和别人只和周宣景熟些,能请的人并不算多。
沈落也知道,谢兰蕴与其他人都不怎么玩在一起,尤其是那次被冤枉,她与梅班的人疏远得更加厉害。谢兰蕴邀请她,拒绝总是不够妥当,何况她没有多不喜欢这个人。
因为对谢明轩没有好印象便敌对谢家所有人的行为到底太显幼稚,沈落清楚,终究不会做到那样的地步。因而这会,她很快应允谢兰蕴的话,“好,我肯定去。”
谢兰蕴见她答应,颇为高兴,又和沈落说,“沈落,你要不要和我去下棋?今天天气这样好,兰佩山风景又不错,下棋也有意思。”
沈落自己没有带那些,要下棋肯定得去谢兰蕴那里了,再则是她兴致不高,她唯有婉拒了。见谢兰蕴眼里闪过失望,沈落安抚她,“今天没能下棋,改天还会有机会,你生辰那天太忙或许没有空,等哪天书院休息,我们再约时间。”
谢兰馨让丫鬟将捎来的糕点送上,对沈鸢她们说道,“这是我们府里自己厨房做的糕点,那厨子是江南的,做出来的东西也有江南的风味,捎了些过来,想让你们也尝一尝,兴许喜欢。”
沈鸢连忙道谢,谢兰馨复道,“九月十五,府里要设宴,沈七小姐来给我妹妹过生辰,那沈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也都来玩吧。我们好一阵没有聚在一起了,可有许多话好说。”
沈莺笑道,“假使那天能有空闲,必定是要去的。”她没有将话给说死,又算不得拂了谢兰馨的面子。沈舒附和,“是啊,谢大小姐,有时间我绝对要赴约的。”
谢兰馨不好继续说什么,可是她多少感觉得出来,比起往常,沈鸢几个人与她、与谢家都疏远了不少。想要知道原因,偏偏无处探究,好在自己妹妹和沈家七小姐同在梅班,还能有借口走得近些。
闲聊过一会之后,谢兰馨与谢兰蕴都走了。沈落他们一行人在兰佩山再待了阵,亦齐齐下山去,坐马车回了府。没能见到韩玹,但至少得到消息,沈落没有太过失落。
回到府里,不过歇息得片刻功夫,沈落收到了韩玹让人送来的一大筐橘子。过去常常悄悄给她送吃食的人,而今颇为大胆,没有掩饰送到荣国公府,指明是送给她。
韩将军这样的罕见做派,只叫沈落受用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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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过后,沈落得到消息,沈大人又要审那件案子了。然而她没法再请假,唯有安排秀禾去帮她旁观审案的情况,等她从书院放堂回来后,再将进展告诉她听一听。
九月十二的这一天,前夜下过两场秋雨,天气比往常又凉下去两分。沈落从书院放堂回府,少有的乘了软轿而非马车。刚离开春山书院的地界,她听到外面有马匹走路的声音。
那大马好似紧跟着她的轿子在走,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的,听了好一会,沈落越发好奇,伸手掀开轿帘子偷偷看了一眼。
马背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位穿得身暗云纹黛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在沈落看他时,他略偏过头,也去看沈落。见沈落瞬时呆滞的模样,他微微而笑喊得声,“落落。”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语调,还有熟悉的感觉,毫无预兆见到韩玹,沈落不知如何应答。她手捏着帘子,忘记了收回来,只是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对视之间似什么都忘却,醒神之时,沈落脸上挂了笑。她轻轻点头,也仅仅是对韩玹说,“韩将军。”除了这一句,她想不到应该说什么了。
沈落与韩玹正在说话,轿子暂时停下了。正坐在马背上的韩玹稍微探过身子,离软轿近了许多,他伸出手摸摸沈落的脑袋,又略用力将她塞回轿子里,
韩玹道,“我送你回去。”
沈落笑着顺从的将身子往轿子里缩了缩,但脑袋还是贴在轿帘附近,像是在馋鱼干吃的小猫。她傻笑着盯住韩玹,韩玹问她,“橘子甜吗?”
“嗯,都很甜的。”沈落回答,“你送那么一大筐,我自己也吃不完那么多,所以给大伯父一家、二伯父一家都送了些,还有祖父和祖母那里,也送了一些过去。”
韩玹颔首,又催沈落坐好,“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我没事,你不用太过记挂。没能陪你过重阳,以后再挑个时间去爬山。”
沈落自然乐意,不过确认了一遍,“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了吗?”她复道,“今天宋大人继续审案了,但我不能再请假,得乖乖上课,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我让秀禾去看,等我回府,就能知道是怎样了。”
韩玹“嗯”得声,沈落转而说,“等冬天的时候肯定不忙罢?等天冷些,下过两场大雪,我们可以去打猎,还可以一起烤肉吃!韩将军,你猎头小鹿,我们到时候就吃烤鹿肉好不好?”
