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张口结舌,他来这里就寝?外面暮色淡淡,尚有余霞。院子里桃花开正好,那嫣红粉红更让凤鸾不安。
三年来的点滴心情涌上心头,凤鸾本能的还是不想见眼前这个人。
郭朴紧紧抿着嘴,生怕自己一张嘴就要骂她。他双拳紧握,身子微抖。是情念,还是三年来的思念……
终于,凤鸾鼓了鼓勇气;终于,郭朴鼓了鼓勇气。
“听我说。”郭朴道。
“我要告诉你。”凤鸾是高昂着头。
两个人同时开口,碰到对方的话语又同时闭上嘴,警惕地看着对方。
再一次有沉默,凤鸾是恼怒、愤懑、狐疑,郭朴是压抑不住的气愤。
再一次两个人同时开口,凤鸾不情愿地道:“你先说。”
郭朴不甘心的道:“你先说。”
顿上一顿,凤鸾怒发冲冠,双手叉腰上前一步怒气勃发:“你又被人抛弃了?又没有人要你了?看你这张俊脸。”
郭朴马上笑嘻嘻,露出仿佛自己天下最俊的笑容。他笑容灿烂双眸如星,凤鸾怒上心头,冷笑道:“就是你的俊脸,你才会变心的吧?”
她拿出拔簪子扎孙季辅的劲头,就是今天没拔簪子,凤鸾牢记自己要非要掌掴郭朴,这俊脸在前不打难过,她举着小手跳过来。
郭朴一见她这姿势,抱头又蹲下来。凤鸾总是奋不顾身地要打他,结局就是她又摔在郭朴肩头上。
郭朴双手抱住她腰,把她压在地上。凤鸾又羞又急,见房中一暗,房门被人关上。郭朴居高临下,身下压着凤鸾柔软的身子,他邪火上头难以克制,先寻找小小红唇亲住。
双唇相接之时,郭朴轻吟一声,凤鸾血涌上头,只觉得心飞起来,飞到一处春花盛开,又有鸟鸣的地方。
这里真好,凤鸾着迷地看着,只觉得身上无处不畅美,无处不舒服。她慢慢回过神,腾地红了面庞。
她在郭朴怀抱里,而郭朴陶醉之极,小心翼翼地亲着她。
凤鸾的红唇,好似甜美多蜜的花汁,郭朴恨不能自己变成小蜜蜂,一直停在这红唇上。他慢慢回过神,虽然不忍放开,也松开凤鸾面庞,笑嘻嘻的话涌到嘴边,变成一句打招呼:“夫人,我回来了。”
“啪”一下,郭朴面颊上着了一记清脆的巴掌,虽然响却不重。凤鸾酸软无力地挥挥手,不想打个正着。
郭朴抚着脸苦笑:“你到底打了我。”再猴急地抱起凤鸾往房中去,凤鸾所有恨意全都不见,软软地揪住郭朴耳朵:“你还敢来?”
“不来就没老婆了,听说你要嫁给孙将军,我一路快马,一路飞奔,一路风餐露宿,来搭救你。”郭朴把凤鸾放在床上,凤鸾昏昏沉沉,眸子迷醉地看着他:“虞大人说你变了心。”
郭朴气又上来:“你就不能等我回去问问我?”
