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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父与女(1 / 1)

绣被上郭朴斜倚着,黑眸中带笑问凤鸾要情。凤鸾双手圈住他颈项,软语相求:“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要我白告诉?”郭朴拿起大大的乔。凤鸾嘻笑着送上红唇,在郭朴下颔印上深深一吻。红唇贴上郭朴肌肤,两个人都微微战栗着,郭朴笑得十分之坏:“昨儿晚上没有够?”

马上被咬了一口,凤鸾不依地拧着身子:“不许打岔。”郭朴一只手臂抱着她,一只手臂抚摸着她,拖长音道:“汪氏,对了,是我的旧相好不是?”

凤鸾轻笑着举手要打:“快说。”再调侃道:“是你的旧相好没有错,可惜了你一口没吃到?”郭朴跟着这话,一脸自己很吃亏:“我那时候,只陪凤鸾。”再神思天外状:“那时候要是少疼凤鸾该多好,现在还多一个……”

“多一个吃里扒外的人。”凤鸾喜笑颜开接上话,郭朴的下半句也出来,他笑嘻嘻:“多一个不给钱的管事。”

夫妻两个人一对儿坏笑着,凤鸾又贴上来求他:“好朴哥,告诉我吧。”郭朴笑着:“好吧,让我告诉你,长平写信说有贼,我想来想去,家里没什么可偷的,就偷东西,何必寻你。这样一想,当然只有她。”

凤鸾娇笑贴得更紧:“你竟然这么聪明,说,是不是心里总想着她?”郭朴眸子里带笑:“总想着我没吃到,总是吃亏的。”

“呀,你竟敢说出来?”凤鸾小手抬起来要打,郭朴接住,取笑道:“看这小脸白生生的,不够我一巴掌打的,还要同我动手。”他欺身压过来:“看我收拾你。”

凤鸾笑得喘不过气,双手只推他:“不行,我要听完才肯答应。”郭朴笑眯眯:“我要你先从我,才肯说完。”

红烛在微风中东摇西晃,似乎竭力不看帐中春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郭朴心满意足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睡意道:“她嫁的是京里兵部侍郎段从伯,有五十多岁。”

兵部侍郎?要睡的凤鸾忽然惊醒,担心地问:“兵部里不是管你?”眸子再全是关心:“官儿比你大吗?”

这关切和担心把郭朴睡意打去不少,他微笑:“卿卿,换成半年前,他官是比我大的,现在可是我官职高。”

细细说给凤鸾低:“兵部侍郎是四品下,低于我一等。”凤鸾犹有忧愁:“可是,管你是吗?”郭朴大乐:“兵部里一位尚书,两位侍郎。尚书最怕的,就是大帅。大帅火起来,马鞭子敢抽到他身上。”他悠然自得:“这在当朝几位王爷里,尚不敢这样做。”

“可是,要是你打仗去了,他不给你发粮草可怎么办?”凤鸾可怜兮兮问,再轻啐自己的话:“你以后再不去打仗了。”她和郭老爷子想的一样:“以后只呆京里吧,至少有吃有喝。”就朝廷俸禄不足,自己也可以买到。

回想军营外,一望无际不是到天际边,就是绿草茸茸,凤鸾扶住郭朴肩头,难过地道:“可怜你吃足了苦,要吃什么都无处去买。”

这话很能温暖郭朴的心,他本来就不担心,现在更是微微一笑:“打仗不给粮草,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兵部里两位侍郎,还有一位与大帅交好。”凤鸾对廖大帅原本就有莫明心理,现在全化为祟拜:“是吗?大帅真厉害!”

其实心里不放心,凤鸾悄声问:“有多好?”郭朴长吁一口气:“这次到京里,你我要见许多人。大帅在我之前,有三个弟子,一个是长阳侯世子安思复,一个是兵部侍郎曾大人之子曾行冲,还有一个。”

顿上一顿,郭朴缓缓道:“奉节郡王之子萧尚真。”凤鸾马上喜欢了:“你有这么多师兄,汪氏不敢拿你怎么样?”

“你这话真有趣儿,我正要交待你,知道这一层关系就行,进京里去遇到,人家不认,你可别往上面攀。”郭朴说得淡淡,凤鸾嘟嘴:“为什么?”郭朴轻轻地笑:“我郭家世代商贾,人家是世代官宦。”

凤鸾不说话,伏在郭朴肩头怔怔看烛花。郭朴抚着她雪白光滑的背部,柔声道:“汪氏怎么进的段家,我还不知道,不过借段家想收拾我,她纯属做梦!”

