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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无端乱衣衫(1 / 1)

凤鸾闷,抱膝听窗外北风。直到夜深才睡去,梦中也觉得自己忧闷。她不认为自己全对,可自己全错吗?

是个不会讨好别人,不会在任何场合都做得好的人。这样的人,是最普通和最多的一类人。

一觉几梦到天明,凤鸾刻意自己去挑选衣服,面对衣柜内色彩纷繁的衣服时,凤鸾再想一想嫁到郭家的好。

女人都喜欢衣服,凤鸾也为衣服喜欢,可她见到一干暖和的锦袄时,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家人。

想到家人可以安心,凤鸾还是感激郭朴。也许有人在这种时候要说郭朴不好,可郭朴,他的确是凤鸾的金主。

在凤鸾心里,出嫁从夫,而郭朴又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凤鸾以郭朴为主。

昨天被郭朴撵出来,凤鸾先是生气,后来是深思。汪氏和曹氏在凤鸾眼里都有能耐,而凤鸾问自己,虽然她觉得自己也行,可是,郭家未必这么看。

再说话是说说的,真的让凤鸾去管郭家的铺子,让她现在去,她也知道自己不行。所以,能陪伴郭朴,是凤鸾认为自己眼前唯一能做的。

让她在房中吃闲饭,她不肯。而且,她什么也不做,只会给汪氏话柄。想到这里,凤鸾取过桃红刻丝的锦袄,兰枝接过来笑:“穿这件,把什么人都比下去。”

房中有福寿双全的大铜镜,凤鸾换过衣服照一照,镜中人不是纤细似风吹去的人,却是丰腴如雪的一个人。

见到铜镜,凤鸾又宛转一下心思。她从小到大,就听人说郭家如何豪富。直到嫁过来,才亲眼见到。

铜可铸钱,在古代,铜器直接就等于钱。寻常人家里有一面小铜镜,就觉得满意。而郭家这一面镜子,是凤鸾从小到大见过的第一面大铜镜,可以照到大半个身子。

房中的东西,无时无刻不让凤鸾要想到郭朴。她虽然不是贪图享受之人,可谁不爱享受。不嫁给郭朴,现在会是什么境况?

重坐妆台前,对着镜匣梳妆,兰枝送上一枝海棠玉兰相间花纹的金簪子:“戴这个。”再送上缕金雕玉的花钿,凤鸾自己满意地看过,含笑唤兰枝和桂枝跟上去看郭朴。

早饭已罢,汪氏早就出去。从曹氏门前过,见雪梅送打扫的东西出来,她是满脸堆笑:“少夫人,您去看公子?”

“不在?”凤鸾问的是曹氏。雪梅笑眯眯:“夫人一早喊去。”凤鸾心里堵了一下,昨天的事,她自己也想到郭夫人肯定不喜欢自己。

她笑一下,往郭朴房门去。平时推门就进,长平和临安不管做什么,会停下来欠欠身子。今天长平是匆匆过来,低声道:“公子说少夫人不必来。”

凤鸾愣在当地!她随即明白是昨天的事,郭朴还在生气!留恋地看看那一道玉色绣宝马的帘子,凤鸾难掩失望,黯然往回走。

兰枝和桂枝在外面听到也是愕然,跟上凤鸾走到房中,兰枝忿忿:“这是怎么了?”桂枝不解:“怎么就撇下咱们?一碗水端得太不平。”

“原本就不平,汪家和曹家都有钱。”凤鸾越听越难过,把自己心里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兰枝和桂枝闭嘴,在她们心里也是这样想。

外面传来七巧的说话声:“五巧,少夫人让我回来对你说,今天不下雪,把箱子里的衣服晒一晒,那几件子少夫人最心爱的,从家里带来的,你知道。”

七巧是无心的话,听到凤鸾主仆耳朵里更为刺心。凤鸾往外面看,梅花映着晴光,虽有北风下几分摇曳,更添光彩。

她愤然而起:“天气好,我出去逛逛。”兰枝和桂枝打起精神:“都说有园子,从没有去过。”这房中本来有郭家的两个丫头,只管收拾不多闲话。见到这样笑一笑,跟上一个去指路。

郭家是大宅院里单个有小院子,各处都有花草香径,通往宅院中的园子。园子不大,这城本来就不大。

不过几步走动,就可以把园子看光,不过太湖石假山,十数株树的梅花林子还有。凤鸾见到花,就想到摘去给郭朴看,再嘟嘴,不让自己去,那就自己赏玩。

郭朴隔上几天由褚敬斋医治,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褚敬斋拿着医盒走出来,长平和临安就赶快为郭朴换痛汗湿透的衣服,他喘一喘气问:“凤鸾在作什么?”