“还有邱大人也作证。”凤鸾说着,郭朴坏笑一下:“邱大人?以后让他不大人。”见凤鸾还要说话,郭朴把她的手从自己耳朵上拿下来,柔声道:“我们先亲亲,我也气呢。”他眼睛发亮:“久别重逢,咱们先好好亲亲。”
他俯下身子,凤鸾脑子里“嗡”地一声,只知道双手去抱住郭朴的身子。男人的气息撩拨得她身如飞絮般绵软,就上郭朴无处不坚硬的身子。
这坚硬的身子让凤鸾不敢想,又难为情。房中沉醉过后是迷乱,迷乱中郭朴解开凤鸾的衣服,见到裸露出来白晰的肌肤,他更什么也想不起来……
“哎呀。”凤鸾发出痛呼,才把郭朴提醒。他讪讪着犹有留恋,依依不舍地坐起身子,觉得不能控制自己,又站到床下去。
凤鸾嘤嘤哭泣:“你弄痛了我。”她慌忙把衣服掩起,郭朴也还是看到她身上的红印。“嘿嘿,我见到你什么都忘了。”郭朴讨好的伸出手:“我给你揉揉。”
被他揉得身子又酸又痛的凤鸾聚起力气,一骨碌爬起来,又羞又气又急,拿起枕头就扔过去,怒目道:“走开!”
郭朴轻轻松松接住枕头,笑逐颜开道:“天晚了,睡觉了,让你丈夫哪里去?”丈夫两个字打在凤鸾心上,她又恼怒起来。
“过来,我们好好说这件事。”郭朴也沉下脸:“今天你要说不清楚,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色迷迷地凤鸾身子上一转。
凤鸾大怒起身:“今天你要说不清楚,看我怎么收拾你。”郭朴做个小生怕怕的样子,继续色迷迷:“夫人,你千万手下要留情。”他坏笑着学凤鸾的腔调:“哎呀,人家痛。”
一床被子直接飞过来,凤鸾扔了枕头,现在扔的是被子。郭朴接住,对着衣衫还不整的凤鸾打开被子,恍然大悟状:“原来你要遮羞。”
手握被子上前没头没脑裹住凤鸾,欢欢喜喜喝一声:“随我走了。”凤鸾在被子里乱踢乱打:“放我出来,你要带我哪里去。”
没一会儿就被放出来,郭朴坐在炕上,凤鸾在他身边。被子打开凤鸾头发也乱,首饰也歪,面颊红的地方如晚霞,更如胭脂一般。
郭朴傻乎乎看着,心里克制自己再上下其手:“你真好看。”
房门被轻轻敲响,长平回话:“晚饭可送不送,公子和少夫人都没有用晚饭呢?”他们一直守在门外,既难为情又不能不听里面动静。
听到两个人出来,长平才敢敲门。
里面回出来吩咐:“送来吧,我和少夫人肯定都饿了。”凤鸾白眼郭朴:“我不饿。”郭朴笑得邪气:“也是,你吃我就饱了。”
凤鸾黑下脸儿,郭朴给她才整过衣衫,见房门打开,长平手捧着食盒子,临安手捧着碗箸进来。离炕前几步放下东西伏身拜倒:“见过少夫人。”
凤鸾心酸地要掉泪,正要取帕子,一块帕子送到眼前,郭朴殷勤地道:“给。”不等凤鸾来拿,又送到她泪水处,温柔地道:“我来给你擦。”
两个小厮跪在地上开始说话,长平陪笑:“少夫人休要听奸人挑唆。”临安道:“公子对少夫人一直思念。”
长平道:“天天想。”
临安道:“夜夜想。”
“时时想着。”
“想得夜不能寐。”
“想得总掉眼泪。”
“想得……”临安搔搔头,道:“这不是一打完,就赶快来了。”
郭朴放声大笑,才夸了一句:“奴才们,说得句句是实。”旁边大放悲声,凤鸾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边哭边炕上站起来,对着郭朴裙底飞起一脚:“这三年里,你在哪里?”长平和临安见到,丢下东西道:“奴才们告退。”
不管食盒子全放在地上,他们两个人转身就走。
郭朴抱起凤鸾安放怀中,双臂圈住她轻轻摇晃,柔声哄她:“我一直都在,乖乖,你相信我,自你离去,我心里时时想你,也天天想你。”
“你的人在哪里?”凤鸾又哭又扭身子,抓住郭朴耳朵拧一通,再去揪他面颊。郭朴伏身子送上自己任凤鸾发作,不忘再怪叫:“哎呀,哎哟,夫人轻些,明天还要成亲,打成猪头见人,别人说你嫁的不好。”
忽然又想笑,摇摇怀中的凤鸾:“对你说个笑话,虞临栖被我打成猪头一个。”这话太灵验,凤鸾马上就不哭,两行泪水挂在脸上,不相信地道:“真的?”
