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不及跟站在走廊尽头的人打招呼,重症监护室的那一扇金属移门被人打开了。舒虺璩丣
一名穿着蓝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养生匆匆忙忙地从里面走出来,又急冲冲地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看着有人从重症监护室里走出来,坐在休息长椅上的隋心蕾和隋母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上前一步,隋母拦住那名正欲向走廊尽头走去的医生,一脸急切地问道:
“医生,我丈夫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口罩下,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看了隋母和隋心蕾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边松开着被隋母拉着的手,一边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然后急冲冲地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虽然那位医生什么也没有说,也看不清他戴着口罩下的脸部表情,但是从他额头上沁出的那密密层层的汗珠可以判断出,刚才的手术定是很揪心的,而且从他步履匆匆的样子可以判断出,他在赶时间,确切地说是他在跟时间赛跑,像是在争夺着手术的一分一秒。
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那抹蓝色的身影,隋母原本握着隋心蕾的手更加紧了:
“心蕾,你爸他不会有事情吧?为什么刚才那个医生什么也没有说?还有,你看到没有他刚才的表情,你爸他……”
隋心蕾能感受到隋母此刻心中的无尽的担忧与焦躁不安,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也很害怕,也很焦急。
但是此时此刻,她必须冷静,她必须给隋母支持。捏了捏隋母的手背,隋心蕾安慰道:
“妈,爸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情的。”
看着隋母还是一脸心神不宁的模样,隋心蕾又补充道:
“妈,我们还是过去先坐下来,我们更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说不定,手术马上就好了,而我爸也一点事情也没有呢?”
隋母终于是将目光收了回来,定定地看着隋心蕾。
许是隋心蕾的话安慰到了隋母,现在看隋母脸上的表情,已经比刚才的要镇定地多了:
“对对对,心蕾你说的对,你爸他一定没有事情的,老天一定会保佑你爸,平安度过这次手术的。”
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听了隋心蕾的话,隋母又重新回坐到了休息椅子上。而隋心蕾也总算是可以稍稍舒一口气,待她安抚好隋母的情绪,自己也坐定时,这才记起了已经在身边站了有一段时间的人。
“念琛,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站的正是陆念琛,他的手上还拎着一个水果篮和几盒营养品。想来定是来看病人的,难道他也有亲戚或者朋友也住院在这一家医院?
没有忽略隋心蕾脸上呈现出的诧异之色,陆念琛一边将手上拎着的水果篮和几盒营养品放在另一张休息长椅上,一边回答道:
“我是来看伯父的!”
一句话,让隋心蕾一时间愣住了,怔怔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念琛,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父亲生病住院的事情?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就连她家的亲戚隋心蕾也没有跟他们说过,除了苏悦和宋辰阳知道以外。
探究性的眸子在陆念琛的脸上打转了好半天,隋心蕾也想不到合理的解释。
陆念琛却一点也没有要解释的一丝,他看了眼隋心蕾之后,便将目光转看向了一旁的隋母,礼貌性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伯母您好,我叫陆念琛,是心蕾的同事,同时也是她的好朋友。”
“哦,你好,陆先生。”
看着陆念琛,隋母愣愣地说着,完全一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眼前的这个男人隋母从来也没有见过,也没有听隋心蕾提起过。
陆念琛是隋母第一次见到,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陆念琛给隋母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稳重便是隋母对陆念琛的第一印象。