有意冷一冷凤鸾的郭朴,还是有些想她。汪氏不能陪他,曹氏郭朴总觉得透着奇怪。只有凤鸾,让他想一想。

他原本一腔情意在卢小姐身上,被退婚内心深恨。恨到无处恨时,恨自己不能起来。人是感情动物,总要想上一个人。现在他可以正大光明想的,只有凤鸾。

临安拿着热巾帛正为他擦汗,道:“在园子里玩呢。”郭朴刚要说让她摘花来看,又一想算了,停上几天再喊她。

凤鸾在园子里玩了半天,一头汗水地回来用午饭,午饭过后和丫头一处做针指,想想对兰枝道:“不让我去,你去问一问,晚饭要不要我做。”

兰枝过去让长平传话进来,郭朴冷笑,要不要她做?这话问得真好。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生气,女人三从四德,她理当去做好送来,哪怕自己不吃也要送来。

郭大公子,更加的生气。

接连三天,凤鸾闷坐房中。并没有亏待她,也没有人对她说什么,她自己总是闷闷的。园子再逛,也没有精神。独坐房中总是忧愁,兰枝劝她还是出去走走。

长平偶然走过,见梅花下面的河边儿上蹲着周氏少夫人。他悄步过去看看,见凤鸾手里拿着簪子,一个人在地上划来划去,很是无聊。

长平回来告诉郭朴:“少夫人不怕掉河里去。”郭朴不想听:“家里这么多人,掉进去不会捞。”长平要出去,郭朴喊住他:“外面北风如何?”

“河里结的碎冰,不过掉个人下去还是会掉到水里。”长平很是会意,郭朴想说一句什么,又还是道:“不管她,掉进去最多看医生。”

长平忍住笑说是,郭朴喊他:“取架子上兵书念给我听。”病人最闷,郭朴以前就用这种方法来解闷。

听了一会儿,郭朴有些烦,他对长平道:“你还是去看看,免得真的掉河里。”长平放下书出去找,见凤鸾已经不在。

回来时无意去问了一下,这是长平当小厮的机灵,免得郭朴又问凤鸾他回答不上来。凤鸾房中的两个丫头愣了:“和兰枝、桂枝才出去,说是外面玩。”

长平不动声色:“我知道了。”又自己沿着府中找了一圈,郭家就两个门,一个正门,一个偏门比正门大,好运货物进来存放。

偏门上的婆子道:“说出去有事。”长平骂她:“怎么不来回话?”婆子还要分辨:“那不是少夫人。”

长平恨得真想给她两记巴掌,怕耽误事才没有理会。喊上两个家人:“去周家看看,赶快请回来。”

又怕家人们知道凤鸾私下出去,长平掩饰道:“公子说早接回来。”好在郭家的家人是铺子里宅子里到处有差使,要是别人家里单独安排的跟出门的人,肯定会奇怪,怎么自己不知道,少夫人已经出门。

心急火燎地安排好,长平三步奔做两步走来见郭朴。临安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长平顾不上理他,一打帘子来见郭朴。

郭朴大怒:“带上绳子,捆回来!”居然敢自己出去。长平和临安劝了几句,郭朴气得骂他们:“快去!”

忙乱了一会,去周家的人已经回来:“周家的人也奇怪,说少夫人没回去。”郭朴大吃一惊,转而又担心:“快去看看掉水里没有,蠢奴才,快去家里到处看看。”他惊魂未定:“去看看井里水里!”

