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走高飞闯关东,
睡觉不行吃饭行。
生米做成熟干饭,
无法逃避父女情。
他们就这样管头不顾腚的玩儿着,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快。找他们的那些人吵吵嚷嚷的回来了,他们从钱敬标和李会娟的头顶上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议论:
“找也是白找,这晚上之间找一个小旮旯一藏,你上哪里去找?”
“找这个干什么?她就算跟着郭来,有福她享,有罪她受。”
郭来是石峪村的一个乞丐,五黄六月穿着棉袄棉裤,蓬头垢面,赤着脚,敞着怀。右手拿着打狗棍,左手挎着个大提篮。上门要饭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问人家“过年好”。人家拿出一块煎饼或是两小块地瓜皮儿,故意和他开玩笑:“郭来,光说‘过年好’不行,再唱一个歌听我就给你。”
于是他便扭着秧歌唱起来:“跋山水库修起来,养上鱼,养上虾,养上郭来和蛤蟆……”
在人们的眼中,大姑娘找对象,郭来是最低标准的代表。做父母的哪一个会拿着自己的女儿开玩笑?谁都想给女儿找一个如意郎君、乘龙快婿。钱敬标的本事是有,但他那长相说句不好听的,八脚踢不到粪篮子里去。李会娟长得孬一点也行,人家也笑话得轻,偏偏是个绣花枕头。
有狠心的儿女,没狠心的爹娘。她这样和钱敬标私奔,让她的父母怎么受?她不管这个,她只知道自己逍遥快乐。钱敬标听见灯笼火把走远了,不能再玩儿了。还是趴在她的耳朵上说话,还是拉着她的手走路。他们顺着公路一直走到天亮,一直走到来了客车。
这当然不是从泉河来的客车,他们已经步行到了常家峪,坐上了从河水城开来的长途。到了蒙阴吃了早饭换了车,走新泰;走莱芜;走泰安;走济南……一路向北一直到了黑龙江,来到了钱敬标的叔父钱兆禄家。
钱兆禄总担心侄子打光棍儿,看见这俊秀的姑娘跟了来,心中自然欢喜。天寒地冻,李会娟整日里坐在炕头上张口等吃。钱敬标虽然体力不行,但也不能一味不作为,总是跟着他的叔父去树林子里打柴抗木头。
嚼用不成问题,最困难的是睡觉不习惯。老少男女睡在一个炕上,一点动静就响在满屋。好不容易熬完了冬季,过完了年钱敬标决计要回家去。家里的情况是什么样?生米已成熟饭,估计回去李家的人也就无可奈何了。
自从他们走后,钱敬标的父亲钱兆福的家里着实热闹了一阵子。每日里,李会娟的母亲就跑到钱兆福的家里要人。拿不出人来就砸他的锅,砸他的鏊子。最后连他的水瓮、粥盆、饭碗也砸了。钱兆福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扔石头打天也打不着。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把人家的姑娘拐着跑了,跑到哪里去了他也不知道,什么话也没得说。
一直闹到了年底,两家人都精疲力竭了。要过年了,算了吧。再怎么闹也就是这么个情况了。好好地过个年消消气,休息休息就得种地了。大年初一头一天,过了初二过初三,一直过了半个月,大家都开始挑粪、拾掇地,如往年一样过日子。
忽然有一天,钱兆福的队里添上了两个劳力。才一两个月没见,都还认识。
这就是钱敬标和李会娟,闯关东的回来了。他们回到村子里一打听,学校里早就又找上了新老师,没有他俩人的事儿了。不教学了也得吃饭,上队里干活儿挣工分儿。
全村人都知道了,两个跑腿子回来了。回来就回来吧,李会娟的父母以及支部书记李树堂气也生够了,脸也丢尽了。好鞋不踩臭屎,都装着不知道。但是,都在一个村子里住,一个四队一个五队,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一天早晨上工干活儿,钱敬标和李会娟都扛着嬐飞衔髁肱俚兀李会娟的父亲扛着铁锨上东洼浇麦子,他们不期而遇。李会娟一看见迎面来了他的父亲,吓得使劲低着头。钱敬标胆子大,远远的就很礼貌地叫道:“爷,你上哪?”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把铁锨从肩上拿下来握在手里,紧三步走向前,恶狠狠地说:“我上天!你管谁叫爷?我一铁锨插死你这个王八羔子!”
钱敬标想跑,又怕他打李会娟。他干脆听天由命,眼睛盯着李会娟父亲手里的铁锨,用身体挡在李会娟的前面。李会娟还是使劲低着头,也站住了。不过,她的泪水早就充满了眼睛,大颗大颗地掉在地上去。她早就想她的父母想坏了,现在看见了竟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人世间的悲哀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女儿就是女儿,父亲早就看见了女儿的眼泪,他的心软下来了。他收敛了手里的铁锨,重新扛在了肩上,慢慢地从他们的面前走过去了。
结语:
娇女泪交流,严父慈心动。
生米成熟饭,生气也没用。
郭来再不好,只要她看中。
有福就享福,受罪没人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