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气的源头在苍梧的房间。
如今房中已被丝丝缕缕的浊气包围,紫黑色的气体呈条状垂挂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像是一张巨大的捕虫网。而虫网之上,三三两两地挂着一具具身体。
时有紫黑气体从他们的口鼻中溢出,所有被捕获的“猎物”低头阖目,看不出是生是死。
没有螭沂的身影，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
一声不知是遗憾还是不满的感叹：“三千年了,赤霄。我总以为我已经正确估量了你的力量,可却仍旧总是会低估你和司衡。”
他顿了顿，“但这次,不会再让你有如此好运。”
赤霄望向整个被浊气笼罩的房屋，江纭还没站稳就低呼了一声：“夫君！”
姬哲正是被挂在那浊气中的神仙之一，面色苍白、表情空洞,浑然没有清醒的迹象。那些浊气将他的身体当成了巢穴，欢快地在其中进出游弋。
不远处,司衡他们所熟悉、所想要拯救的人们都挂在上面,与混沌浊气缠绕纠结，不分彼此。
尖利又古怪的笑声传来，螭沂仿佛也已经有些疯魔了,声音中多了一丝狂气,“你们发现浊气的速度比我预料中要快，而且是要快得多。不过，我已经把这些人与浊气相连结。”
“清剿浊气源头？可以，只要你们下得了手。”
赤霄他们不知道螭沂藏身何处，但眼前所见,已然是浊气的妖窟。这里恐怕已经是这个天界最黑暗、最肮脏、最令人绝望的地方。
但同时，旁边所谓天君的宝殿，也是当年白虎祖与司衡设下此界封印的地方。
一步之遥，用意明显。螭沂不用再多说什么，他只需要等，等他们自己做出选择。虽然这并不是最好的方法，但无奈的是，他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江纭紧紧地握住了手中双剑，脸色煞白，眼神却相当坚定，低声说：“小玉，你爹他，不会怪你的。”
赤霄并没有接话，司衡给他使了个眼色，轻声问：“发现了吗？”
他点点头：“浊气是把双刃剑。”混沌浊气虽然为那群天灵所利用，却也是把锋锐无比的双刃剑。天地间的生物没有什么能避免它的影响。
从螭沂略显急迫的行为看来，他拿浊气当筹码的同时，自己也身受其害。已经有些不理智了。
看来，困于此处，对这家伙的影响真的相当大。当年那个一手策划、推进、完成了分化围困四祖圣计划的螭沂，已经逐渐失去了睿智和冷静。
朱红歪着她的小鸡头：“可难道我们在这里赌他什么时候疯么？”谁知道螭沂还有多久才会彻底疯狂，万一直到姬哲他们彻底被浊气同化完毕都没有呢？
赤霄望向越来越浓的黑紫雾气，“这家伙可真是喜欢叫人做选择题。”一会儿么拿着司衡的残魂要他选司衡的命还是自己的命，一会儿么拿着姬哲等人要他选亲朋的命还是自己的命。
不过，“这招臭棋可走得真不好。”
世界上最蠢的绑架犯，都知道要把人质绑在自己手里，才有威胁对方的余地。如今他把这群人都放在浊气的源头，自己却躲到一边。是凭什么认定，他们就一定要先解决浊气问题呢？
当然，这话白虎祖绝对不会说出来。于是他与司衡执手相看，眼神交流了一番。咳，情侣限定技能，单身凤什么的不懂。
他说出口的却是：“司衡，我会把浊气引到自己身上，你趁机救他们！”
螭沂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我不认为这是个明智的决定，白虎祖。一旦你承受不了与混沌清气最相克的浊气，发起疯来，杀了你最心爱的这些人，绝对得不偿失。”
“我不会。”赤霄步步向前。
司衡也满脸信任，感天动地无比真挚地表白：“我了解他，他不会。”
唯有江纭以为儿子真的要去引浊气，担忧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赤霄刚踏进苍梧的房间，那些浊气闻风而动，立刻疯狂地向他涌来。他的脚下却金光一闪，立刻在房中消失了身影。
“小玉？！”江纭惊叫了一声。司衡笑了笑：“苍梧的房间里有传送阵。”上回他们已经感受过了。他顿了下，“现在螭沂没空看这边了，朱红，你照看姬夫人——流仙醉的效力应该快过去了吧。”
朱红飞上司衡的肩头，“你也准备过去？”
“我怕有人把我的大猫拐走啊。”
“……”谢谢，当年你自己就是这么把我兄弟给拐走的，还有，赤霄是白虎！白虎祖！不是猫！
另一边，赤霄看了看自己出现的地方就笑了。
他看向螭沂：“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待在离封印最近的地方，因为这天界之中，恐怕没有谁比你更想离开这里了。”
