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你在想什么?是还未做完的作业?还是明天的篮球赛?亦或是隔壁班见到你总是会脸红女孩儿?
关一一抱着膝盖坐在船头,现在是亥时,至于已经几刻了,关一一不知道,因为她在大明朝学到了很多东西,唯独看时间的规律至今都只能靠猜测。
夜风有些凉,吹在关一一的身上,让关一一的脑子越发清醒起来。
“一一?你怎么还没睡?”半夜起身小解的宗既明被坐在船头的关一一吓了一跳。
他们此时正在回北晋的路上,从东晋到东晋以南的苍仪族,花去了他们四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的脚程慢,一路上又是吃又是玩,时间便从夏初到了秋季中旬,等从苍仪族出来,都已经快要接近秋末了。
冬天一到,关一一是一定要在房内度过的,这次跑的太远,回北晋的时间有些晚了,不得已,二人选择了走水路。
“怎么了,是不是周铁山的药起了副作用,怎么现在还坐在这吹冷风,小心得了风寒,到时你又不肯乖乖吃药,还得让我哄着,”是药三分毒,宗既明不敢给关一一吃太多周铁山给的药,生怕那药会有什么副作用影响到她。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点东西,睡不着,就出来了。”关一一想要起身,双腿已经被她抱的麻木,起身时有些站不稳。
宗既明想要上前去扶一把,只是脑子身子都还未清醒,终究还是慢了一点,看着关一一四脚朝天地倒在甲板上,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摔得像只小王八似的关一一也不觉得难堪,自己就撑着甲板站了起来,拍拍粘在身上的灰,往船舱内走去,时间确实有些晚了,也该洗洗睡了,至于身后那个莫名其妙笑的开怀的人,等他笑累了自然会回去睡的。
半夜里,关一一被外边的打闹声吵醒,还没睡醒让她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脑子发昏。
走到甲板上,并没有发现宗既明,反而见到了替他们开船的两名渔夫。
“这是怎么了?怎么半夜如此吵闹?”揉着太阳穴走上前去问这两名渔夫,见他们本是一脸紧张的神情见到了关一一后立刻放松下来,其中一名指着船下的一条小船,让关一一看过去。
他们走的是水路,为了让关一一睡的好,宗既明租了一条中小型的客船,还特地改了船上的硬床,从东晋的泗水河出发,已经走了五六天了,此时周围并没有人家,天色又黑,哪里来的小船和人?
“喂,你们为什么要打架?”看见小船上二人打的如火如荼,眼看宗既明就要被伤到,关一一立刻开了口。
还没睡醒的声腔带着少女特有的软糯,二人听到双双顿了一下,收起掌风,此时宗既明还穿着一袭中衣,之前出来时所披的外衣也不知道被吹到哪儿去了。
“死老头,都怪你,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出来钓什么鱼,闹出这么大动静,把一一都吵醒了。”说完,宗既明又抬起手,准备再次向对方出手。
“你这小辈怎如此不讲理,老夫在此钓鱼解闷,碍着你什么事了,不过是磕了你的船一下,你倒好,直接动手,现在你还有理了,路边那些小娃娃都比你好,起码他们都知道什么叫尊老。”开口的是一位老者,今夜天色不太好,云遮住了月亮,而老者应该是穿着一身黑袍,不然这如泼墨般的夜色不会看不到他这人,反观宗既明,一身雪白色的中衣,让人看一眼就能知道他站在哪儿。
“我说,谁半夜会在泗水河里钓鱼的,天色这么黑不说,这周边连个人都没有,万一掉进去了,谁来救你,刚刚我见你一副醉态,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差点就掉河里了,才出手想要拉你一把,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怎么还污蔑我不尊老。”宗既明气不过。
习武之人眼力本就比平常人要高出许多,等他笑完时关一一早就回去睡了,于是他便一个人站在甲板上想着,如果他是关一一,在这样的环境下那时他会想什么,可惜关一一心太深,周铁山又不愿意与他多说什么,最后只能叹气,安慰自己,等时候到了,自己自然会知道一切的。
刚准备回船舱中休息,就感觉到船身微微晃了一下,看到是一只小船撞了上来,宗既明觉得奇怪,半夜里还有人像他们一样行船的吗?
