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天方蒙蒙亮,旭日还未东升,纷乱的马蹄践踏在这荒芜沙地,阵阵声响传出,地面亦跟着微微颤动,无数甲虫从地面钻出头来,好奇的看着远方的不速之客,真热闹啊!
在甲虫短暂的生命里,这番热闹的场面却还是第一次。
得得蹄声,为这儿这增添了一些生气,使这片荒芜沙地,不在如往常那般死气沉沉。
蹄声渐行渐近,一千骑兵也从远处黑幕驰来,停于此地驻足观望,这些骑兵都穿着统一的黝黑盔甲,盔甲前后各有一纂字‘秦’!
“陛下御辇将路过此地,尔等四散而开,警戒四方!”一名骑兵将领挥舞着马鞭,对身侧众亲兵喝令道。
“诺”一众亲兵得令纷纷退下,将命令层次下达。
“呀呀呀...”日上枝头之际,天空一群乌鸦嘶鸣而来,盘旋这沙地久久不散,仿佛闻到了喜欢的味道,前来觅食一般。
“该死的!快点驱散了这群丧命鬼,不然我们都要人头落地!”骑兵将领顶着炽烈的日光,仰头看着这群乌鸦,额头冷汗频频泌出,惊声大呼道。
“诺!”四周兵士轰然应诺,有些胆小者甚至颤抖出声,他们不会忘记,前几日就有一队骑兵,因留下了这害人的乌鸦,而被陛下下旨车裂!
今天这群害人精又出现了,看起来比前几日还要多,还要密!
一千兵士纷纷弯弓扣箭,仰首望天,但还未等弦上箭矢射出,就纷纷收弓,匍匐着身子朝着远方叩拜不止!
“隆隆隆..”“聿聿....”
嘈杂的车隆马嘶声,由远至近大响四方,远处一队队骑兵打头驰来,占据沙地两旁,森然恭立!
紧接着,一队队身着黝黑盔甲,手持长枪的步兵从中涌出,为身后一辆辆雕纹刻象的车骑开道。
车骑上,十数名车骑兵持戈警示四方,面庞肃穆,威武至极!
然而,这队这车骑兵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隆声大作间,无数金浇玉饰,奢华至极的马车缓缓驶来,每辆马车都代表着一位皇室子弟,公子公主,个个千金之体,尊贵无比!
不过,当这皇室车辆即将驶尽时,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其中各种花香木香混淆一杂,很是刺鼻。
“陛下!崩了!”突然,一辆雕龙刻凤,通体由黄金浇铸而成的车辇驶出的瞬间,一道尖细又不失穿透性的声音,大响于这荒芜沙地!
“呀呀呀呀......”天空那一群乌鸦叫的更欢快了。
秦·前210年始皇猝崩于沙丘,天下分崩离析,诸侯并起!
“吼!王侯将相宁有种呼?”一名头缠白巾的壮汉手持钢刀,屹立在一大土石上,仰天咆哮!
“反了这暴秦!”
“反了!”
......
“扶苏公子,接旨罢,始皇帝还盼着您哪!”一名宫装衣着,打扮的油头粉面的宦官,尖声尖气的对跪伏在地扶苏说道。
“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不孝!”
“君父?父君?呵呵,哈哈,既然父皇要儿臣这条命,那么.....儿!臣!遵!旨!”
扶苏一身孝衣,麻线缠自腰间,神色极为悲呛,疯癫说完后,对这太监或者太监手中的圣旨,郑重一拜!
秦·前207年秦二世三年而亡国!
“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杀!!!”
“烧了这劳民伤财的阿房宫,烧了这秦人的咸阳城!”
“哈哈,言之有理,统统烧了!”
.......
秦·咸阳城火势滔天,阿房宫为最,火势雨淋不熄,三月不灭!
“呜呜呜....”狂风勾起阵阵呜咽回荡于天地,徘徊在这秦皇朝的旧址,似在缅怀,似在悲泣!
“啊!项楚!我老秦人定与你不共戴天!”
“呜呜,陛下,你睁开眼看看,我大秦亡了,我大秦怎么会亡了!”
......
天灰蒙蒙的,压抑着所有老秦人心神,因为秦亡了!
每天都有很多老秦人,来咸阳旧址百里外驻足祭奠,白纸漫天漫地,不甘声,怒吼声,悲泣声,时时回荡在这郊区野岭!
秦人在这里葬国,葬大秦,葬掉心中那万古一帝!
徒增伤悲!奈何?
咸阳遗址上空百里处,五团金黄色光晕漂浮于此,其中四团光晕落后中间那团半步,无数金丝进出于五团光晕内外,若细查,这五团光晕尽是由缕缕金丝聚成。
“走,朕的大秦亡了!世上已无留恋了。”光晕内,一道略微低沉,夹杂淡淡哀伤的声音传来。
话音一落,四道带着愤怒,杀气,不甘,自责的声音同时响起。
“陛下,不看看是哪个逆贼得了这天下吗?”