陆念琛自然不知道隋母心里所想的,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安慰隋母道:
“伯母,您放心吧!伯父他一定会没事的。”
“谢谢你,陆先生。”
这个时候,如若能得到很多人的慰藉,对于隋母来说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支持,而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种无形的支持,才能鼓励着人相信有希望的存在,重新燃起信心。
“伯母,我跟心蕾是好朋友,您以后就叫我念琛就行了。陆先生听着怪生分的。”
“好,念琛。”
看着陆念琛和隋母聊得上,隋心蕾也安心了许多,这样的话隋母就会分心些,不至于那样担心隋父了。
然而正当隋心蕾这么想着的时候,刚才那个从重症监护室里走出来的,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在这个时候又回来了,出现在隋心蕾的视线中。
隋心蕾,隋母和陆念琛这一回看到的,不再是那医生一个人,而是有好几个同样穿着蓝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人正朝着重症监护室这边走来。
刚才的那个医生走在另外几个医生的旁边,他正向其他几个医生说着些什么,偶尔,看见有医生会讲几句。
因为有一段的距离,所以听不见他们在谈论着些什么,但是从他们脸上凝重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谈论的话题很是严重。
而在仔细看,在这一些医生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士。
这样的阵仗,让原本那颗稍稍放松下来的心瞬间又紧绷起来。
“医生,医生,我丈夫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
在那一行人经过隋母和隋心蕾身边时,隋母腾得从休息椅子上站了起来,第一时间拦在了这一行人的面前。
此刻隋母脸上的神情是异常激动的,她的手紧紧地拽着其中一名医生的手,希望能从医生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来来罩术开。许是因为手术的紧迫性,几个医生都没有给隋母一个她想要的答案,他们径直朝着重症监护室里走去。
而隋母却依旧不甘心,上前欲要继续问个答案:
“医生,医生……”
在她再一次接近那些医生的时候,身体被人拦住了,两个护士的出现正好挡开了隋母与那几个医生的距离:
“这位太太,请你先冷静点,里面正在做手术,你这样吵闹只会妨碍到医生们做手术的。你先坐着等,一旦手术结束了,我们会马上告知你们的。”15174591
看着护士,想着他们说的话,隋母虽然不再喊叫了,但是却依旧不肯坐回到休息长椅上,执意站着,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在重症监护室的这一道金属移门上。
“妈,我们就听护士说的话,先回去坐着等爸的手术完成。”
隋心蕾上前,试图想要让隋母回去坐下,换来的却是隋母的坚决摇头。
“妈……”
对于隋母的固执,隋心蕾有些无奈,同时她又担心隋母的身体。如果手术不结束,那也就意味着隋母就要一直站着。
可想而知,这对于已经是疲惫不堪,饱受着身体与精神上折磨的隋母来说,肯定是难以承受的。
隋心蕾十分的无奈。
正当想再一次劝隋母时,却看见陆念琛走上了前:
“伯母,我知道您现在很担心伯父,您是想以这样的方式陪着正在里面动手术的伯父。可是伯母,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手术结束了,伯父也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您却因为长时间的站立而累到了,那伯父和心蕾会有多么的心疼啊?您爱伯父,为伯父着急担忧,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您想过没有,您的身体状况同样让心蕾与伯父牵挂着。难道您就忍心看到心蕾她为您和伯父担心么?伯父手术之后,还需要您的照顾,如果您也累到了,那谁来照顾伯父?恐怕到时候是心蕾一边要照顾伯父,一边还要照顾着您。伯母,我想您这么爱心蕾,也不愿看到心蕾这么辛苦吧?”
原本固执地盯着那一道金属移门的眸子,在听到陆念琛的这一番话之后,竟然在第一时间回转了过来。
隋母的眸光停留在陆念琛的脸上,此时此刻,呈现在隋母面前的是一张含着浅浅笑容的脸。11fbt。
陆念琛微笑着看着隋母,看到隋母的眸光中闪过的一丝犹豫之光,他知道隋母是被自己刚才那一番话讲得有些动容了。
而他也十分有自信,自己刚才讲得那一番话定能改变隋母的决定的。
隋母的目光在陆念琛的脸上停留了一会之后,然后又看到隋心蕾,隋母怎会没有看到隋心蕾的关切?
想想如果真如陆念琛刚才所说的那样,自己累到了的话,那么辛苦的便是隋心蕾。而陆念琛说的也没有错,自己就隋心蕾这么一个女儿,又怎么会忍心看到她如此的辛苦?