整个郭家都忙活起来,长平不顾风冷水寒,带着人破开冰在水里打捞一遍也没有。郭朴已经冷静下来,喊临安:“不要惊动人,你去见邱大人,请他城门里问一问,有没有这样的人出去。再去毛家看看那个小子还在不在。”

临安听着这话惊心,他很是诧异:“我看不会。”郭朴暴躁起来:“快去!”临安被喝骂,飞跑而去。

直到晚上,也没有找到。郭家的人全被惊动,郭老爷子和郭夫人夫妻坐在郭朴房里,汪氏不无得意地道:“再怎么样,不能出去不说一声。”

曹氏冷冷道:“总有原因。”

郭朴不无后悔,他一个下午回想凤鸾,年纪还小,又在家里关着长大,何必和她计较!眼看着灯掌上来,郭朴灰心丧气:“让去周家候的人回来。”他双目茫然地看着帐顶:“告诉周家不要着急,会找回来的。”

郭夫人心疼儿子,她又气又急:“找回来决不客气。”郭朴心中的沮丧,非比别人可比。他想了又想,凤鸾没有不好,很是单纯。

自己想要人陪,凤鸾不说是最好的,可她是自愿嫁过来,她去了哪里?过去受丈夫冷落去投河上吊的,不在少数。

郭朴后悔莫及,喊她过来骂一顿也行,何必冷落她。凤鸾留在家里,就是让她陪伴自己,不让她陪,她肯定想不开。

他面上着急,汪氏心中一动醋意横生,难道对周家的真有情意?汪氏已经打听过,周凤鸾成亲前就见过郭朴不少次,至于为钱成亲,汪氏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她们三个人来,全和钱有关。

因为是为着钱,汪氏才一开始就要找一个人下手,她原本不是对着凤鸾,是针对这两个人中任意的一个。

赶走一个是一个!

曹氏是真正担心,凤鸾独自跑了,可周家还在这里。她对着床上的郭朴痛恨,曹家的人就是这样对曹氏说,你要为家里想一想。

为曹家想什么!曹氏不明白!打官司输就输吧,自从有了那件事,曹氏觉得这个家与自己无关。

郭朴本来就饮食少,今天直到现在没吃什么,郭夫人亲自喂给他,才吃了两勺,外面有人匆匆来的脚步声,郭朴立即不吃了,眼睛从铜镜中往外面看。

“少夫人找到了,现在周家。”家人说过,郭夫人骂道:“带回来!”郭朴阻止:“不,母亲。”他明显是松了一口气,问家人:“好不好?”

家人傻乎乎:“我半个时辰往周家去一回,在门口听说回来就赶快回家来告诉。”郭朴也想骂他,怎么不去看看。

把心重新提起来,郭朴喊长平:“你去看,让她不要怕,我不生气,让她。”想上一想道:“在家里呆一天,明天回来也可以。”

郭夫人原本生气,现在微微一笑,郭朴见到,随着笑笑:“母亲,让人把凤鸾的铺盖和梳头东西送去,让人去哄哄她。”

“我自己去。”郭夫人笑起来,把手中的勺子送到郭朴唇边:“你放心,我不会吓她。”房中所有的人都听得很清楚,郭朴吃下去后道:“对她说我这两天想一个人呆着,所以……”

郭老爷子和郭有银也笑容满面,看在汪氏眼中,她很是不忿。

郭夫人出来,汪氏和曹氏各回房中。就是七巧也不忿,她是刚才站在房中探视的一堆人身后听到,对汪氏道:“少夫人天天辛苦,周家里只在房里陪上两天就这样,以后咱们挣多少,只怕是她的。”

这个问题汪氏早就想过,她挑起眉梢抚着手炉,露出另有心思的笑容。

曹氏在房中纳闷:“她去了哪里半天,公子让衙门里的人满城找她,她在哪里呆着?”腊梅小声道:“难道是私情?”

“这话不能说。”曹氏不愿意这样说凤鸾,而且这句话,勾起她心中的隐痛。

此时周家灯火通明,凤鸾坐在灯下正和父母亲在说话,她手中是几块夏天的布料,不是绢就是纱,夏天的单衣料子,不说太薄可见人肌肤,也可以透光。

“就是这样子的灯笼。”凤鸾手里拿着笔在画,周士元哈哈大笑:“凤鸾真是个聪明孩子,你怎么想到?”

凤鸾不好意思说是偷听到汪氏说的,她只抿着嘴一笑,又往外面看问兰枝:“有人来就告诉我?”