他自言自语:“可是她怎么去的呢?”多出神了一会儿,凤鸾扯扯他:“魂儿回来,我在这里呢。”郭朴又要笑:“原来你在这里,你在这里不容我想别人?”他故意使坏:“我想念姐儿呢,还想二妹,还想一想小婶子。”

“小婶子?”凤鸾奇道,郭朴含笑:“思明京里定下亲事,谢家的女儿,明年要成亲。”凤鸾精神来了:“很好是吧?”郭朴瞪瞪眼:“不知道,我并没见过。”凤鸾手驻着腮想上一回:“一定是好的。”

郭朴长长打一个哈欠:“再好没有我的凤鸾好,睡吧。”含糊着说话,拉好被子,又笑道:“二妹竟然和我不亲,明天我好好疼她,是你对她多说我的不好了吧?”

“从没有说过,只怕你喜欢她,怎么会说你?”凤鸾快要发誓,郭朴赶快答应着:“好好,玩笑话儿,何必着急。”

郭朴一心想当好父亲,睡起来心里第一个就是二妹。他起早的习惯依就,在自己院子里打一回拳,见外面走来二妹。

二妹还小,本应该和父母亲近。但家里有曾祖父和祖父母照管,他们又想要孙子,房子不小,把二妹和念姐儿早早各安一处房子。

这两处房子离郭夫人和郭朴很近,出门一拐就是。二妹过来,也是出门一拐就来。她气势汹汹,两只小手攥着,心里十分不忿,昨天晚上先在母亲床上睡,醒来又在另一处,二妹怎么能不气,怎么能不恼?

丫头和奶妈后面跟着笑,见二妹带着寻人事的样子踏上院门,就停下脚步。院子里那个称之为“父亲”的人,手中精光闪闪正在舞剑。

真是好看!

二妹看呆住,来吵闹母亲的话凭空飞走。郭朴注意到她来,满心里要疼她,丢下剑负手来微笑:“你身子弱,怎么不起来晚些?”

“我好着呢!”二妹高声回他,郭朴没认为是顶撞,只是笑,还是温言温语:“打小儿说你爱病,为父一直悬心。”

慈父情说到这里,二妹头一扭,从他身侧冲到上房,大声在窗外喊:“母亲,二妹要吃早饭。”房中传来凤鸾的嗓音:“来了,我来了。”

她急急冲出房门,手中扣着绉纱暗花衣衫,笑逐颜开对女儿:“你起来了,又起来淘气了?”微沉一沉脸:“可不许再打人。”见郭朴走来,凤鸾含笑唤道:“叫过父亲没有?”

二妹身子一梗,双手抱紧母亲腰身磨蹭:“和我吃早饭。”再责问她:“你把我抱走的?”郭朴一愣,离台阶还有两步的他笑着责备:“这样同母亲说话不对!”

“不要你管!”二妹回身就给他一句,郭朴抬步上台阶的腿滞一下,凤鸾怕他说二妹,赶快搂过女儿,笑着打圆场:“朴哥,孩子从小儿身子弱,母亲和我都偏疼她。就是念姐儿。”

院门外走来念姐儿,凤鸾嫣然地笑:“念姐儿只大三岁,件件让着她。”果然念姐儿走来,对父亲甜甜一笑,小手放进父亲大手里去,再对二妹嘘寒问暖:“你昨天摔了一跤,今天还疼不疼?”

二妹咧嘴笑:“不疼了,不过你还要帮我揉。”六岁的念姐儿摇摇父亲的手:“有父亲给你揉。”再同父亲撒娇:“带我们街上去吗?”

郭朴抱起念姐儿,对凤鸾道:“孩子们大了,我也回来了,以后再这样没规矩可不行。”凤鸾有些挂脸色,嘀咕道:“才回来几天,你就要教训人。”二妹越发得意,腆肚挺胸对父亲拧眉毛:“走,不要你在这里!”

凤鸾吓一跳,赶快把二妹抱到房里,见郭朴带着念姐儿来,面上表情一般。凤鸾不敢惹他,唤丫头们取来梳头东西,膝下放着小杌子,给二妹梳头发。

郭朴沉着脸看着,念姐儿觉出来不对,只依着父亲坐着不说话。二妹在母亲手下美滋滋,寻个空子就对郭朴瞪眼睛。

又不安分,喊丫头们:“取果子来我吃。”丫头送上去,念姐儿笑眯眯不要:“祖母说先早饭再吃别的。”独二妹一个人在吃。

吃过果子又使人:“取蜜饯来。”郭朴忍无可忍,对专心给女儿梳头的凤鸾道:“这孩子大了,疼归疼,管要管。你无事闲人一个?房里有丫头,还要给她梳头发!”再看扎裹着整齐的念姐儿,郭朴更没好气:“念姐儿你再梳头,你这一天还能做什么!”

