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洪炉内部,那座无名小镇已被夷为废墟。
镇上的匠师们提前撤了出来,此时站在洪炉之外,凝视着炉里挥动大铁锤的瘦小身影,神情震撼难言。
在他们眼里,赵大江的形象从未如此高大过。谁能想到,那个平日里弱不禁风的赵老头,竟能爆发出强横至斯的气势,连天地都为之变色!
炉里的火堆前,熊熊赤焰映照着他的面庞,彷如鎏金一般,脸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沟壑里,也流溢着明亮的光芒,看起来神圣庄严。
他手里那把大铁锤,此刻也焕发崭新面貌,不复有以往的黝黑黯淡,而是散发出刺眼的神芒,咄咄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此锤名为天地洪炉,虽是锤形,却具剑魂,乃是天下五大名剑之一。此剑雄浑厚重,无坚不摧,每锤断一柄利剑,便能积蓄一分剑气,自身威势愈隆。
赵大江开炉铸炼,之所以能荡开气势,震烁天地,正是由于此剑大放神威,在他毕生功力催动下,施展得淋漓尽致。
每一锤砸落下来,都令方圆百里内的大地剧烈颤荡,宛如惶惶末日。
数月前,当陆瘸子登门拜访,提出联手铸剑的请求时,他原本不屑一顾,甚至在恚怒之下,大打出手。
然而,陆瘸子在昏迷前道出,竟是让痴狂隐三雄合一,凝聚千剑之魂,铸就一柄绝世好剑,顿时令他怦然心动。
作为天工巨匠,谁不想创造出一件惊世之作,能名垂青史,震古烁今,为千秋万代所瞻仰。这是所有匠师毕生追求的夙愿,赵大江更不例外。
更何况,不仅要铸剑,还要将天下群雄卷进局中,这样宏大的气魄,更让古井无波的他心生波澜,按捺不住胸中豪情。
三雄联手,共铸一剑,将会成为后世佳话,成为他一生中莫大的荣耀。
于是,静养数月后,便有了今天的开炉铸剑。
任真托人交给他的两块精铁,无不坚硬异常,以寻常的锻造工艺,甚至无法将其烧红软化,极为棘手。
因此,他不得不绽放修为,以全身功力来攻克这两块难啃的硬骨头。
单是打造剑胎,就如此费劲,这把剑一旦出世,其威力必定难以想象。
此时他心无旁骛,像与世隔绝一样,无视外界的纷乱喧嚣,只顾埋头倾注心血,打造他今生最伟大的杰作。
洪炉外部,进出无名镇的必经路口处,黑压压站满了一大群人。他们衣饰各异,显然出自不同的势力,纷纷抬头仰视着那座巍然矗立的洪炉,面露崇敬之情。
不远处的稻草垛上,一对中年男女坐在顶部,脸色沉凝,目光并未投向洪炉,而是望着斜谷所在的东南方。
男人叼着根草杆,看起来心事重重,低声道:“张姐,坊主如此安排,会不会出大乱子?隔着这么远……”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抬手打断,话音沉重,“他算无遗策,从未失手过,啥时候需要你来瞎操这些闲心!闭嘴看你的戏吧!”
嘴上这么说,张寡妇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消散,反而变得更加积郁。不只是徐老六,其实她自己也很担心任真的处境。
他们都知道,把李慕白留在这里,就意味着斜谷里会出现以二对一的劣势,任真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无论他的安排里藏着多少玄机,毕竟,危险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拿命在赌。
打谷场的磨盘上,两名老者各坐一头,瘦骨嶙峋,面容沧桑,显然这辈子都经历过不少风浪。
左侧那位穿着一件长袍,样式很是古怪,仔细看时才会发现,上面画着星星点点的棋子,构成一幅复杂图案,让人摸不着头脑。
离开桃山后,廖如神的精神明显好很多,此时捋着短髯,随意瞥了一眼身旁的老友。
“我现在有点后悔,不该拉你来趟这浑水。一群神仙打架,连咱们这样的人物,居然都成了陪衬。江湖事,终究要靠拳头来了结啊……”
说着,他嘴角挑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跟那些大修行者相比,他这位靠阴谋诡辩为生的纵横家,在一决雌雄时,还是上不了台面。
右侧那老者穿戴整齐,腿边平躺着一把二胡,看这行头,像是个江湖卖艺的说书人。
“能见神仙,自认凡俗又何妨?我们家游走街头巷尾,听遍无数神仙轶事,总不如亲自涉身这场大风流,来得更酣畅痛快!”
这位刘三爷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更何况,瞧今天的形势,最后的胜负手,很可能正是咱们这些七境的小人物,哈哈!”
廖如神闻言,淡淡地道:“这倒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要是咱们不出手,谁来抵挡那些精兵甲胄?我可从不指望,萧铁伞真会孤身前来……”
说着,他站起身,朝不远处的农家群雄点头示意。
那群威猛大汉中间,一名肥胖臃肿的矮男子走出,对着磨盘旁的两位老人抱拳行礼。
农家首领,田归农,在廖如神的力邀之下,也愿意前来联盟,共襄盛举。
北唐一统后,他们农家跟儒家的纷争并不少,尤其是在湘北清河两地,跟儒家羽翼下的地主们势同水火,曾经发生过很多的夺命刺客,气场极其强大。
“这是……”众人眼眸里闪出惊异之色,“皇家雪影卫!”
这时,人群后方角落里,一直沉默的那名白发男子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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