撇一撇嘴又委屈着要重新哭,郭朴赶快找话哄她:“当然真的!你不信,问两个小子去。凤鸾。”他柔声道:“我一直在你身边,从你回来我就知道,我一直找你,所以知道。”
“你一直知道?”凤鸾眯起眼睛,又瞪圆杏眼,双手揪住郭朴一左一右两只耳朵,带着气势汹汹从前回想:“你知道?你不来找我,哦。”她冷笑:“是你让孙将军这么羞辱我,是不是?”
本来想说孙季辅的郭朴想想,季辅兄还是不能说。凤鸾已经在发脾气:“你认识孙将军,你们在拿我开玩笑?”她眸子里全是危险气息,把郭朴耳朵用力揪着:“说!你们是什么意思?”
“孙将军是我以前同僚,他是近日才知道。”郭朴不敢再说孙季辅,只道:“我的少夫人,你难道没看到你一直想要的人?”
凤鸾怒道:“哪一个!”手中耳朵再揪下去,郭朴求饶。他怀里抱着凤鸾,再低下头任由凤鸾拍过来打过去,这头再低着求饶,一抬眼见凤鸾丰满就在不远,郭朴就势在上面蹭着脑袋,撒娇道:“再打明天你嫁猪头丈夫。”
“哪一个要嫁你!”凤鸾丢下郭朴的耳朵,回他一句后想起来了,更加怒气:“你是说郑克家!”少夫人最想要的人,就是郑克家那个“坏人”!
说起来郑克家,凤鸾气得直哆嗦。感觉到凤鸾身子的颤动,郭朴坐直身子,也有些生气:“你还敢生气!”
凤鸾有点儿心虚,别过面庞不说话。郭朴灼热的眼光一下不丢她,生气地道:“你要嫁别人是怎么回事!”
他从回来就抱头挨打的多,这是第一句重些的话。三年风雨在心里转悠的凤鸾哪里能受,她叫起来:“你先娶的别人!”
一只拳头伸到凤鸾鼻子面前,对着她眼睛晃几晃,再抵到凤鸾额头上去。凤鸾打顺手正要瞪眼,郭朴先瞪起,拳头再重重抵一下凤鸾额头,沉声道:“这种事情,我是不会让你半步!”
他认真发狠,凤鸾自知不敌,嘀咕一句:“反正是你先!”噘着脸生闷气。郭朴下炕把吃的取来摆好,露出笑容把一个好看的小碗塞到凤鸾手里:“我还给你挟菜。”
双手捧着碗的凤鸾越想越生气,由郑克家想到赵安甫,由赵安甫可以想到郑克家,她把嘴噘高,手里小碗不由自主随着伸一伸:“郑克家呢,喊来我打他!”
这样子可爱又上来,郭朴眉开眼笑,这是他路上盼了又盼要见到的,现在看到他忙着重上炕,盘膝坐好安置凤鸾在自己一边膝上,笑嘻嘻刮刮她鼻子:“说得这么狠,你打得过他!”