一个蜜饯飞过来,奔着郭朴面上而去。郭朴随便一伸手就接住,更是不悦哼了一声:“不像话!”

凤鸾憋着气,也忍不住了,手中女儿头发正归总儿,手下不停,她嘴里也不停:“她倒有多大?总不能出兵放马!你知道什么,回来就说话!她生下来可怜见儿的,你见过吗?”说着要噙泪:“偏又冬天生,包着小被子脸只有一点儿大,你见过吗!”

房里房外丫头们在洒扫收拾,当着这些人说这些话,郭朴大怒:“你再说一个试试!”凤鸾闭上嘴,二妹跳起来,头上发髻扎到一半,这一跳全散下来。她人小身子敏捷,几步蹦到郭朴身前和他对峙:“不许你说我母亲!”

郭朴站起来,阴沉着面庞走上一步,凤鸾急急扑过来,把二妹护到自己身后,咬牙道:“你要动她一手指头,我就……”

念姐儿见不动,溜出去找祖母。

这里郭朴很生气,见几个丫头伸头伸脑,骂道:“都滚出去!”把丫头们全喝走,郭朴语重心长:“凤鸾,我们要到京里去,这样子别人家见到,岂不笑话!”

凤鸾多了心,要说她嫁给郭朴,门不当户不对。先为银钱而嫁,后来误会三年,几时想起,几时认为是郭朴交友不谨的错。

前帐翻出来,心里狼藉一片,凤鸾哆嗦着嘴唇:“我们不配去,我们不去!”郭朴本来不气,火腾地上来,他将军当得习惯,摸打滚爬可以受,上司气可以受,这种气几时受过?妻子再疼爱,也是在自己之下。

郭将军勃然大怒,手指着地下:“跪下!”凤鸾话说出去就后悔,正想使个温柔眼色儿给郭朴,不防他脾气已经上来。

手中没护住,二妹冲上去给郭朴拳打脚踢:“你走,不要你在这里,你占了我的床!”郭朴手抬起来要往下打,正思量女儿这么小,用多少力气合适。

“住手!”外面来了郭有银,郭有银也是勃然大怒:“孩子小,你倒打得下手!”娇惯成性的二妹见祖父来,地上一坐开始滚着哭:“我不要他,要他走,祖父让他走!”

郭有银愕然,见儿子手放下,反正是没好气。郭夫人后面过来,旁边念姐儿小腿儿跑着跟上,催促着:“祖母快些儿,父亲母亲在生气。”

回来家的第一场夫妻生气,是为着女儿教育。郭夫人来到只看一眼就明白,但是淡淡:“朴哥,不是我护孙女儿,你几年不在家,她和你不亲。对你说过,自小儿凤鸾没有一天离开她,夜夜带着她睡。你是当将军的人,打得下去?”

凤鸾机灵的耍了一回赖,扑通往地上一跪:“全是我不好。”郭朴被挤兑得没话说,听由郭夫人教训了几句,老实把父母亲送走。凤鸾要往外面去,索性把二妹带出去用早饭。只有念姐儿陪着父亲,柔柔地问:“别打二妹好吗?她小,总是爱生病。”

郭朴带着念姐儿用早饭,念姐儿很喜欢,又告诉父亲许多:“二妹这么点儿大的时候。”她双手比划一下,又自己糊涂:“像是比小猫大,比大猫小,这么大,不,是这么大,反正不大。”郭朴微笑:“我知道了。”

“就这么大的时候。”念姐儿小手比得不会比盘子长,仰起小脸儿有戚戚:“她发热好几天,母亲夜夜哭,对祖母说,如果二妹不在,母亲要跟她一起去。父亲,你别打二妹,要是二妹不在,我就没有二妹,你也没有二妹。”

郭朴心酸不已,答应念姐儿:“父亲不打她,也不打你。”念姐儿喜欢得笑盈盈:“也不打母亲吗?”郭朴含笑:“也不打母亲。”逗女儿:“那父亲生气可打谁呢?”念姐儿被难倒,小眉头颦着:“这是个问题。”

郭朴笑了两声,给她挟一块红豆糕:“吃过再想。”

