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能被包围了。”韦晃往窗边一站,贴着墙朝几个很小的角度看下去,似乎没什么动静。
“别慌。除了南边来的三位,各位我都是晌午过后才放出的消息,靖安曹如何能事先察觉。此人浑身上下竟无携带武器,若是专程前来守候,如何两手空空?”史阿又去翻那具尸体,最后确认了一遍。
“师兄是说,此人来此间时极为匆忙,并无做好万全准备?而这只是分布在城中的一个低级眼线,也并非是特别行动的探子?”徐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接着道,“应该没错,靖安曹每每行动,几人一组,几组一区,环环相扣。想必确实无接应,让人速速清理掉尸体我等且来看看这名单。”言罢,轻舒一口气,又安然坐下,问石砚要来麻纸记录的名单。
“先生,父亲是要留在许都的吧?”轻衣把头架在我肩上,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等着徐福回复。
“是的,众河北降臣中,曹操还是比较信任淳于大人。此次南征大军包括原兖州军、青州军再加上河北的冀州军残部,在二十万上下,将会全部投入南征。唯一让曹操放心的做法就是把他自己不信任的降臣和朝中大臣一并带上,随军出征,反正不缺这几张嘴。所以,光勇估计也免不了这一趟啦。”徐福说到这顿了顿,侧身瞟了一眼卢聪,后者只是苦笑着点了点头。
徐福也不再理他,招呼耿纪等人一起接着看那名单:“果然,满宠留守许都。偌大的许都确要留下心腹之人。靖安曹的千名探子将继续掌握这座弦上的许都。”
“那今日就先到此,宵禁时间将至,众人先散去,明日石珵巷口集中,之后即刻去徐师弟家。”史阿言罢起身吹灭了蜡烛,众人分批悄悄下楼。许都的街道上几近无人,只留下几个低身匆匆离去的背影。
我被轻衣径直拉到房中,石砚带着徐福和诸葛骥去了西厢房,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进院子都习惯了翻墙而入,从正门进去反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诸葛骥临走时把两个拇指头黏在一起做了个动作,还冲我眨了眨眼,一副坏笑之态,我心中暗骂肯定是被死胖子带坏了,于是想冲过去骂他两句,早被轻衣连拉带拽进了闺房,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我突然想到,古代时候在严厉管束的大家庭里,父母是不允许外面的男子进入小姐的闺房的,除非这个姑娘是要嫁给他的。想到这,我不免深吸了一口气,在二十一世纪这可真没什么,可在现在这时候真是刺激得要命啊。
房内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却不浓艳,和房间主人身上那份青春灵动的气息相得益彰。进了房间我也没拘束,仰头便躺倒在她的床上,侧身感受着窗外拂过的清风,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她。连奔数日赶至许都,实在困乏,几日来又都难以入眠,一瞬间好似坠入了旷野一般,今天绷紧的神经完全松弛开了,很快便迷迷糊糊了。
轻衣摘去一些耳饰,静静地走到我身旁。她俯下身子,白皙的脖颈弯成一个优雅的弧度,今天这身新绿的衣裙,其间夹杂着粉红色的线条,甚是好看。
她用光滑细腻的食指抚摸着我的额头,两片嘴唇凑到我的耳旁,轻声道:“知道你这几天累坏了,本来还想和你多说说话。快睡吧。”我想张口说些什么,可眼皮已经重的睁不开了,只是伸手去抓她的手。昏昏沉沉地找不到方向,但闭眼前的最后一刻,我感到自己的一只手被抓住了。
不知过了许久,我缓缓地睁开眼,睡前边上的蜡烛已然灭了。我感觉到双手被紧紧地抓着,这才发现轻衣的头就靠在我肩旁。两个人都是和衣而卧,而这北方的黑夜里甚是寒意逼人,我猜想自己当是被冻醒了。我怕弄醒她,也不敢点灯,左手也尽量不动,小心翼翼去摸床另一头的被子。
刚要给她盖上,只听到“噗嗤”一笑,我以为自己弄醒她了,把脸凑过去,想要低声说声道歉。轻衣突然翻过身来,两片嘴唇径直亲到我的脸颊上。我又惊又喜,心想这小丫头压根就没睡呀,这也太直接了吧!
轻衣略微低了低头,咬着嘴唇笑得老甜了,两颊是那两个可爱的梨涡。没等我开口,她就腾地从床上坐起,拉着我的手道:“你可别误会呀,本姑娘一向遵守礼法矜持得很,今天,今天是……”
我也咬着嘴唇笑了,其实明明是自己占了便宜,可我还是打趣道:“淳于轻衣是个特别庄重高冷的女子,今天完全是被我给魅惑了,都是我大半夜把他弄醒吓到她了。行了吧小丫头?”
“诶,咱俩的事可别告诉石砚呦,不然她可得嘲笑我了。还有,不准你叫我小丫头,你就比我大了三四岁而已嘛。”说着,她用指尖点了点我的鼻尖,然后舒了口气,把头倚在我肩上。
“都听你的。”我伸手把她的头轻轻揽了过来和我的头靠在一起,这么近的距离,除了她身上散发的清香,还有拂过我脸颊的头发,甚至可以很真切地感受到她的体温,我知道自己已经完全离不开她了。
“明天如果你师兄的调包一切顺利的话,我继而就要离开许都了,这次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我们在路上时,曹军主力已经逼近荆州,时间不多了,徐先生还有很多事要做。”
“得知你要来后,这几日我已经想明白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跟你一起下江南。”轻衣那双眼睛透露出坚定又不乏柔情,她轻声道,“不许劝我哦,你知道的,我们要维系在一起。”
赤壁前后的战场,安定了二十年的荆州沦入战火纷飞的地狱,这次南下生死或就在一瞬之间。面对这样的情况,一贯理智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自己最爱的人以身犯险,可这次不知内心迸发出了何种的力量,竟支撑着我对轻衣回以允诺的表达,我凝视着她点了点头。我相信两人的目光里都是相同的含义,挚爱,坚韧,感激和承诺。
我拉着她来到窗台下,今夜月光皎洁,却又像是特意在用它最亮的光晖映衬我们眼前的这片院落。“杏花,春天的时候开了。很美却很孤独。如今已经入秋,连最后一叶花瓣都归于土地,纵然香消玉殒,可那是她最好的归宿。”
听她这番意思不能再明了的话,我心中已是哽咽万分,生命里只剩下这个女孩。轻衣紧紧抱住我,和我一样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微笑着忍住不让它落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世界上最美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