“不是有你,你回来了,你打他吧!”凤鸾说得也寸步不让,郭朴笑着挟菜到她小碗里:“吃吧,该饿着了。”挟过有半小碗菜,郭朴自己吃,边吃边道:“我不打他,我重用他。”
凤鸾气得双手捧着碗一动不动,只白眼儿郭朴。郭朴微笑:“乖,你听话先吃饭,吃饱了咱们有力气,好好算一算这三年里的事儿。”
“这有什么好算的!你不对,你不好,你那时京里变了心,让你朋友来对我说,怕我不信,寻上邱大人,现在你又不喜欢京里的人,所以来找我!”凤鸾说得嘎蹦儿脆,说过再白一个眼儿:“我说得清楚吧。”
郭朴饿了,和凤鸾亲热,和凤鸾理论全是体力活儿,倒是挨她几巴掌抱头一蹲就行。他只吃饭不接话,凤鸾生气的哼一声,犹说一句:“你心虚,你不敢说。”小炕桌上拿起自己筷子,慢慢吃饭。
她吃着,郭朴就给她挟菜。凤鸾还不喜欢,郭朴暂时又不和她吵,吃饭的时候打人自己也没得吃,她就想出主意来。
小碗中菜不少,郭朴挟菜要到自己嘴里,凤鸾小碗一伸,郭朴笑,把菜给她放小碗里。再挟要给自己,凤鸾小碗又伸过来。
如此几次,郭朴笑骂:“捣蛋。”凤鸾噘嘴还他两个字:“拌嘴!”郭朴拍拍她头:“吃饱了开始吵。”他笑眯眯:“咱们有一辈子可以吵。”
“不许纳妾!”凤鸾瞪着他,小碗捧高,大有你不高兴掼过去的意思。郭朴大乐,点头道:“好。”
“不许平妻!”凤鸾颦眉还在想条件,郭朴柔声道:“我心里只有凤鸾一个人,凤鸾不相信我,轻信别人的话不要我,我心里多难过。”
凤鸾这才不说话,低头边吃边想,越想越心酸,越想越难受。真的是自己轻信别人的话?她泪水滴滴下来落碗里,郭朴无奈,还要逗她:“嫌菜不好,哭一碗出来好下饭?”
“不!”凤鸾硬邦邦给他这个字,郭朴猜测道:“那就是给我当酒?”凤鸾忍不住一笑,把小碗往自己怀里收一收不给他看。还不解气,见自己坐在郭朴一侧盘着的腿上,凤鸾用力往下坐几坐,颇有得色。
郭朴半点儿也不觉得痛,他漫不经心地道:“我这功夫难道是白练的,对了,今天还没练功,一会子专打那不相信,偷跑出家的人。按律法,女子胡乱行走……”
菜叶一片打过来,正中郭朴面颊。凤鸾格的一笑,板起脸道:“按律法,那骗我的人应该怎么办?”
郭朴轻松自如:“哦。”下面再也无话,他低头吃饭。凤鸾这气往脑门上冲,她黑着脸看郭朴,郭朴没动静;她白眼儿郭朴,郭朴没动静;她……
“我吃好了,你要是也吃好了,咱们不是来拌嘴,是来算账!”郭朴放下筷子,摆出认真的神色来说话。
凤鸾啊地一声:“我还没吃好。”郭朴悠然:“你就吃饱也该饿了。”一会儿黑着脸,一会儿白眼儿,消耗不少。
凤鸾匆匆忙忙吃过,擦过手漱过口,坐到郭朴对面去。长平和临安来收拾,郭朴命他们:“打水送来,我和少夫人洗过,今天算一夜!”
“对,还怕你不成?”凤鸾气昂昂,郭朴打趣她,暧昧地道:“你想来是怕的。”他语气暧昧,眼神儿也暧昧,好似桃花处处在,凤鸾红了脸:“咱们就老实坐着,我有一肚子的话要同你算,你要不老实坐着,我可不同你说。”
郭朴飞个眼儿给她:“我同你说,也是一样。”说过他大模大样往外面喊人:“把我衣服送进来。”
凤鸾吃吃道:“你……你要老实坐着!”