回来是第三天,外面客人无数。到下午,郭朴来看郭老爷子,郭老爷子知道早上的事情,缓缓道:“过严恐生不豫,不管也不行。孩子们大了,你自己看着办。晚上我对你老子娘说,以后要随你京里去,京里找婆家,这样子肯定是不行。”

郭朴借机问郭老爷子:“有祖父和我一同去,我不会为管教女儿白挨父母的训。”郭老爷子一乐:“我不同你去,你老子娘也不同你去,凤鸾和孙女儿同你去吧。”他面上有无数向往,皱纹里似也有回忆,并没有说,只是让郭朴答应:“要给孙女儿找一门好亲事。朴哥啊。”

房外薰风带暖,手扶着圈椅,郭老爷子说出一番话来,他笑容烁烁,从来没有这样满意过:“你是好孩子,有这样大出息。祖父不是怕你当官丢下家里生意,读书最好,祖父也知道。只是你去打仗,祖父担心,一宿一宿睡不着。这你要往京里去了,我郭家门楣从此要换成官宦家,朴哥,念姐儿懂事,给她挑个和善婆家;二妹惯着,给她挑个好欺负的人家。”

郭朴忍俊不禁,又为祖父不去不喜欢,他坐得离郭老爷子近,作了一个小时候常做的事情,双手扯住祖父大手晃几晃:“祖父同我一起去。”

郭老爷子开怀大笑,笑得胡须抖动:“你小时候要什么,就是这样同我要。我说朴哥。”他喊一声,郭朴答应一声,郭老爷子笑问他:“你官再升一升,还这样同祖父说话?”

郭朴扬眉,一脸自得:“那是当然,等我老了,胡子和祖父一样白,祖父不依我的事情,也要这样同祖父说话。”

郭老爷子更是喜欢。他住的三间房,郭朴和他到左边一间去,里面十几个箱笼又高又大。郭老爷子开不动,取钥匙让郭朴打开一个,是满满的东西,老爷子不无得意:“这是念姐儿的嫁妆,打她一生下来,我就备着。”

再到右边房子去,也是一样有箱笼:“这是二妹的,二妹这孩子被惯坏,我知道,不过你好好的管她,不要抬手就打人。”

郭朴只有陪笑:“是是。”见祖父把女儿们嫁妆都备下,郭朴只是留连:“祖父,我知道你恋家恋亲戚们,可是我恋你,同我一起去吧。”

“不去了,我在这里给你守着,你几时把二妹打回来,还有个地方奔。”郭老爷子尽情地同孙子开着玩笑,见暮色西沉,和他用过晚饭,打发郭朴回来。

夕阳才西下,天边儿一抹子红霞明丽。春天处处草清香,郭朴深吸一口气,舒畅到心里。半黑半可见的小径边,杜鹃、芍药等花挤在一处,今年花发得繁密。

二妹在廊下拍小皮球,一见郭朴缓步而来,急急叫着:“母亲,那个人又来了。”郭朴不再生气,只想大笑上一回。当女儿的不亲近父亲,怎么能怪她?

见女儿小眼睛翻着,郭朴忍不住要和她亲近,上前理论:“你这么大了,怎么还恋着母亲?”二妹反了他一句:“你也这么大了,怎么还恋着我母亲?”

郭朴初时吃惊,再就心里喜欢,自己女儿个个聪明,念姐儿这么小就会许多诗句,二妹这么小,竟然能反问出这句话。

凤鸾出来,扫了郭朴一眼,见他笑容满面,略放下点儿心。把二妹撺进房里,锦红榻上丢下皮球,拿起一把子木刀舞着:“呀呀。”再不怀好意对郭朴看几看。

这真是自己的女儿了,郭朴微微笑。凤鸾在榻上写着什么,她不理郭朴,郭朴也不理她,吩咐道:“打水来,我生了一天的气,要早睡。”

丫头拿大铜盆送水进去,二妹眼巴巴看着母亲,这个人,又睡了二妹的床?烛光初燃,照在二妹可怜兮兮的眼神儿上,凤鸾忍不住笑笑,柔声道:“乖宝贝儿,你大了,要一个人睡。”

郭朴睡在床上,手中有一卷儿书看,听外面闹起来,眨眼就哭得声嘶力竭:“二妹小,二妹不大,二妹要和母亲睡,二妹不要一个人睡。”

当丈夫的看妻子笑话本不应该,郭朴不笑只觉得吃亏。放下书他出来,见凤鸾手忙脚乱哄着女儿,二妹就差又在地上打滚,哭得小脸儿鼻子一把眼泪一把,把母亲衣服揉得乱乱的只是哭:“我不要睡,我不睡,母亲也不睡,母亲只陪着我。”

凤鸾觉得有什么,回身看里间,门处站着负手的郭朴,半晕的烛火打在他面上,他着一件石青色绣竹枝儿的宽袍,身材挺拔,英俊面容上带着笑意,看得很是专注。

被郭老爷子话说通心思的郭朴,觉得女儿闹脾气都是好看的。他看得有趣,凤鸾很难为情。敢情不是他哄?

