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瞻干咳一声,皮笑肉不笑,“高士诚之所以起义成功,麾下统领三十万军队,凭的是什么?是因为他有雄才大略,还是说他誉满四海,众望所归?”
任真没有搭腔,等着他的下文。
高瞻侧身而坐,不屑地道:“都不是,他暂时得势,仅仅因为他是北海高家的家主罢了!就算没有他高士诚,那些老祖宗推举别人上位,照样能起事,形成如今的局面。”
任真淡淡地道:“不错,在大唐国民眼里,具体由谁站出来带头,登高一呼,本身并不重要,只要那人是北海皇族即可。但问题在于,你不是北海之主,手里没兵,就没有号召力。”
言外之意,哪怕高士诚是个废物,只要他是家主,仅凭这一点,就远比你强,你不服也不行。
高瞻眯着眼眸,阴阴地道:“我尊为亲王,是先帝的胞弟,血脉最正统尊贵,难道会比不上老家的一条看门狗?你信不信,只要我杀死高士诚,取而代之,各路义军只会更拥戴我!”
任真眨了眨眼,心里嘀咕道:“这点我信。可惜你想不到,你大哥高澄还遗留骨血在世,他要是站出来,比你更得人心……”
高瞻见他还在沉默,沉声道:“你不信也无所谓,我来找你谈判,手上岂会没有资本?待会离开后,我就会率领亲军,连夜突袭北海军,攻其不备,杀死高士诚!”
“亲军?”任真不由一愣。
陇西遭遇战发生在短短数日前,他还不知道,高瞻不仅吞并了王桀的幽州卫,更是趁萧铁伞率军回京后,又攻占陇西,掳获大量物资,实力再次增强。
此时,高瞻本人出现在龙城,就说明那支兵马也来到北方,正暗中蛰伏着,虎视眈眈。
高瞻淡漠地道:“我会证明我的实力,取代高士诚,成为十六路义军的新盟主。到时候,我统帅雄兵,兵临城下,你再战败投降,就不会有今夜这样的封王良机了!”
他确实打算待会偷袭北海军,不过,他心里没有绝对的把握,毕竟双方兵力差距太明显,一旦战局焦灼,他未必能杀死高士诚。
因此,他决定先来游说任真,指望能收为己用,用龙城守军去攻打北海军,夺取高士诚的盟主地位。
然而,任真不冷不热,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怒之下,他才决定道出计划,算是对任真下达最后通牒。
听到这番话,任真默默坐在主位上,没有表态,思绪则在疾速运转。
高瞻半路杀出,想夺走北海兵权,这点出乎他的意料。他刚才已跟杨靖约定好,等明日两军大战后,让杨靖说服高士诚,退兵休养半月。
高瞻即将夜袭北海军,天亮以后,北海军落在谁手里,还尚未可知。高瞻奸诈狡猾,实力远胜高士诚,如果让他得逞,杨靖是否还能说动他,就会成为巨大变数。如此一来,偷袭北海的计划也将受到影响,
这个高瞻,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
“我知道,你并非真心效忠朝廷,想拥兵自立,当一方诸侯。但是,你要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唐子民只拥戴我们高家!”
高瞻声色俱厉,振声道:“顺我者昌,今日你若不降,日后必无你立足之地!”
以势相迫,以爵相诱,他这套威逼利诱的说辞,应该能恫吓住不少心志不坚的对手。可惜,他遇到的是任真,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
任真很快拿定主意,脸上泛起玩味的笑容,“我听你的话意,似乎你很有信心打赢这场战争?败的人一定是我?”
“这是当然!”高瞻毫不犹豫,义正言辞,“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武清仪昏庸无道,已尽失民心,我们是正义之师,要推翻武家,还政高唐,此乃大势所趋,不可阻挡!”
任真冷笑道:“少跟我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很有本事?我还真不信,只要由我坐镇龙城,你能再前进一步!”
前世他很喜欢一句诗,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恰好今日,他驻守的也叫龙城,一夫当关,他倒要看看,自己发起狠来,还有谁能叩开这座雄关!
高瞻脸色骤变,寒声道:“这么说,你是决心要跟我为敌?”
“废话!”
高瞻勃然起身,怒极反笑,“好,好!既然你妄自尊大,那咱们走着瞧!”
他气冲冲拂袖,准备扬长而去。
这时候,任真也站起身,戏谑道:“走着瞧?谁说让你走了?”
他右手轻抬,腕上剑绽放而出,落在掌间。
他已想好,让高瞻掌控北海军,日后只会更难对付,非要选择对手的话,他还是希望由高士诚来对阵。
既然如此,今夜高瞻主动送上门,那就趁天地人和,将其一举杀死,免得养虎为患,让他发展成气候。
海棠一直陪坐在旁边,跟任真心意相通,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她便纵身而起,弹射到门口,堵住了高瞻的退路。
两人一前一后,双剑合璧,要斗跻身八境的高瞻!
高瞻眯眼,摩挲着发白的指节,轻笑道:“凭你们俩,就想留住我?”
海棠是准七境,任真刚入六境,从境界上看,高瞻确实有资本看轻他们。况且,八境的生命力极顽强,即使是同境对决,都难以阻止对方,更别说跨境挑战。
八境随心所欲,这也是高瞻敢孤身前来的底气。
这句嘲讽刚说出口,他脸上笑容陡然凝固。
门外的夜色里,一名黑衣男子悄然走出,满头银发随风飘舞。
“李慕白,你真要拦我?”
高瞻攥着拳头,眼角开始抽搐起来。
非攻墨守,李慕白的坚韧防御举世无双,此人若拼尽全力,封堵住退路,那么,他未必能冲杀出去。
在现身之前,他曾派人探察过任真军中的情况,知道杨玄机已离开,只剩一名大宗师蛰伏,才敢冒险来见。
只是他没想到,最糟糕的局面出现了,曾经放走他的蔡酒诗,竟然真敢跟他硬拼。
李慕白站在门口,没有答话,宛如一座黑塔。背后夜风呼啸,他的衣衫却纹丝不动,身畔空间俱被禁锢。
高瞻见状,情知硬冲不是办法,于是转身盯着任真,眼神狠戾。
“那就别怪我痛下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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