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平静冷漠的声音让巫奚微怔,手上的力却没有松开。云影见他失神,却有些后悔:依着他的功夫十个云一云二不知是不是对手,万一他一个不高兴,把他们仨儿杀人灭迹然后挫骨扬灰,他们连返手之力都没有,更别谈什么重回帝都拿回姬家了,连小命都要没了。
巫奚见云影眼中难掩的挣扎,手上的劲儿却意外地松开了;云影得了空,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暗想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哪里值得讨人同情怜悯。习惯坚强的人习惯了自己疗伤。
“小姐,您的伤…”云二目光中满是自责,从怀中却掏出一个小瓷瓶,“还好云三让我们准备了一些外伤药。我给您上点药吧!”
“我自己来吧。”云影顺手接过云二手中的药瓶子,找了块坐的地方,两只手只是右手手心的划伤比较多而已,这几年来她受的伤远远比这些更痛更苦。云影用干净的帕子蘸了点药抹在伤口处,清清凉凉的感觉比刚才舒服多了,云影又借着蘸药的帕子将手包好。
然而一只左手包扎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云影皱皱眉却没有言语,刚要起身,就被巫奚一个急压给按回去了,“包得太难看了。”
巫奚不由分说急急忙忙地自顾自扯开云影手上的帕子,牵强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云影却乖乖地任他包扎,巫奚心中多少有些安慰。细长的血痕杂乱无序地遍布手心手背,在雪白的肌肤上尤为扎眼,巫奚暗自自责: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吧?
巫奚小心而细致地云影重新包扎好,刚才的话太露骨他怕云影冷漠的拒绝,只淡淡的道了一句,“不用谢我。”然后扬着一张孤傲的脸默默地走开。
云一从“粉身碎骨”的马车里,挑挑捡捡收拾了两个包袱背在身上,“小姐,都收拾好了。”
那个人没事吧――云影从刚才的余惊中醒过来,“嗯。”手心的清凉和手指的柔软感都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事。
不久前还狂啸怒嘶的马…这匹马向来温顺又知人性,云影最喜欢坐它架的马车,风云变幻只在刹那之间…今日怕是真的不顺吧?
这么热的天总不能将一匹马随便放在官道上吧?
“找个地方把马埋了吧。”掩下心中的伤怀,云影对云一云二说。
云一云二自然恭敬地回答,“是!”
…
“主子,都做好了。”
看着湿润的小土包,云影点点头,好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一样,“嗯,我们走去吧,趁早天色还早。”
“是!”
巫奚抿唇不语,独自旁观为马埋葬的三人:若是云影开口,他未尝不愿意唤来噬血蜂为其马送葬的,在他们那里,有谁敢让尊贵的祭祀大人为自己家的畜牲送葬?!简直天方夜谭!可是从头到尾云影一个字都没有与他说过。
云影一行三人前方走着,巫奚眉头轻皱,三个人好像故意把他晾在一边,谁也不搭理他。巫奚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直至看不清云影等人的背影,巫奚都没有想明白云影是怎么做到淡然如斯。她竟可以将救命之恩看得如此风清云淡,好像他救不救她都无所谓一样,好像谁救了她也都是一样又好像死了也无所谓一样…他知道姬云筝并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但是现在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如人意,他该怎么做才能把她带回西域。
初夏午后的太阳洒落在头顶上,不说炙烤晒人,却也并不舒服。云影走了不多会儿,身子就见疲乏了。
“主子,要不坐着休息会儿吧。”云二察觉到云影的乏累,指着路旁一片碎落的石头。
云影摇摇头,向远处看了又看,“没关系,好像看到燕州城的城墙了,挺一挺就到了。”
所谓望山跑死马,云影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不愿也不想成为负担,能扛的话坚持一会儿又有什么要紧!