没事人儿一样往那里一站,带上三分笑,怎么看怎么可气。

心里这样想,手边儿更慌乱,凤鸾恼怒上来,难得对二妹怒斥:“起来!”要是郭朴不在,凤鸾生气,二妹也放在心上。今天见母亲为那个称之为“父亲”的人凶自己,二妹睡在地上,抱住榻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很没面子的凤鸾不住偷看郭朴,郭朴收到她的眼光,就似笑非笑。凤鸾烦躁不已,幸好郭夫人带着念姐儿赶来,念姐儿去拉妹妹,二妹生气在姐姐手上打了一下,打得念姐儿咧着嘴,要哭不哭时,郭朴弯腰对她招手:“到父亲这里来。”

念姐儿有了去处,马上奔到父亲怀里,郭朴抱着她和二妹相比,更是乖巧可爱的一个孩子,他与女儿额头碰额头,笑语道:“呼呼。”

“嘻嘻。”念姐儿很开心,双手抱住父亲颈项问他:“不呼呼的那个祖父在吗?”郭朴大笑。这房里人从郭夫人起,都怕他生气不喜欢二妹。见他笑得开心,郭夫人笑起来,凤鸾陪上浅浅一笑,见二妹怔忡看着,把她扯起来整衣服,责备道:“要打打才好。”

说到打人,眼光往郭朴身上去。郭朴装看不见,对母亲道:“我几年没回来,今天晚上念姐儿和我睡。”郭夫人答应不迭,郭朴再冷淡地对凤鸾道:“你们母女不愿意看到我,我不出去,你们换个地儿睡!”

见念姐儿身上衣衫未换,郭朴喊丫头:“打水来,我给大姑娘洗一洗,再取她睡觉的衣服。”念姐儿把母亲和妹妹全忘了,抱住父亲一个劲儿的讨好。

她才六岁,能讨好出什么话来,要说也是:“有父亲真好。”郭朴初时大笑,来到房里忽然叹一口气,见念姐儿有疑惑,打起笑容道:“父亲说故事给你听。”

凤鸾和二妹在外面,听着里面念姐儿欢呼:“要听好多故事。”把褚先生的话想起,卖弄道:“我背诗给父亲听。”

房中父女两个人欢笑,外间母女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郭夫人到底记挂她的孙子,要把二妹带走睡,二妹不肯,郭夫人挂一挂脸色,对凤鸾也道:“让你不要太疼她,这孩子惯得不成样子。今天晚上你带着她睡,明天可不能再这样。”

凤鸾答应着,见丫头们打水送巾帛。怕郭朴洗不好,走到里间门往里看,倒也有模有样。念姐儿很是配合,笑眯眯伸长小脸儿,郭朴极尽细致,慢慢给女儿擦洗手脸,明知道门外有人,头也不抬。

二妹在母亲膝下扯扯她:“和我去睡。”她得意洋洋,把母亲赚到自己身边。母女上床,没多久二妹睡得香甜,凤鸾要回房去,又想起早上顶撞郭朴。

儿子在凤鸾心里根深蒂固,不亚于郭家的人想孙子。一弯明月在窗外,朴哥回来在家,凤鸾遥遥无端有了相思。

春月皎洁,春风带醉,凤鸾一个人在月下苦苦相思了一回,才明白自己痴。人就在家中,怎么还要苦思他?