过一时水送来,郭朴的衣服也送来。不见丫头们来,郭朴送铜盆到里间,凤鸾洗过出来,“啊”地又是一声。
桃花开的天气还不算热,郭朴打马过来有汗,爱干净的他脱去外衣里衣,只余一件亵裤,精赤着上身正在擦身子。
听到凤鸾叫声,房外兰枝和桂枝都要来看。桂枝先伸头,长平拦住她,一脸坏笑:“小桂妹妹,想不想哥哥?”
桂枝噘着嘴就回头,兰枝不吃长平这一套,手里拿根短棍过来,伸出来指着长平:“让开,让我去看看!”
临安坐在台阶上笑:“长平,公子在抹身,你让她过来自己看。”兰枝唬得也不敢过来,只对着外面,念叨道:“家里人怎么都不回来?”
长平和临安嘿嘿坏笑,只守着房门不让丫头们过来。
夜风初起,只见落花回,院头和院子里都有飘落。这家里的其它人,还是没回来。他们全在城里的一处客栈里,大家谈笑风生,满面笑容,也有人有自愧。
周士元就是自愧的那一个人。
他对着郭老爷子和郭夫人赔礼:“是我当初做错,要是我问过亲家,不会让他们分开三年。”郭老爷子虽有笑容,也说原谅的话:“不能怪你。”却叹息:“这人太坏了。”郭夫人拉着顾氏的手,想到邱大人她是生气,想到凤鸾和儿子她是心疼:“朴哥伤心得不行,险些又病一回。”
亲家们谈得欢乐,郭夫人道:“今天晚上咱们就这里睡下,让朴哥和凤鸾说说话,咱们不去打扰他们。”
周士元和顾氏羞愧之余,再想凤鸾和郭朴早就是夫妻,忙连着说好。
周家的小院里因此无人打扰,凤鸾呆呆手扶着帘幔,对郭朴腰间亵裤上露出的半截子伤痕看着,她的心揪疼了。
伤痕她早就见到,通红往两边翻开,还有狰狞。凤鸾忘记郭朴赤着上身,走过去双手颤抖着要摸,又停下来问郭朴:“疼吗?”
她很是心疼很是关心很是担心,郭朴心里对再许赵家的气消去不少。他晃晃手臂:“不疼了,那里不好看,你看我这里。”见凤鸾眼睛过来,郭朴再装模作样解衣带:“还有……”
大铜盆里放着巾帛,凤鸾从水里抽出来,掷到郭朴身上转身就逃。房中无处可逃,她坐到床上去羞羞答答,听到脚步声响,见郭朴进来。
“你……穿好衣服!”凤鸾着急慌忙又要拿枕头来扔,郭朴着一身新换的里衣,做一个接的姿势,同时虎下脸:“再砸不客气了。”
他试探着在床沿儿坐下,和凤鸾先商议:“咱们好好说话,你有气改天再打,我穿成这样多方便解衣服。”他手掂着自己里衣笑:“要是你再过来,今天可就洞房了。”
凤鸾老实不少,她没好气放下枕头,人影一闪,郭朴扑过来,上下几把扯下她外衣,在凤鸾发作以前又退回去,得意地笑道:“这下子好说话,我没穿外衣,你怎么能穿。”
手中是凤鸾的淡紫衣外衣,郭朴一把丢远些,对着缩到床里的凤鸾笑容可掬:“这红里衣真衬你,哎,你肚兜上绣的什么花?”
“算账!”凤鸾怒目他,郭朴老实一下,陪上笑脸儿:“好。”
这就开始,凤鸾先说:“说是你的朋友虞大人。”郭朴道:“我揍过他!”凤鸾狐疑:“你怎么知道?”
郭朴面不红气不喘:“他自己说出来,我还能客气!”凤鸾更奇怪:“他对你说出来,哦,是了,这就是你的意思?”