“好。”韩玹没有犹豫的应下,“你先回府,我送你。有什么话,以后慢慢说。”沈落乖乖巧巧点点头,放下轿帘子,继续乘着软轿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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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玹如自己所说,一直将沈落送到荣国公府方告辞离去。沈落目送着他,直到再看不见人才进了府宅。她回到闺房,秀禾也已经从衙门回来了,沈落便问起今天审案的情况。
秀禾道,“小姐,今天这案子有新的进展了!宋大人不愧是宋大人,虽然真凶还没有查到,但是排除了郭武杀人的嫌疑。”
沈落见过韩玹又听过韩玹那样让她安心的话,对这个结果不意外,只依然好奇是怎么审、怎么查的,不免追问。
秀禾继续说,“那郭武,原是被胁迫老伴性命才会想要去杀害那一家人的。不过,他没有真的动手,那家人出事的那个晚上,他到吴家村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为了能救回自己的老伴,郭武承认自己是凶手,想给威胁他的人看。这些被宋大人查出来了,那杀人凶手自然不是他。不过宋大人没有说,有没有救下郭武的老伴,希望人没事才好。”
“后来,宋大人又继续往下审案,继续往下查,查到了那个吴升的身上。小姐知道,就是上次审案那个被杀了的吴胜的弟弟。”
沈落还记得这一号人物,略点了下头。秀禾便道,“之前不是老夫人和小姐从隆恩寺回府路上,遇到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牛群吗?原来在那之后,韩将军让兴平上门赔礼道歉了。”
“那家人没有收韩将军的东西,也没有收下他的银钱,但是吴家村的人几乎都以为是那么回事,还以为这家人因祸得福,发了横财。”
“凶手难道是吴升?”听秀禾说到了这里,沈落好奇发问。她不确定,仅仅是依着秀禾的话做出的推测。秀禾不知是想到什么,当下失笑摇头,否认沈落的猜想。
“宋大人似乎也有所怀疑,但的确不是吴升,因为他……”秀禾顿了顿,将声音压低许多,“吴升大哥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在吴家村叶寡妇的家里……所以,凶手很可能不是他。”
沈落少听到这样的事,没有能够立时间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等到明白过来,她不觉额头划过两滴冷汗。吴升有妻有儿,半夜却出现在别人家,那还正好是个寡妇,这也实在太混乱了!
秀禾带回来的话太让沈落无言,往常这样的事情鲜少听说,而今乍一听到难免有些冲击。见她满脸的凌乱,秀禾抿唇笑问,“小姐,以后……”她欲言又止,话里的意思却都明白。
沈落缓和下心情,说道,“算了,还是不要了。等宋大人破了案,我再听一听是怎么回事吧。”原本是因为韩玹而格外上心这一桩命案,后来事情有所变化,但她也想要听个始终。只是眼瞧着案情曲折,倒不如迟些一次了解全面。
秀禾应下,秀苗捧着一摞衣服从外间进得来。她笑着与沈落道,“小姐,新订做的秋衫正好送过来了。小姐正好看看,顺便挑挑十五出门穿哪一件。”
衣服捧到沈落面前,她略瞧了瞧道,“都收起来吧,那天不穿这些。”九月十五去参加的是谢兰蕴的生辰宴,她作为客人,无须出风头,新裁的衣裳偏俏丽了,不是很合适。
秀苗将衣服捧下去了,沈落则独自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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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日,正逢书院休息,用过早膳,梳妆打扮过一番,沈落和姐姐沈鸢一齐去往英武侯府谢家。沈莺与沈舒有其他的事情,便没有一道去。
因是谢兰蕴的生辰,除去亲戚朋友之外,她还请了些书院的同窗。沈落到了谢家,先礼貌去和谢三夫人打过招呼,又被谢兰蕴带到花厅。踏入花厅没走几步,沈落便见到了周宣景。
周宣景热情和沈落打招呼,谢兰蕴跟在沈落的身后,也和周宣景问好。即使想要和他们多说话,但还有许多客人需要招待,谢兰蕴很快去了别的地方忙碌。
花厅里,周宣景主动和沈落聊天。他笑呵呵与沈落说,“刚才我在那边看到了几株大枣树,结的枣儿很大,瞧着熟透了,还有鸟雀停在树枝上啄食。沈落,你要不要一起去敲枣子?”
