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小蔡值早班例行巡房,经过201病房门口时竟发现屋里亮着灯。
他走过门口几步,突然觉得异常。想起这病房是昨晚梅雪住的,梅雪不是应该在楼上表哥房里吗?现在这间病房应该是空着的,怎么会亮灯呢?越想越觉不对,又倒退回来几步,却恰撞上正从病房里开门出来的陆医生!
“梦梅哥?”小蔡惊呼。
两人相视讶异!
小蔡疑惑的道:“不是,表哥你怎么在这里睡?你不是该...”
“我不应该跟你梅姐在一起是吗?”陆医生不待小蔡问完便打断替他补充完问题。刚出来关上门的手又推开病房门转身朝里走去。
小蔡很自然的跟着进入病房,随手关上门又问道:“那是梅姐她不...”
“不是!”小蔡没问完,陆医生又打断他。沉默须臾才又道:“她是个病人!我等她睡着了才下来的。”说到最后,陆医生的声音小的都只有他自已能听得清楚。
他是早上才下来睡的,但照实说出来他的行为就有些欲盖弥彰了!他并不想遮掩什么,只想维护梅雪的完美形像。
梅雪确实是以病人的身份住进来的,但当她昨晚醒来的那一刻起,在这骨科医院里就不算是病人了。或者陆医生让小蔡把她送到自己房里,心里就没有把她当病人看待了!
小蔡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泄气的往病床上一坐,斜眼望着陆医生道:“她现在就像徘徊在浅水河边不敢过河的小马驹。你为什么不推她一把?让她知道淌水过去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
陆医生不屑的冷哼道:“你懂个屁!我要是趁她站在河边举棋不定时推她一把,那她原本占有主动的局势就变成了被动。要是没准备好推下去是会呛水的!”
小蔡:“那…”
“打主!”见小蔡要反驳,陆医生赶紧堵住他开口。道:“你不要说瞒天过海,事实上存在的东西、发生过的事,就算无人知晓,在她必须去面对问题时也无法做到理直气壮。”
小蔡一扭头,呲牙咧嘴的用力搔着头发。他这个读书读成榆木疙瘩的表哥,他真替他着急。半晌,无奈的道:“她都睡你床上了,你跟她现在出去挂个牌子在脖子上,说你们没有关系,没有发生点什么,除了你们自己,谁信?鬼都不信!”
陆医生道:“顺其自然就好!为什么要挂牌子澄清?不是此地无银么,都跟你一样傻!”
…
两人相对无言。稍适,陆医生道:“算了,跟你说不清,我上去看看!”
梅雪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时米黄色的窗帘已经透进来暖色的日光。她突然想起昨晚的事,猛地转身才发现诺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昨晚她让陆医生陪着她睡觉的画画瞬间浮了上来,这顿时让她羞愤难当。
霎时,她的心如石沉到海底。
曾经她以为陆医生对她的好终是有些男女间感情的情愫在内,但昨晚当她卑微的把自己硬是塞进他怀里时,陆医生却更多的是无奈和不知怎么说出口的拒绝。
一种被嫌弃、被耻笑后内心深深的刺痛折磨着她。她羞愧难当,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鄙视自己。突然来的这种对自己强烈的厌恶感让她想要逃离。她暂时忘记了家暴的恐惧,把那熟悉的、暂时没有暴风雨的地方当做她唯可栖息的地方。
在对昨晚懊恼的促使下,梅雪霍然掀开被子爬了起来,匆匆的洗漱出来收拾她的东西准备回家去!
陆医生上楼,以为梅雪还在睡觉便轻轻的打开房门。虽然刚才小蔡讲的那些话他不以为然,但其实也不无道理。他想说不再掩饰,顺其自然,谁料一开门就看到窗前弯腰收拾衣服的背影。
陆医生一怔,随即笑道:“你起来了!”
梅雪猛地直起身来,转过脸惊恐的望着陆医生。直到陆医生关上房门来到她身边,她逃避的转过身,弯腰继续拉上箱子拉链道:“嗯,我…要回去了!”
“…”陆医生停下脚步定在地上,感觉内心深深的刺痛了一下。看着梅雪的后背,他道:“刚才…我是怕别人说你闲话才…”
不知怎的,面对梅雪时陆医生竟不能理直气壮。就算他多此一举的掩饰,除了让他自己内心无愧,真的就能阻止别人的亲言碎语吗?
梅雪直身转过来,心道:“是怕别人说我闲话吗?还是保护你自己怕人家戳你脊梁骨!”她嘴角微扬,眼神却凄迷苦涩的道:“谢谢陆院长的收留,昨晚是我失态打扰到您了!医药费我等会下去结算!”
梅雪突然间态度疏远客气,望着陆医生低垂着睫毛,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她虽然极力在掩饰,语调中却带着丝丝凄凉。那没有显露的落寞,让陆医生这个始作俑者内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