兰枝守在厅口,用心瞪着大门,来安在大门上心花怒放,兰枝虽然瞪得不是他,他接受到兰枝的眼光,还是很喜欢。

在梅花下面画地解闷的凤鸾,忽然想到汪氏的话。夏天的布料可以做灯笼,当然汪氏说的是那些明年不好再卖出去的,不是指可以储藏待高价的布。

凤鸾家里,也是有这些的。她急急跑出来,在周家不大的库房里和周忠呆到晚上。划灯笼样子,又想新的灯笼样子,直到周忠提醒她:“姑奶奶,可以回去了。”凤鸾这才想到自己半天不在家,她无处可奔,肯定先回自己的家。

回来的路上凤鸾担心得快要流冷汗,可是她还是要先回家去看看,她担心郭朴对家人怎么了。周士元不知道凤鸾怎么了,他要先问,凤鸾要先说,周士元听入了迷,把女儿夸奖过,按捺不住地问道:“在郭家受了什么委屈?”

凤鸾不自在扭一扭身子,担心地往外面又看一眼。这担心她以为掩饰得很好,被父母亲看在眼里。

大门被拍响,周家就这么大,来安没好气地回话:“哪个!”灯烛下的凤鸾身子一跳,顾氏要落泪:“这是怎么了?”

“郭夫人来了。”兰枝看清雪地里的人以后,一溜小跑进来慌张地说着。凤鸾站起来就到处看,那样子分明在找躲的地方。

周士元和顾氏一起落泪,对凤鸾道:“你进房里,我来和他们说。”

郭夫人进来,遇到的是顾氏恼怒憎恨地泪眼,和周士元混杂着怒气、不满,自怨的眼神。

“夫人,我们在外面行走,不该说这样的话。”周士元已经可以行走,他站起来接郭夫人,原本想心平气和说话,一开口全是怒气:“我求您,让我为凤鸾赎身,这银子多加一分利,我慢慢地归还。”

郭夫人很是不悦,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和颜悦色在房中扫视过:“凤鸾呢?”顾氏哭天抹泪:“你们怎么对我女儿?”

“让凤鸾出来见我。”郭夫人倒是能稳得住,周士元不接她的话,恳求地看着她:“夫人。”他双手交握,跪了下来。

顾氏惊呼一声明白,也跪到丈夫身后,郭夫人生气了!她回身见送凤鸾铺盖和梳头匣子的人进来,手指着这些道:“你们自己看,我儿子让我来安慰凤鸾,我亲自过来你们对我说这些!”

凤鸾在房中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话,郭夫人道:“这是凤鸾的铺盖,这是她的梳头东西,这全是朴哥让送来的,朴哥说让她不要怕,朴哥没有生她的气,让她在家里过一夜明天回家去。”

郭夫人重重哼一声:“东西送到,我话也带到,本来我想安慰她几句,现在不必!我们走!”

“母亲。”凤鸾从房中出来,她没有大的心计,听到这些话在房中呆不住,她匆匆奔出,带着急切问郭夫人:“真的没有生气?”

她面上的焦急,让郭夫人想到儿子面上的担心,郭夫人有了笑容:“他的话是这样,等我回去把你父母的话带到,他会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郭夫人加重语气提醒周家的三个人:“过河拆桥,不太好。”转身又要走,凤鸾又开了口:“我,我和您回去。”

外面只有一辆车,郭夫人和凤鸾坐在一处。郭夫人不说话,凤鸾也不说话。借着车外偶有的街上灯光,郭夫人把凤鸾重新打量。

是个娇美的姑娘,是个秀气的姑娘,郭夫人让人相看过,凤鸾不是瘦得风一吹就倒的身子,她能生孩子。

郭夫人心中酸痛,凤鸾能生,也得儿子能好才行。可是现在明显的一件事,郭朴喜欢上了凤鸾。

在古人父母的眼中,这就是喜欢了。凤鸾在百般担心郭夫人心中不悦时,郭夫人浅浅一笑,这姑娘也有讨人喜欢的地方。

不过郭夫人不想理她,凤鸾把一家人都要吓出病,她还是冷冷淡淡地坐着。车到郭家门口几步处,凤鸾才小声开了口:“母亲。”

她嗫嚅道:“我父亲和母亲说的话,请您别对公子说。”郭夫人心想你还知道不能气病人,她淡淡道:“是吗?”

“要是说了,他会生气,会生气的。”凤鸾声音越来越低,她拿不出好的话来让郭夫人不说。车停下来,外面有人请她们下轿。

郭夫人雪地里站定,凤鸾重重跪下来,仰起的面庞上有了泪,好似晶莹雪花中的一点:“请您别说,求您了。”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能这样。”郭夫人适时地把握这个分寸,对凤鸾还是漫不经心:“你放心,你好了,我不会亏待你。”

说过郭夫人就离开,凤鸾慢慢站起来,对着郭家的大门轻叹一口气,这大门好似野兽张开大口,郭朴真的不生气?