见云影目光坚定,云一与云二相视一眼,眼中满是敬佩信服,一辈子跟着这一个主子就够了。
…
“小二,快!上两壶茶。”云一嗓子有点哑。
一路上云影倒是没渴着,两大壶水云一云二舍不得解渴给云影湿帕子擦汗却一点不含糊,这会正猛灌茶水。云影心中满是感动。
云影双手撑着在粗糙的桌上边上,微微喘着气,看着眼前青灰色*厚重的城门,“燕州”二字书笔流畅,怎么看怎么得意,只要是她想做的,就一定会做到。
“小姐,到城门口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这会日头已经下来了,城门口的行人三三两两,不过看着茶棚里小二哥满足的笑容,也知道今日收入颇丰,可见燕州城的繁华热闹。
“好。”别说什么事没做的自己,这一路上饶是两个大男人也累得够呛了。
这时巫奚不紧不慢地坐在云影的对面。
“不好意思啊,客官,今日的解暑茶卖光了。”茶小二一脸弯着腰歉意地微笑着。
巫奚侧过脸,满脸冰碴,小二哥立马苦了脸,这怕是不好招惹的主啊!他上有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子…
“大爷息怒,小店真的卖完了。最后两壶苦茶都给这几位客官了。”小二哥向云影等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云影瞅了云一云二一眼,云一立马会意,把剩下的一壶水给小二哥送了过去,又多给了些给了茶钱,小二感恩带谢地躬腰礼行,直呼遇到了好人。
云一的做法云影很是满意,看着瘟神坐在对面,云影浑身不得劲,还是快点进城吧,便对云一云二说,“走吧!”
云影三人在一家名叫“来悦客栈”要了两间房住下了。
…
“把客栈给我围了。”孟虎一大清早被手下手床上舀了起来,亏得手下提醒,不然还真忘了昨天下午三小姐吩咐的事。
邱老掌柜一大早眼皮就直跳跳,这不刚念完经就见到了煞神,“孟爷,不知三小姐有什么吩咐?”熟稔的语气,瞧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昨天傍晚是不是有三男一女来投宿?”孟虎闪着幽光似狼眼般地将客栈扫视了一周,警告般地盯着邱老掌柜别说谎。
“昨天傍晚?”邱老掌柜的恨自己老得太快,脑子不大灵光,“没有吧,倒是有两男一女来投宿。”
“对!就是他们!”
邱老掌柜一听孟虎狂放的笑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怕是三小姐又看上别人什么好东西了,却连连低头告罪道,“是是,他们订了两间房,现在还未出过门。他们是不是冒犯了三小姐?小人这就把他们撵出去。”
“慢着,谁说他们冒犯了三小姐了,三小姐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孟虎狼眼倒竖,“我们三小姐得罪过老掌柜您吗?”
“不是不是,小人不是那个意思。”掌柜的从怀里掏出个藏青色钱袋,“孟爷护我们一方城池安全,一点心意,请…请孟爷喝杯浊酒,还望孟爷笑纳。”
“哼!”孟虎掂了掂份量,笑道,“去,把爷给人叫起来,就说千府三小姐有请。要是他们不来,这店邱掌柜还早趁早盘了出去吧!”
邱掌柜吓得面色青白,心中却是憋着口恶气,颤抖着嘴唇却道,“是是…”
孟虎见邱掌柜的怂样,嘲笑地撇撇嘴,“兄弟们喝酒去。”
“他真这么说?”云影看着面色苍白的邱掌柜,这得来不费工夫的事也能让她遇上,若是能趁着千如雪大婚前去千府查探一番,或许事态会变得容易一些。
“是啊,千府的三小姐是燕州城有名的霸王,上面一双极为护短的双亲不说,还有她的长姐二哥都宠着。可怜我们这些贫苦百姓还时不时得被之欺压取乐。”邱老掌柜抹了把老泪,言语中无不透露着对千氏三小姐的畏惧与厌恶,“小姐您一介弱流,不如趁早随着下人赶紧逃吧!”
“我们一走,那掌柜的您怎么办?”云影却轻松地宽慰邱老掌柜的说,“放心吧,我这两个随丛武功都是极好的,不会让我吃亏的;况且原本我就是来向千家大小姐道喜的,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邱老掌柜的一惊,他没想到这三个年纪轻轻普普通通的竟是来与千大小姐道喜的,那他刚才不是说错话了,真是老来眼浊啊。
云影哪里不知道邱老掌柜的在后悔什么啊,只淡淡地笑道,“掌柜的好意,云影心领;云影断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为人不耻的小人之举。”
邱老掌柜的老脸一红,却连声告退了。
“大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吗?我怕那千家三小姐来者不善啊!”
就昨天千家三小姐千如雨的做法来看,怕也不是一般张狂的大小姐,若是要害她,也不会等到一大早来请她。估计是有所求,可是昨天的样子,那三小姐看得明明白白,她们一行三个人有什么能让她惦记着呢?
哪里是三个人?云影自动忽略掉的一个人,正是千如雨惦记着的人。云影不知道,昨天那一场浪漫华丽的“英雄救美”让千如雨已经自动把他们四个人当作是一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