“陛下,臣愿再随陛下战出一个泱泱大秦!”
“陛下,想我大秦昔日何等霸气,气吞六国,却只15年国祚、臣不甘啊!不甘啊!”
“陛下,臣死罪,臣万死不足以赎臣之罪!”
“谁得了这天下也与朕无关了,朕已经是死人了,临走之时,能看到大秦结果如何,也够了,死罪?呵,我们都已死,生之过,死不论!”先前那道低沉哀伤的声音,此刻已经趋于平静,可见发音之人心志之强。
同时这人转过身来,顿时,一股无法言语的贵气扑面而来,令人忍不住拜伏。
只见其头戴平天冠,身穿九龙冕袍,腰佩天子剑,面庞因十二道珠帘遮盖,虽无法看清,但赫然是帝王之仪!
帝王身后四人,见帝王转身后,皆一脸恭敬,低头而立。
“陛下,我等要去哪,投胎转世么?”这时一名武将走出,冷声道。
这武将身着猩红色战铠,肩挂猩红色披风,腰佩一柄古朴长剑,相貌平平无奇,不过一双眼睛却极为冷漠,好似看透了人世百态一般。
冷漠武将的声音无一丝感情,十分冰冷,常人听后会本能的反感,但帝王与其余三人却毫不在意。
“朕不知,不过你们死后,灵魂能于冥冥之中寻到朕,也算是这天地对朕做出的补偿之一了,你们来此后,朕令你们不得动一步,实则只要走完九步,我们都会去一个未知的地方,‘一生两世’这才是天地补偿给朕的一次机缘,现在这种灵魂状态,也是大秦残余的国运维持着我等不湮灭于轮回!”
提到大秦,帝王眉宇间充斥着怅然,双目内复杂之色甚为浓稠,声音都略微一顿,不过转瞬又道:“朕生前因先天体弱,而无法修那玺之法,望这个未知的地方,能给朕带来惊喜!”
再谈到玺之法时,帝王双目复杂褪去,精芒连闪,但很快归于平静。
“何谓国运与玺之法?”那名冷漠武将再度开口,这次连陛下也不尊称了,不过态度却很是恭敬,怪异至极。
“白起,也就你敢这么问朕了,以一国之运修玺,为玺之法,具体还需朕自己去了解,朕是始皇帝,为九九至尊,玺之法是天地给朕的,也是朕应得的!”帝王说道这里时,目中有愤怒闪过,语气微微加重,接着说道:
“但!朕自幼体弱,却承不起这一国气运,朕灭六国、称始皇帝后,我大秦兵锋何其之锐?当得国昌运盛!可为了修那玺之法,朕几度求长生之药,实则是想让生前那副躯体增强啊!”
帝王好似打开了话闸子一般,愤怒的背后却是常人不知的无奈。
“这么多年了,这老天好似跟朕开了一个玩笑!给了朕修玺之法,却又给了朕那么一副孱弱的身躯,当时咸阳上方可谓是漫天气运,现在朕却只能靠其保魂魄不散!”
帝王一直平静的话音中,此刻却夹杂了些苦笑,首次将内心感受溢于言表,可见那玺之法在帝王心中,留下了多重的足迹。
“呵!天下人都以为朕老糊涂了,相信凭一颗丹药就能长生不死了,长生不死?何其之难!人将有一死!国将有一亡啊!”帝王自顾自说道。
只是,话语中充满了辉煌背后的艰辛,其便是始皇帝嬴政!
“是罪臣害死了扶苏公子,蒙将军,使我泱泱大秦崩于二世之手,罪臣请陛下撤去这身侧国运,即使魂飞魄散,也不可赎罪臣之罪万一!”四人中一年龄颇大的老者,此刻涕泪交加,全无形象,向始皇拜泣道。
这老者身穿黑色长衫,满头乌白之发相交,眉宇间却透漏着一股英气,可想老者年轻时也是英俊潇洒之辈。
“李斯你的确该死,不过朕说了,生之过、死不论!你若心里没有朕,没有大秦,也不会寻到这里来了,再则,那佞臣赵高才是罪魁祸首!这三年朕将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谁一辈子不做几件糊涂事,朕不也是在大限将至时怒则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么?”始皇轻声道,话音里充满了看透是非因果的味道。
不过,紧接着始皇眉头一皱,目中有戾气闪过,但还是平复心绪,淡然道“扶苏吾儿,朕对不住其,帝王家,公子冢,命也!”
