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挪到门口,把病房的门开了一条缝,贼眉鼠眼的往外看。
走廊果然和客房外面的一模一样,吴兴整个人都灰突突的坐在地上,正靠着墙睡觉。
我不知道刚才他是不是真的进来过,我紧紧的盯了他一会儿,他也并没有突然睁开眼睛,我甚至看见一滴涎水从他嘴里流出来。
突然,门开了,我被撞了鼻子,呲牙咧嘴的后退了几步,总算没有摔在地上。
原来是大伙吃过了午饭,给我送过来,我看见父亲他们简单的带着一些行李,耿蓝心也跟着过来了,不见老八。
迪迪看着我的窘态大呼小叫的嘲笑了一阵,林晓默默的把食物摆在床头,我这才感觉真的有点饿了。
吃着饭,他们告诉我,要是我没大碍了,就准备出发去火车站,老八已经联系了那个干瘦的司机,两点半就会来接我们。
我含糊的应着,狼吞虎咽,一方面是因为饿,另一方面,能走了,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车站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我真有翅膀,谁还会做火车……
很快,那个司机打来了电话,他已经等在门外了。
我们一帮人都挤上了车,耿蓝心站在外面跟我们道别,说等他们回去了会和我们联系,夏天还要到秦市来旅游。
总之,几个女孩子寒暄了一阵,我们终于出发了。
第二次来到这个售票厅,我们显得有点浩浩荡荡,这次售票厅里人就多了不少,看来大伙都知道今天有火车。
这让我有点放心了,四下看看,这里并没有自助取票机,我们还得去窗口。
我收了其他人的身份证,排在了队伍的最后。
拿着身份证,我想起在秦市的火车站,老太太指着我的证件,说它是遗像的事儿。
我不自觉的看了两眼手里的证件,最上面是吴兴的,他的证件照显得很英气,两道眉毛像箭一样,眼睛炯炯有神。
我禁不住暗自感慨,现在的吴兴,不仅脸乌青,眼睛里也多了一种阴寒的光。
我突然就想起他说的,他不在乎哪个是真的我,哪个是假的,久安有一个胡子风就可以了。
那这个吴兴是真是假?
我突然狠狠的晃了晃脑袋,我不敢想了,好,就算我自己,我也不想在乎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了,还是那句话,只要火车开了,噩梦就应该结束了。
队伍的速度很慢,我四下打量这个大厅,它还是老式的白绿的墙壁,有的地方已经斑驳的露出了墙皮子,墙上除了那个列车时刻表,还挂了红的标语,都是一些违禁物品宣传之类的,标语很久没人打理了,落了一层灰。
终于排到我了,这次的售票员是个大姐,制服绷在身上,她圆圆的脸红扑扑的,很和善。
我说:“九个去上京的,已经在网上定好了。”
说完,我紧张的盯着这个胖大姐的脸,生怕节外生枝,比如她说,对不起,票取不出来。
但是并没有任何意外,胖大姐麻利的在电脑上敲打了一阵,然后,哧哧啦啦的打印声音传来,九张火车票出来了!
我几乎浑身哆嗦起来,接过车票和身份证,语无伦次的探着脑袋冲胖大姐说:“谢谢啊,谢谢!”
胖大姐笑了笑,示意我后边还有人在等,我赶紧收起车票离开窗口。
朝大伙走过去的时候,我还在不停的翻看手里的车票,这是我们离开久安的通行证!只要二十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到达上京!然后,就距离秦市只剩下三百公里了!
火车下午四点三十六发车,现在是三点二十,还有一个多小时。
我把车票发给大伙,丁义来来回回的看了半天,大声喊:“卧槽!可算是要回家了!”
赵悦掏出钱包拿出两张红票伸过来:“胡哥,我的票钱。”
我说:“拉到,哥请客。”
迪迪不乐意的凑过来:“哎哎,跟你什么关系啊?你花一毛钱啦?”说完,她扭头冲赵悦傻乐:“拿着,我请客!”
赵悦就说:“行,那我去买吃的!”
丁义把票踹进兜里,说:“我去买喝的!”
大伙高高兴兴的,这一刻,所有的阴霾似乎都要散去了。
久安很热闹,火车站很热闹,我们这群人很热闹。
外面的阳光非常强烈,有点不像冬天了,我贪婪的呼吸着小城质朴的空气,竟然一点都没觉得,今天的林晓,话少的出奇。
她甚至没有粘在我身边,而是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眯着眼睛看太阳,若有所思。
赵悦和丁义买了一大堆零食和饮料,甚至还有几只真空装的烧鸡,和两升装的碳酸汽水。
我们扛着食物,排队通过了检票口,急切的往站台上走,脚下生风。
终于,我们看见了驶来的火车!火车是从久安经过的,只在这里停两分钟,我们着急忙慌的上了车,发现乘客很少,前后的两个车厢都空荡荡的。
迪迪这个妮子非常奢侈的定了软卧,我们的票都连着,还特幸运的有三个是下铺。
丁义重重的躺在其中一个下铺,美美的伸了个懒腰,竟然摇头尾巴晃的哼起了歌。
迪迪踹了他一脚说:“你躺会就起开啊,下铺是给两个叔叔的,多一个也轮不着你!”
丁义闭着眼睛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舒服一会儿就起来,祖宗!”
迪迪不领情的又踹了他一脚:“谁是你祖宗!你祖宗都多的排队了!”
赵悦有点尴尬的起身去了另一个包厢里,迪迪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就吐了吐舌头,转身去找周岩了。
忽然,车身一个摇晃,火车启动了!
林晓猛的扑过来,抱住我在我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我看见她的脸上竟然有泪水。
父亲和周叔一起坐在另一张下铺上,俩人齐刷刷的看着车窗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吴兴独自钻在一个包厢里,拉上门,也不知道在干嘛。
我拉着林晓走到过道上,问:“媳妇儿,好不容易能走了,怎么还哭了呢?”
林晓拼命的忍着眼泪,半晌才说:“就是高兴……才哭的!老公我爱你!”
我吻了吻她的眼泪,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傻丫头,我也爱你。”
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很难受。
看着火车越来越快,窗外闪过大片大片的庄稼和村落,那些民房有些还冒出了炊烟。
我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难受了,整个团队加起来,明明应该有二十多人了。
尤其是救援队的人,他们是来寻找亲友的,可是,有的人亲友已经永远睡在山谷里,有的人,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现在我们走了,他们却留在这了。
我为许多人感到惋惜,如果他们没有出这趟远门,也许都会有一个很牛逼的未来,而现在,他们的未来只能是腐臭和枯槁,甚至有可能永远也不会被找到了。
我们各自分配了铺位,丁义已经睡着了,大伙也就没有叫他,软卧车厢里十分安静,墙上的喇叭里一直播放着并不太好听但是很柔和的背景音乐,有个女声不时冒出来提醒我们,注意乘车安全什么的。
这一切都让我越来越安定,我以为,我们真的要回家了。
过了两个多小时,火车呼哧呼哧的停下来,由于喇叭被迪迪关上了,谁也不知道这是哪一站。
周岩从上铺蹦下来,招呼我出去抽烟,我就撅着屁股从中铺钻出来,和他一块出去了。
谁都想不到,站台的景象让我俩一下就僵住了。
我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人都木了,感觉半边脸都又麻又痒。
这分明就是我们上车的站台!头顶的挂牌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久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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