“你真是歪缠不清,我压根儿不知道,天天气你恨你恼你,又不知道你为什么走,他见我伤心,就说出来,我把他打了,就这样。”郭朴翻翻眼睛。
凤鸾撇嘴:“他有这么好心,见你伤心就自己招认?”郭朴对她眨眨眼睛:“当然他不说你好,他说你性子不贤淑,我说我妻性子贤淑,他说你爱打人。”
“我妻”,郭朴平平常常说出来,凤鸾心中一软,又绷起脸儿来问:“只是打了他?”郭朴目光闪烁含糊其辞:“你还要怎么出气,只管告诉我。”一拍胸脯就斩钉截铁:“已经绝交,再不往来!”
这话不用说出来,郭朴和虞临栖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凤鸾是妇人性子,郭朴从回来一直态度好,肯挨打又态度殷勤,又顶着一张俊脸回来,凤鸾的愤懑虽然还有,多少得到一些安抚,她还是不愿意惹事的性子,淡淡道:“绝交也好。”瞪一眼郭朴:“你有这样的朋友,可见你以前近墨者黑。”
说过凤鸾小有得色,这次成语用对了。郭朴大赞特赞:“好!凤鸾真会说话!”虽然是在骂他。
他绘声绘色说起虞临栖的伤势,双手比划着:“你没有看到,他的脸似猪头,有这么大,有这么红。”借着这话把上身里衣一扯丢下,腰间伤痕露出来给凤鸾看:“红通通的就和这个颜色一样。”
伤痕一亮,凤鸾气又下去一些,就把郭朴赤果着上身给忘了。
再说的是:“邱大人怎么也来?”郭朴耐心解释:“虞临栖家有权势,邱大人不能不去不敢不去,要只是这一点我可以原谅他。我不原谅他的,是他事后不对我说,是他没有另想法子把你拦下。凤鸾。”郭朴郑重保证:“他的官当到了头!”
凤鸾眼窝湿润了,她一直恨的是郭朴,可从郭朴回来后慢慢解释,凤鸾最恨的也是邱大人。她没有痛骂狠骂,只是沉默没有说话。
再开口时,凤鸾狐疑地问:“孙将军,我觉得你们早认识?”郭朴一脸诚恳加笑容:“说认识倒是早认识,那是几年前有一面之缘,后来没来往过。你应该知道,我来往的人,你不是都知道。听说他要娶你,我才和他联系。你放心,你是我妻,我和他说得清楚。”
凤鸾悠悠道:“要说他,也算守礼。”郭朴手不由自主摸摸肩头,这里还有孙季辅上午打的痛楚。他要敢不守礼,抚肩头的就将是孙季辅。
“郑克家?”凤鸾说出来就气汹汹,郭朴笑容满面:“要重赏!”
烛火燃烧时有轻微的“滋滋”声,仿佛被另外一种“滋滋”声掩盖。这“滋滋”声并无声响出来,是夫妻两个人眼珠子对眼珠子发出的火光。
“打他板子!”
“要重赏他!”
寸步不让的郭朴和凤鸾互相瞪着,都从对方眼里可以看到怨恨,埋怨和抱怨。春夜微风入房中,泛起各自心头感伤。
郭朴深深地道:“你以后要相信我。”凤鸾心里没滋没味的,淡淡嗯过,又马上道:“你要交好朋友。”郭朴微笑:“嗯。”
他伸出手:“咱们三击掌,各守约定。”凤鸾犹豫着伸出手,和郭朴击了三掌。
“啪、啪、啪。”三声脆响过,郭朴如卸重负的笑几声,翻身就睡下来:“我可累了,明天还有事要忙。”
“哎,你就睡我这里?”凤鸾噘起嘴没有想到是这样,郭朴再往外面睡睡:“我只占这点就行,别挑剔了,太挑剔不好。”
怕凤鸾撵,郭朴“噗”地吹熄烛火,倒头就开始入睡。他鼻息转眼就沉沉,一下进入梦乡状。
月光如水在床前静静流淌,凤鸾嘟着嘴坐着,慢慢把被子分出去,给郭朴盖在身上。
顾家村近城,附近山水秀美。有种田的,租房子住着去城里做生意的,也有来游玩的人,如林娟好家。
天色亮起来,田里早有人,做生意晚出门的才出门,听到鼓乐声传来。侧耳听一听,这分明是成亲的喜乐。
古人成亲拜堂虽有当地风俗不同,但下午娶亲的居多。路实在远,才会早早来接。这一家成亲的,是谁?这个村子里人成亲,至少头半年三个月邻居们会知道,因为总要打家什刷新房。
喜乐声悠扬,在路上可以传很远。顾家村的人以为不是自己村里的,种田的去种田,做生意的去出门。
不想一刻钟后,一支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出现在村口,让人都诧异。几个妇人互相问:“是你家的,你女儿不是明年才成亲?”