终于,隋母又重新坐回到休息长椅上,而隋心蕾又总算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朝着陆念琛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陆念琛则是含笑着摇了摇头,回应了隋心蕾。隋心蕾和隋母坐在一张休息椅子上,而陆念琛则坐在她们的对面。
三个人都没有再讲话,长长的走廊上,一下子又变得安静起来。
等待是一种煎熬,心存担忧的等待更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和考验。
时不时地隋母会朝重症监护室那一道金属移门上张望;时不时隋心蕾会抬起眸,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长长的走廊上,挂着的那一只电子时间显示屏。
时,分,秒,被红色冒号隔开着,上面的红色数字不知厌倦地从0—59变化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隋心蕾却在这个周而复始地变化中,不知抬起了好几次的头。
偶尔,隋心蕾会用手搂住隋母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偶尔,隋母也会握握隋心蕾的紧张的手。或微笑或点头,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而陆念琛呢,偶尔他会站起来,步履缓慢地来回踱步着;偶尔会静默地立在墙边,眼望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偶尔,也会给隋心蕾一个让她宽心的眼神,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持。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着,每过去的一分一秒,对于隋心蕾和隋母,甚至是对于陆念琛来说都是一种无形的煎熬。
隋心蕾再一次抬眸望向走廊上方悬挂着的电子时间显示屏时,时,分,秒正好是一个整体的完美结合:19:00:00。
从早上的8:15分隋父病危进行抢救开始到现在,整整十个小时零四十分钟。这个抢救手术竟然用了十个小时零四十分钟!
时间上的拖沓让心中的那一份不安更加强烈起来,隐隐地让人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心蕾,我去买点东西,你和伯母要吃什么?”
想到隋心蕾和隋母两个人已经整整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虽然期间他也下去过买点像面包之类的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但是都还是被好好地,原封不动地放在休息长椅上,因隋心蕾和隋母都根本没有胃口和心思吃。
如果在这样下去的话,好好的两个人也会变成病人了。所以,再一次陆念琛问道。
隋心蕾摇摇头,而隋母亦是没有胃口。两个人的反应是陆念琛意料之中的,但他还是想劝说隋心蕾和隋母:
“伯母,心蕾,我知道你们担心伯父,你们现在没有胃口。但是你们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再这样下去的话,身体一定会垮下去的。或多或少,总得先吃一点,哪怕只是一点也好。”
看着隋母和隋心蕾依旧摇头,一副拒绝的模样,陆念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如果让伯父知道,你们为了他而弄垮了身体,你们觉得这是伯父希望看到的吗?就算是为了伯父,你们就勉强吃一点,嗯?”
抬起眼眸,隋心蕾看到的是陆念琛真诚而略带焦急的脸。隋心蕾还看到,陆念琛朝着自己点了点头,似在鼓励着,又在期待着。
而他的唇角却一直都是微微上扬着的,他就这样看着自己:是啊,陆念琛说的没有错,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如果自己先倒下了,那父亲有谁来照顾?况且,就算自己的身体吃得消,那母亲呢?
不由地,隋心蕾看向了身旁的隋母:苍白的面容憔悴不堪,两侧的脸颊因为这段日子的辛苦而有明显的往里凹陷下去。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似的,很疼很疼。情不自禁地,隋心蕾伸手握住隋母的手:
“妈,我陪您一起吃,您就吃一点吧?”
许是因为一整天的辛苦等待,又不进一滴水的缘故,此时此刻,隋心蕾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又有些疲惫。
望着隋心蕾恳求而期待的双眸,女儿的心思隋母又怎么会不明白?
最后,隋母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妈,那就让念琛给我们买两份粥吧!”