沈落还没有答应,董云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做客之道也不懂么?别人家的枣子怎么能说敲就敲?”她略昂着头,撇了一眼周宣景,眼底含着不屑一顾。
在谢家看到董云溪,尤其是在谢兰蕴的生辰宴看到她,沈落不可谓不惊讶。只是请谁与不请谁,并非她这个客人能决定的,她至多决定自己来与不来。
周宣景没有因为董云溪的话而生气或者不高兴,他嬉皮笑脸的看着董云溪,状似天真道,“可是谢兰蕴说,如果我想吃,可以自己去敲下来啊。”
董云溪被他的话噎住,毕竟得了主人家的允许又完全是另一码事。她有一点恼羞成怒,但克制住没有和周宣景理论,哼了声,径自走开到别处坐下喝茶。
谢兰蕴迟些过来了,听丫鬟说过董云溪与周宣景、沈落打过照面且不怎么愉快,内心不免忐忑。原本被扣上偷东西的帽子的事情,与董云溪关系最大,而今她的生辰宴,董云溪却来了。
找到周宣景与沈落,谢兰蕴着急解释,“董三小姐主动来和我道歉,说要来给我过生辰……我,我没好意思拒绝,就邀请了她……”
谢兰蕴急切想将缘由解释给他们听,沈落便不好意思了。作为主人的谢兰蕴想请谁都可以,何必还要对她说明理由呢?谢兰蕴这样,沈落赶忙说,“没事的,请董三小姐也没有错呀。”
周宣景想起了那次的事,他是让谢兰蕴被误会的帮凶,听到这样的话,比沈落还更过意不去。他连连摆手道,“你别说这样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是你这样,我也觉得自己不该来。”
谢兰蕴见沈落和周宣景都是这样的话,心里顿时觉得暖融融的。能够被体谅和被理解,是多么不容易……她偷看了眼周宣景,小声说道,“怎么会……我很希望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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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云溪坐在亭子里喝着热茶,似与周围的人赏景聊天,心思却根本不在这里。
主动去和谢兰蕴低头道歉,这甚至叫她觉得憋屈,可是没有办法,她想接近那个人,不得不靠这样的法子。
往日与谢家的几位小姐走得不近,和谢兰蕴还发生过那种难以启齿的误会,要不与她关系和缓,董云溪不知道谢家人得怎么看自己。
思及此,董云溪幽幽叹了一口气。恍惚间似听到附近有人在讨论谢家的大少爷,走了神的她把心思收回了些。
凝神去听旁边的人讨论的内容,董云溪又觉得颇为无趣。谢家大少爷谢明轩,风度翩翩、满腹经纶,这样的话不需要别人告诉,她一样知道!
百无聊赖间,董云溪看到远处沈落与周宣景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很是开怀的模样,鼻间又发出一声轻哼。
当初她的东西不见了,周宣景仗义执言,还主动帮她出过头。可那件事以后,周宣景对她的态度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纵然那时确实是她误会了谢兰蕴,但纯属无心无意,周宣景何必一副想要与她彻底划清界限的架势?明明都是误会谢兰蕴了,倒似坏人只有她自己!
她并不稀罕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沈落愿意和周宣景玩在一起,那和她没有半点的关系。董云溪内心愤愤,耳中忽而闯进道声音,脸上顿显欣喜,也忘记了自己在愤愤什么。
谢明轩打花厅走过,准备去找人,听到有人与他打招呼,便驻足礼貌回应。待往亭子里看过去,谢明轩发现了董云溪,但是没用想到会见到她。
忠勇侯府的三小姐董云溪,谢明轩是认识的。之前在诗会上便与董云溪有过几次会面,后来又在一场赏花宴上碰到了,这么下来,想没有印象、想不记得都很难。
在谢明轩的记忆里面,董云溪更小年纪的时候,他也曾见过这个人。那个时候董云溪还小,性子颇为骄横,如今懂事了,倒没了那时的样子。不过,现在这样就很好。
董云溪不知谢明轩心中所想,她但起身走出亭子,一边打招呼,一边走到谢明轩的面前。董云溪问,“谢大少爷,你这是要去哪?若是不忙,不如一起喝杯茶?”
谢明轩一笑道,“董三小姐,我在找人。有些事情要办,恐怕不能相陪,失礼了。”他客气的话不过说得两三句,拒绝的意思已十分的明显。
抬眼去看眼前风流倜傥的谢明轩,董云溪既觉得心情激动,又觉得害羞无措。可是才说了这么两句话,他就想要走,这叫董云溪觉得不怎么高兴。
独独不好叫谢明轩以为她其实是爱无理取闹的人,董云溪唯有半开玩笑地说,“难得来谢府做客,还没说几句话,谢大少爷便要走了,当真连喝茶的功夫都没有吗?”
谢明轩一怔,赔笑说,“怎么会呢?只怕府上招待不周,怠慢了董三小姐。不能陪董三小姐喝茶,我也觉得遗憾。现在着实没有空闲,改日得空,必定是要好好补上的。”
董云溪听言笑了笑,对谢明轩许下的承诺感到满意。她松缓态度点一点头道,“那我可是好好记在心里了,他日得了空闲,谢大少爷是要陪我喝茶的。”
谢明轩但笑,告辞先走一步。董云溪看着他离开,嘴角勾起得意笑容。有了他的话,往会想见面,不再那么艰难。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