“不是不是,咱们问问他。”
妇人们放下手里的活站路边儿上问,正要发话忽然愕然。这一支队伍实在气派,而且打的有仪仗。仪仗上写着“定远将军郭府”几个字,妇人们不认字全不明白。她们愕然的另有原因,是这队伍里少了一样。
迎亲队伍里,有花轿有鼓乐手有喜娘,这一行全有。不仅有这些,还有着别人家成亲少有的几样东西。
四个喜娘分两排,喜气洋洋手里都捧着东西。一个盘子里颤巍巍,巍巍颤,是放着宝光的一样东西。
妇人们不敢就问,低声先自己们悄说话:“那是凤冠吗?和你家女儿成亲时的凤冠不一样?”又一个妇人大惊失色:“我认得,这仪仗是省里老爷家才有的,这莫非就是诰命的凤冠?”
有这个猜测再看别的,越看越像:“那个红衣服叫霞帔吧。”还有别的一样,端端正正放在盘子里捧着,妇人们再猜测:“要是诰命,得有个什么皇家给的文书,天底人才知道她是个诰命。”
四个盘子里东西一一猜过,见队伍就要过去,妇人们忍不住开口问:“这是哪一家娶亲?”也没见村庄里有人贴喜字。
跟着来的郭家两个管事笑呵呵:“定远将军郭家,娶的是你们村周家。”听说是将军府,妇人们不敢问,可不问下去又实在奇怪,她们为破谜底,就跟着喜轿后面走。
这个样样俱全的迎亲队伍里少的一样,就是新郎官本人。
家里没有新郎官的,至少也有一个代迎的。这郭家好,不见新郎在哪里。
吹吹打打跟着一路人到周家门前,大家恍然大悟,且窃窃私语:“这周家不是要给孙将军当小妾,怎么一女许两家?”
“看看这气派,当妾哪里有凤冠?”
大家弄不明白时,见周家大门打开,两个身着大红衣服的清秀小子走出来,看年纪也快青年。他们手捧着喜字喜联分开两边粉刷,迎亲队伍中有人来帮忙,不一会儿把周家粉墙碧瓦打扮成喜庆无比。
正在收拾,纪氏和姚氏出来,都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人群里有人笑:“你外甥女儿好福气,要嫁两个将军不成?”
长平和临安不说话,只收拾自己的。收拾完毕分两边站好,听里面有轻咳声,长平大声道:“定远将军到!”
只这一声,在场的人都闭嘴。他们不仅是害怕当官的,更要屏气凝神看稀奇,这新郎官居然从周家出来。
这才早饭后,迎亲队伍外面来,新郎官从家里来。这?大家眼珠子全瞪得直直的。
大门内走出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眉飞眼亮,鼻直唇端,他的身上不是绸衣丝衣罗衣,而是鲜亮一身官服,腰间佩鱼袋,头上有金花。
他一亮相,迎亲队伍和长平临安一起行下礼去:“参见将军!”
纪氏和姚氏坠到云里雾里,这又来一个将军?她们担心地往大门里看,见看不到凤鸾,纪氏对着姚氏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