隋母不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隋父的抢救手术还没有结束,她现在又有什么胃口。现在对于隋母来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隋父能从病危中脱离出来。
见隋母点头了,隋心蕾又转而对陆念琛说道:
“念琛,我妈喜欢喝鲜虾粥,你…………”
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只看见重症监护室的那扇金属移门被人打开了,然后便是几个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医生,隋心蕾和隋母都认识,那是隋父的主治医生。他们的出现说明了隋父的抢救手术已经结束了:心一紧,第一反应隋心蕾和隋母便是快步走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前。
“医生,我丈夫(爸)怎么样?是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
两双眸子牢牢地注视着主治医生的,带着口罩的脸,隋母和隋心蕾脸上的急切是那么的明显。
不同与隋心蕾和隋母的焦急,主治医生先是凝望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一眼,然后慢慢地将戴在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
那张口罩下的脸一下子呈现在隋心蕾和隋母的面前,连带着他脸上的表情一一呈现出来:主治医生的双眉是紧紧皱在一起的,他的额头上还有层层的汗珠,而他的神情十分的凝重,不祥的预感就这样侵袭而来。
隋心蕾和隋母就这样盯着主治医生的脸,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在等待着主治医生宣布结果之前,隋心蕾只觉得自己的心是提到了嗓子眼处的,她紧张地一直秉着呼吸。
短暂的沉默之后,主治医生才开口道: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
空气好像一下子凝结住了,自己等待的结果,换来的竟然是“对不起”三个字。这不是隋心蕾想要的结果。
不可能,父亲不会就这样走的,怎么会这样?隋心蕾在心里拼命地摇着头,拼命地喊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
一个哀嚎的长音赫然打破了这死寂般的静,隋心蕾看到的是,隋母像发了疯似地拽紧了主治医生的手臂,满脸的悲恸。
隋母的双手摇晃着主治医生的手臂:
“医生,求你求你救救我丈夫,他不会就这样走了的,他不会的,你们就再救救他,救救他呀…………”
泪水在此刻早已经决了堤,哀求而凄楚的眸子,怎能不让人产生怜悯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主治医生虽然心有不忍,却必须要让隋母认清隋父已经去世的,这一残酷的事实。
“随太太,隋先生已经去世了,请你节哀!”
隋父病情的恶化,是他们怎么也不曾想到的,而这恶化程度如此的来势汹汹更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不,不会的,不会的。”
隋母的头左右摇晃着,脸颊早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遍又一遍:她怎能相信,明明昨晚还跟隋父一块说过话,明明说好的今天给他买他爱吃的桃酥,今天怎么就成了天人永隔了?
这,叫她怎么接受,如何接受?
头一阵晕眩,一个踉跄隋母差点要摔倒。幸好,被陆念琛伸手及时扶住了身体。
隋母完全将身体无力地靠在了陆念琛的怀里,目光悲怆而凄凉。
“隋太太,隋小姐你们还是先进去见隋先生最后一面吧!”
主治医生一脸的不忍心,伸手将隋母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一点点的扳开。
此刻的隋母,之前的哀嚎已经变成的低低的抽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会的,不可能,不会的,不可能……”
“伯母,伯母您别这样,别这样。我们先去看伯父!”
陆念琛不忍心看到隋母这个样子,轻轻地在隋母的耳旁劝慰道。
听到陆念琛提及隋父,隋母的原本没有焦距的瞳仁突然有了聚点,她侧过脸,看着陆念琛。
隋母的意愿,陆念琛已经了然,下一秒他便抬起了脚步,搂着隋母朝重症监护室里走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隋母一个人身上,似乎大家都忽略了一个人,那个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边缘的,紧紧咬着双唇,木讷地看着眼前一切的隋心蕾。
隋心蕾觉得自己的视线是一片灰色的,所有的色彩都被抽空,她的世界没有彩色只有灰。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般,却压抑地难受;又像是失去了全世界,隋心蕾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孩子,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她,失去了自己最最爱的父亲,失去这个世界上最最爱她的,而也是她最最爱的人。
莫大的哀恸压得她喘不过起来,而她想哭,但是却又哭不出来。
隋心蕾想喊,她不要让自己的父亲就这么走了,她要他回来,可是她却也喊不出声来。
左心房这一处地方,好难受好难受!
隋心蕾唯一能做的便是,抬起脚步,一步步,慢慢地走向重症监护室,走向那个躺着隋父的地方。
每一步,隋心蕾走得都是好沉重,好沉重,每走一步,隋心蕾只觉得自己的心跟着痛一下。
距离越来越近,可是自己与父亲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当隋心蕾的一只脚刚踏进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时,里面传来了隋母的哭泣声,那么的撕心裂肺!
隋心蕾竟然站在门口不动了,她害怕了,她害怕走进去,害怕看到想象中的那一幅场景。
里面的人哭得是那么的悲惨,而站在门口处的人却是狠狠地咬着唇,就连唇畔已经咬出了血色,她也感觉不到一丝的痛意,因为此时此刻,对于隋心蕾来说,心尖上的伤痛已经掩盖住了皮肉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