他叫郭朴,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就像凤鸾,是凤凰的意思,郭朴,是什么意思?凤鸾总是在不该有的时候,冒出奇怪的想法来。

“跟我来。”走开几步的郭夫人回身喊她,凤鸾答应着小跑过来。郭夫人好笑,这真是个孩子:“你慢些,小心滑倒!”

带凤鸾到郭朴房外,凤鸾还是担心:“真的不生气,母亲,要不您先进去说一说,我再进去。”郭夫人进来,对郭朴笑:“那孩子气的人,在外面怕你生气。”

郭朴也笑,提着声音喊一声:“凤鸾。”凤鸾大喜,为什么大喜,她自己不知道,反正她听到这喊声,就奔进来:“在呢。”

到了郭朴床前,郭朴满面笑容:“你去了哪里?”凤鸾从袖子里取出一包子蜜饯点心,难为情地道:“你不喜欢,我给你买这个去了,路比较远……”

喜欢跑这远路的,是桂枝。凤鸾机灵地想到要有个借口,以她这孩子气的人,只能想到这种方法。

郭夫人笑容可掬:“你这个孩子,让人担心。”郭朴笑得也很开心,不过他只看凤鸾:“吃了晚饭没有。”

凤鸾啊地一声,郭朴责备道:“我就知道。”凤鸾笑眯眯:“你吃了没有?”郭朴道:“被你气得还敢吃饭!”

郭夫人悄悄地退出去,在房口回头看一看正在分辨的凤鸾,就是一笑。

夜深人静的时候,郭朴喊凤鸾过来问她:“生我气了?”凤鸾梳洗过,面颊红扑扑,披着锦袄缩着双手噘嘴:“是你生我的气,就是因为我不喊她。”

“她比你大。”郭朴很是耐心,凤鸾不在的这一个下午,他不能不想到再找一个凤鸾,不太容易。他甚至偏心地想到汪氏虽然能干,找一个能干的管事并不难。

郭朴思前想后,决定以后多哄着凤鸾。

凤鸾更噘嘴:“比我大也不能这么喊,她就是不喊,人家也知道她最大。”郭朴好笑:“并没有分出大小,你们的衣服首饰月银,都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猛然想起,汪氏和曹氏管铺子是另有月银,凤鸾没有,因为这是管事的一份。而且管铺子的人,年底另有分红。当然,凤鸾也不会有。

凤鸾行不行?一开始不行,未必以后就不行。郭朴去打仗,他一开始行吗?也是慢慢学的。他公平公正地想一想,凤鸾就算现在不如汪氏,真的放到铺子里去,也可以当一份差使。现在她陪自己不能去,凤鸾就少了这一份。

郭朴决定公平,他不明说自己想到的原因,对凤鸾道:“你钱不够用,我每个月另外给你一份。”凤鸾猛地抬起头,眼神很是清澈:“不,我不是为钱,我家里没有钱,人人都知道。”

“那是为什么?”在郭朴看来,还是为这个。现在不为这些生气,以后也会想到这些。凤鸾的回答又是一样,她小嘴儿本来就噘着,现在慢慢地还要噘,郭朴出神地看着这嫣红的唇瓣,在心里猜测着还能噘多高?

这噘高的小嘴不能再高时,凤鸾才不情愿地开了口,像是她心底的话,她并不太情愿说出来:“那一个和曹氏家里都有钱,都能干,我什么也不会,只能陪你,不让我陪,我还作什么。”