一早醒来,二妹不愿意母亲离开,凤鸾哄着她:“母亲要去拿衣服,去铺子里只带上你,没有衣服就不能去铺子。”

二妹因此同意,但不放心,和母亲一步不离回到她的房中,没有进房门,就有笑语声。念姐儿和郭朴吃早饭,父女不是分成两边,而是郭朴盘膝坐着,念姐儿在他一侧膝上,小脸儿鼓着吃得正欢,见母亲和二妹来,欢声道:“快来吃早饭。”她骄傲地对母亲道:“父亲今天陪我念书。”

小手攀上父亲脖子,念姐儿把昨天的事全忘记,告诉父亲:“二妹叫多撕书,她会撕很多书。”郭朴神色淡淡,用小银勺喂给念姐儿粥,把她嘴堵上。

凤鸾要借着这话来下个声气,这事也就算了。她是郭家门里宠惯的人,对于郭朴认真生气又悬心,见郭朴冷淡,怕没意思,带着二妹取过衣服,出门到外面用早饭。

二妹不是小时候,中途要回来找家人的小子们。有人送她回来,她习惯的先来寻姐姐。在门槛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见房中没有褚先生,只有父亲和姐姐在。

父亲手执姐姐的小手,带着她一笔一笔地写字。二妹不无冷落,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不服气,出去找人玩。

褚敬斋回来后,针对二妹身子弱对症下药,又想法子哄着她多动,带着她踢腿打拳。二妹不耐烦坐,踢几下子就跑开。但是随着父亲的那一面出来,无事和家人小子们打打闹闹,有父亲当年的小木头刀,拿在手里喊着:“打。”总玩得痛快。

跑了一气,带着小屁孩几个去演武场玩。这是郭朴在家时就有的,家里包括他的院子,几处垫上黄土,方便郭大少习武。

黄土垫得厚实,也是二妹爱玩的地方。周围有假山石,还可以爬。今天来到这里,见场中热闹。

十几对小厮在习武,临安在当总教头。这样子煞是好看,二妹看得眼热,走过去见场中摆下桌几,居中坐着父亲。

父亲今天很好看,二妹平时只见人穿大袖子衣服,箭袖衣服很少见。郭朴一身宝蓝色箭袖衣服,旁边几上放着他的佩剑,见女儿伸头伸脑过来,暗暗好笑。

再精明的孩子,也玩不过大人。他昨夜没有凤鸾,对着明月也是相思。相思过也笑自己,玉人走几步就有,这是弄的哪一出子。

和凤鸾又顶上,又不能教训她。要降服,只有先降服自己的小刺儿头女儿二妹。

对着场中喝一声:“用力些!”小厮们大声呼喝着,踢腿伸拳虎虎生风。家人的小子们情不自禁在旁边学,二妹津津有味,也动几下手脚。

郭朴慢慢站起来,缓步走下场中。小厮们让开成一个圈儿,临安大声道:“有在公子手下过三招的,带你京里去!”

跟着郭朴去军中的几个小厮回来都有官阶,虽然不高,却让郭家的家人心动。家人们或是卖身或是被雇,原本想的是在生意人家有饭吃,现在看看居然能当官,不由得能去的人都心动。

见公子场中威风凛凛,先开始还客气,再后来用尽力气一个一个的来,郭朴打这种三脚猫的人是不在话下。

举拳放倒一个,抬腿又倒一个,侧身纵跳,潇洒得衣袂飘然,可圈可点。二妹看眩了眼,小眼儿溜溜又被一样东西吸引。

长平送到几上一把精美的小剑,剑身上雕刻花纹,镶有闪闪的小宝石。这剑一出来,小孩子们全看呆住。

见父亲还在场中和人比试,二妹蹑手蹑脚到几旁,手一伸小剑握在手里,拔腿跑如中箭的兔子,后面跟着一拔子小孩。

在桥下柳树后大家玩这剑,拔出来淡淡有香气,是一把小木剑。二妹爱不释手,有个小孩憨头憨脑道:“这剑不好,这剑头钝的,打不了架。”

二妹瞪他一眼,别的小孩子也被提醒:“二姑娘,剑头全是尖的,又薄,这把剑头这么厚。”用自己小手比上去,光剑鞘就有三、四指厚,剑身更是一个木头块,谈不上是剑。

二妹不无泄气,小孩子怂恿道:“找公子换把好的,又尖又薄的,可以挖土可以削花,才叫神气。”

傻了眼的二妹一天都不喜欢,开始不想寻父亲,不想求他。对着小剑丢下舍不得,实在太好看。不丢吧,拿出去无人喝彩。将就到下午总算想通去找父亲,却见父亲不在。

郭朴在城外,带马扬鞭去看他手下几个同乡。算着日子,他先回来别人后回来,差不多到家。城外春风习习,麦田里绿油油,如棋盘格子般。郭朴畅快地道:“好看!”

想田园风光就要离去,以后戎马倥偬,要就官场运筹。郭朴更珍惜眼前春意,忽然失笑,家中春意渐失,何不珍惜珍惜。

有大片油菜花出现,让人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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