“李丞相,不必内疚,某死都死了,死后能侍陛下左右,也未尝不是解脱,再者陛下不是说了么,咱们会去另一个地方,去了那里后,继续为陛下尽忠即可!”四人中,一位身穿银白色战铠,肩挂银白色披风,腰佩长刀,面庞极为粗狂的壮汉,出班豪爽道。
“李丞相为我大秦国柱,岂可轻谈生死?莫要那般小女儿姿态,我四人当为陛下征战沙场,为建泱泱大秦,我王翦愿为马前卒!”一人自称王翦跨步而出,大义凌然的对李斯斥道。
定睛一看,王翦身穿黝黑战铠,肩挂黝黑披风,腰佩青铜剑,身高足有七尺,面容很是刚毅。
“蒙恬,王翦两位将军说的是,倒是我李斯小女儿姿态了,如此,李斯便厚颜继续伴陛下左右了!”李斯见众人相劝,再看自己这番泪眼婆娑的作态,面皮一红,当下收拾心怀,将自责压进心底,躬身对三人说道。
始皇看着一副君臣和睦的场景,目中满意闪过,随即沉声喝道:“诸位当合力与朕一起,在那未知处壮哉大秦,朕要让大秦万万世屹立天地!齐天不朽!”
始皇言语之中,峥嵘本色显露无疑!
“誓死追随陛下,愿为陛下战出一个泱泱大秦!”白起,王翦,蒙恬,李斯,齐齐躬身喝道。
滔天的战意与强烈的自信,自四人魂内席卷而出,这是一个人的本质,也是本事!
“哈哈,朕有诸位,朕何愁?往上方去,这次朕要九步登天!”始皇大笑道。
话落,五团光晕颤动间,齐朝天去!
约八步后,光晕内,始皇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眼神中满是复杂,这个世界对于始皇来说,有太多的遗憾没有完成!有太多的光辉没有延续!有太多的承诺没有实现!也有太多的情感,从今往后都要抛掉了!都要葬于此了!
太多,太多了!
幼儿时,在始皇的印象中,自己没有父亲,从小便不知父爱为何物,在看到其他孩子身边总有强有力的依靠时,自己眼神中的羡慕。
幼儿时,在赵国为质子,与母亲夜夜相拥哭诉,日日相依为命的苦难!
童年时,四岁的自己,在赵国被其他孩子欺负到遍体鳞伤时,阿房出现了,为自己采药治伤,两人青梅竹马的甜蜜。
童年时,六岁的自己被接回咸阳后,以为有了依靠,因为自己的父亲子楚也在咸阳,自己以为可以合家欢乐,可有的却是冷漠!阴谋!在有心人一次次的挑唆下,子楚对自己也愈发厌恶,拳脚相向更为家常便饭,自己慢慢淡忘了父爱这个词。
少年时,十三岁自己便继位了,当时手中无权,掌下无兵,朝堂更被jiān相吕不韦操控,可笑自己却视吕不韦为依靠,认其为父,hougong人尽皆知嫪毐与母亲私通,自己却被蒙在鼓里,在自己得知一切真相的时候,自己的滔天怒火!
少年时,二十一岁的自己,面对朝堂hougong两大威胁,选择了忍辱负重,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自己除掉了嫪毐,摔死了嫪毐和母亲私通后的两个孩子,赶走了吕不韦,重新掌控朝堂后的意气风发!
青年时,自己与童年时期的阿房相聚,自己的满心欢喜!
青年时,自己下令攻打赵国时,阿房的殉国,自己的肝肠寸断!
中年时,十年大计,一统天下,统一六国之后,自己的豪情壮志!
中年时,自己一心扑于朝政,日阅一石公文的日理万机!
中年时,在得到玺之法后,自己的欣喜若狂!
中年时,在得知自己的身体,无法承受一国气运后,自己的心灰意冷!
中年时,自己为维护zhong yāng皇权,而焚书坑儒,千古骂名独自背着,只愿给子孙一个铁桶江山,而自己的长子却不理解自己,自己的大失所望!
老年时,自己为达到修玺标准,四处寻求灵丹妙药强健体魄,直到最后一无所获时,自己的心若死灰!
老年时,自己下令修建阿房宫,看着阿房宫日益恢弘,自己的睹物思人!
大限将至时,自己怒则伏尸百万,血流千里,朝堂人人风声鹤唳,天下人人惴惴不安,自己当时的喜怒无常。
死亡时,自己有的只是太多遗憾,太多悔恨,太多解脱,还有太多明悟。
太多,太多了!
此时,一生点点滴滴,皆如清风般拂过心头,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不过如此。
“终究是要走了。”始皇慢慢的回过头来,轻声说着,好似明悟了什么一般。
始皇眼神中的复杂开始褪去,取而目光如一团黑洞,望之令人沉迷,十分深邃。
周身强势霸道的气息,原本无时不在散发,此刻却好似被深藏了一般,颇有静则潜于渊,动则腾九天的味道。
在白起四人的眼里,始皇自从回过头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在看向始皇的时候,压迫也不是那么强了,令人有松口气的感觉。
不过白起四人对始皇的恭敬,却是愈发浓郁了,自古伴君如伴虎,一位将喜怒哀乐,尽显于表的君王不可怕,可怕的是情绪收发自如,言语虽平淡,但你却不能忽视的帝王,始皇明显属于后者。
“下辈子,朕叫赢!”始皇淡淡的说道,随即举步迈向前方,这是第九步,天空中五团金黄色光晕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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