这话实在朴实无华,郭朴满意地吁一口气:“凤鸾,陪我最大。”他自己到此时才明白过来,其实陪他的人最大。

因为要陪郭朴,又要让郭朴不烦的人,其实不太好找。周凤鸾在成亲前和郭朴的几次谈话,让他们之间没有疏远和陌生感。

以前郭朴不觉得,他以为花钱就可以弄来一个。母亲的丫头一天来看几回,打的什么主意,郭朴很清楚。

虽然他病了,可郭家的人把他惯得不行。今天郭将军总算明白,他想想曹氏来陪,让她来肯定会来,可是自己不会觉得舒服。

凤鸾倒很实在:“我知道那一个才辛苦,我只能陪你在房里说说话,我不如她。”郭朴微笑,他心里也一直认为在外面的人才辛苦,因为他是个男人,他认为在外面打拼的人辛苦。

可今天,郭朴的心思有所改变。刚改变就想到几句旧话,那是别人对虞临栖背后的看法,说虞大少和郭大人就知道巴结上司,别的什么也不会。

这是初到军中和虞临栖交上朋友,别人背后的看法。到现在,虞大公子依然是如此,郭大少浴血奋战过,让别人对他的看法改观不少。

当然虞临栖不在乎,他天生认为自己是当官的,该走过场的地方只走过场。

汪氏的才能渐显露出来,虽然还没有露出峥嵘,不过郭朴再平衡一下,他还是认为汪氏比较辛苦,当然凤鸾也重要。

这就好像别人家里当太太的操持家务,而姨太太成天陪着玩,不能抹去操持人的功劳。郭朴哑然失笑,难怪凤鸾有这想法,难怪她会乱想分出大小。

郭朴安慰凤鸾:“她们辛苦,你也辛苦,以后不要再乱跑,把我担心得不行。”当然他此时想不起来他初听到凤鸾离家时,他是大怒:“拿绳子捆回来。”

凤鸾掀一掀眼皮子瞅他,两个人目光碰上,凤鸾笑嘻嘻,郭朴有笑容。铜镜还在一旁,映出镜中人一个是红颜一个是枯骨。郭朴对着凤鸾的笑容格外珍惜,当然他心里还有凤鸾是讨好自己未必是真心的想法,可他很是在乎。

北风断断续续起来,长平手捧着凤鸾的晚饭过来。五巧的面庞在黑暗中一闪而过,长平装着没有看到。

五巧到房里去,她只在装着房门上站一站,看过动静就赶快进去:“一直在公子房里不出来,没见公子发脾气,只见长平拿食盒过去。”

要是生气,不会是这样的动静,难道拿汤菜泼周凤鸾?

汪氏银牙咬了又咬,她觉得十足地偏心。嫁出门的人回家居然不打一声招呼,也没有人追究。汪氏愤愤:“以后我也这样。”

“她到底去了哪里?”两个丫头还是这样的疑问。五巧是黑中带彩的眼珠子,七巧是转来转去的眼珠子,不一样的神采中,有着一样的一句话,而汪氏完全看得明白。

周凤鸾一定是见男人去了!这是她们主仆的一致想法。

青春年少,这不是四个字一闪而过。桃花深深,杏花浓艳,李花闪俏,种种悸动种种绮思……郭朴为什么要让三个人签卖身契,而汪氏肯签,曹家逼着曹氏答应,凤鸾是稀里糊涂另有原因答应。

因为青春年少!春心一动,无法收拾!

汪氏手驻着腮,出神地看着床边几上跳动的烛火,是一团滚烫的火热,虽然不在手中。

那烛火映在墙上才是红晕,而烛火中,是一团黄色,淡黄鹅黄明黄,反正是黄色让人心中无端要跳,有小兔子要蹿的那种颜色。

烛火中出现汪氏的一个远房姐妹,她生得风流宛转,有一把子小细腰,汪氏最后一次见她,是她被沉了猪笼。

未出嫁的姑娘,被人逮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在那种时候,汪氏就发现什么人都依靠不住,只有银子最可靠。

远房姐妹嘶声力竭被拖走,乌黑的长发原本油光水亮,拖在地上好似一块擦地布,肮脏又湿重。

那个男人逃走,他跳窗而逃,只留下一个精光的脊背,这脊背坐实远房姐妹的罪名,而在她最后的那一刻,这个男人也没有踪影,他逃走了,把家人全都抛下。当然抛下的,还有曾在桃花深处的爱情。

汪氏不屑地一笑,或许他又去南方寻找温暖的桃花深处了。好端端的想到这件事,是汪氏对周凤鸾实在不忿。

洞房那天的陷害,汪氏没有针对周凤鸾,七巧如果不被凤鸾发现,会在曹氏房中也弄上一下,这就不是财宝而是别的。

害人是不是,汪氏冷笑,生意场中从来人吃人。汪金贵姑娘打算到郭家时,就把郭家这些钱全看在自己眼里,不容别人分享。

而今天,曹氏未去,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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