还没等螭沂回答，又是白光一闪，司衡也出现在赤霄身边。
螭沂冷冷地望着他们。
还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每次阻拦在他的宏图霸业前的，永远是这两个家伙。他有什么错？他什么错都没有！天灵只是不想死，只是想活得久一点，再变得强大一点，拥有的东西多一点。
凭什么，四祖圣天生就能拥有的那些，他们要如此辛苦地去争取，还总是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
他不过是想统治下世界、感受一下万神之上的感觉而已。
面对对方闪动的眼神，司衡仿佛看穿了螭沂的心思：“当年你来找我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是要为了所有天灵不再为短暂的生命而苦恼。我当时就对你说过，明明有更和平的解决方式。”
“其实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螭沂，你口中的‘天灵们’，其实只有你自己；你所谓的要为整个族群谋求的一切，其实只想归于你自己。你没有你认为的那么伟大，你只是自私而已。”
闻言螭沂笑了，他用力地挥袖，喝道：“别装得那么正义！你就不自私？祖圣就不自私？在这世上，谁不自私？你不自私为何不愿跟同族分享你的力量。祖圣们不自私为什么不愿帮天灵们渡过难关？我跟你们，没什么差别。”
赤霄静静地听着螭沂歇斯底里的声音，直到对方安静下来后，才淡淡地说：“那么苍梧呢？他对你们未有藏私，他是我们之中最天真的一个。你好好对待他的无私了吗？”
白虎祖冷淡的声音回荡在封印之地，戳破了天灵给自己编织出来的、“我们不过一样自私”的借口。
他脸上生出赤红怒色，胸口剧烈起伏，因为浊气的影响，脑海中的狂乱甚至让他有些维持不住自己的人形，偶尔闪过灵木原身。却仍旧强词夺理道：“他哪里不自私，他只爱吃。”
“如果他只爱吃，根本不必帮你们所有人，他只要帮你就可以。”赤霄寸步不让。
“那又怎样！是他自己蠢！”
就在这时，原本只属于三个人的空间里，忽然加入了另一道男声。
苍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缓缓行来，脸上犹是迷蒙不解的表情，嘟嘟囔囔道：“我听见你说我坏话了螭沂，我没有只爱吃！”
螭沂面色微变：“你去哪里了？不对，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你啊。”龙祖完全状况外，“赤霄，你们又在吵架了？”他边说边向螭沂走去，婆婆妈妈地讲：“你上次不是答应我不跟赤霄他们吵架了么，你到底要什么，说出来我们才好帮你啊。”
那个天灵死死地盯了龙祖半天，时刻注意着赤霄和司衡的动向，却终究没有阻止苍梧向他走去，只是冷冷地说：“你不用管这些事。”
龙祖一脸委屈地走过去，“我不管怎么行，我不管，你又要跟白虎他们打架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最后一个字时却突然昂扬。
赤霄眼前一花，就见苍梧忽然化出真龙原身，一声龙吟，于电光火石间将螭沂毫不留情地缠缚。螭沂脸上惊讶的神色尚未转变完全，便被龙息紧紧勒住，瞬间软软倒了下去。
狂暴的龙息中苍梧再次化为人形，接住了已然被打回原身的螭沂。一株小小的灵木，安静无声地躺在他的手掌中。
饶是赤霄和司衡也是一惊，他们还在头疼怎么会被这条傻龙闯入，结果苍梧抬头望向他们的眼神清明澄澈，是洞悉一切的那种表情。
……怎么说呢，这么睿智的表情出现在这条蠢龙身上，比螭沂把姬哲他们与浊气源头连结要让他们惊讶多了。他身上所中的浊气应该比所有人都深都重才对，竟然能自行清醒？
“苍梧，你怎么……”
捏住那株灵木幼苗，龙祖微微一笑，“当年玄霖曾经给我一滴麒麟血，他叮嘱我，当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用掉它。”
苍梧虽然身中浊气日久，又傻又呆，但并没有忘记这些。上次赤霄与螭沂在宝殿争执，螭沂打了他之后，百思不得其解的龙祖觉得靠自己的脑子实在是想不通了，于是，取出了那滴麒麟血。
于四祖圣中，麒麟祖的特性是瑞兽，祥瑞之气能调融浊气，他一激发那滴血，就因此而清醒过来。
赤霄和司衡听了都无语了，“所以如果螭沂不打你，你都想不到玄霖留下的东西。归根到底，是他自己作死？”
作者有话要说：螭沂：作死界一把手_(:3∠)_
苍梧：哎，谁叫你打我来着╮(╯▽╰)╭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