随后就闻到了一股酒香味飘入鼻中,船上的人好像有些坐不稳,眼看着就要翻到水中,宗既明立刻飞过去,抓起那人的衣领想要把他拉回来,谁知那人也是个习武的,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然后二人就开始打了起来,现在想想,也真是莫名其妙。
……
“老伯,半夜不在家睡觉怎么想起自己一个人来这钓鱼了?”关一一好声好气地将二人劝上船,三人进了船舱,坐在一张矮桌旁喝着热茶。
“天大地大,何处为家。”老者慢悠悠地喝着茶,身上的酒味已经在刚刚的打斗消散了许多。
“这话倒是有意思,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关一一双手撑着脑袋,嘴里说着话,眼皮已经开始撑不住了。
老者听到这话,心里一惊,这女子看上去不大,见地却如此通透。
宗既明也不管老者还有没有话说,看着关一一的头都快磕到矮桌上了,立刻抱起她走到里间,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座位上,看着老者,问道,“老伯没有家?”
“家就是国,国就是家,东晋如此之大,怎么可能没有家呢!”
“可听老伯的语气似乎并不似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
……
何思远少年得志,十八岁时入朝得新帝青睐,二十岁时就已拜相,是东晋出名的天才少年。
入宫为官就相当于半步入了棺材,一步错步步错,所做之事必须考虑周全,万不可被站在自己背后的小人抓住了把柄。
何思远本是出生在偏离东晋的远郊外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中,父母都是未念过书的农民,何思远本也不叫何思远,父母都是未念过书的,怎会给他取这种名字。
何小二是何思远的本名,何阿大是他的哥哥,在他还没有会走路之前,都是哥哥背着他养猪放羊,哥哥也没有读过书,整日背着弟弟将羊赶到山坡上,自己爬到山顶,唱着从老一辈那里学到的山歌。
这样的生活过了七八年,这七八年里,何思远从会爬到会走,从会走到会跑,与哥哥一起站在山顶唱山歌,割野草。
除了唱山歌,割野草,他们还会做什么?
他们时常躺在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根野草,放在嘴里嚼上一嚼,是甜的。
他们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
小:哥,你喜欢王小丫吗?
大:怎么了?她长得一点都不好看,满脸麻子,鼻子太塌了,嘴巴还薄,除了那双像星星的眼睛,哪里都不好看,身上没有一点肉,要我说,方美丽要更好看,她腚大,以后肯定能生儿子。
小:可是方美丽已经嫁给阿才了。
大:所以我要找一个比方美丽更漂亮腚更大的,给我生好多个儿子。
小:哥,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大:放羊喂猪,再开个几亩地,娶上一个媳妇儿,生他娘的几个儿子,然后让他们给我干活。
小:我想出去,想读书。
大:读书是什么?可以吃饱饭生儿子吗?
小:前两天我跟爹进城的时候看到了一家书馆,书馆就是买书的,我进去看过两眼,也没让我填饱肚子,媳妇儿也没出现过。
大:那有个鸟用。
小:是没什么鸟用。
操着乡音,还带着点乡野村夫的粗俗,二人就这样结束了对话。
后来,何小二不顾爹娘反对,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这个被大山包围的村子,那年何小二十岁,走的时候,他对着何阿大说了一句话:
哥,我走了,我想了很久,那书馆一直在我心里叫我的名字,如果十年后我还没回来,你就带着爹娘好好过日子,那方美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着了她的道。
何阿大站在村口,一脸不舍地望着何小二的背影,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书是什么,只是看着弟弟那副坚定的面孔,他就想支持他。
其实何阿大也是进过城的,只是他看到的只有路边的小摊与杂耍,书馆却从未见到过。
何小二进了城,求了书馆掌柜好多次,每次都是被扫帚扫出门,好在何小二自小与哥哥一起玩闹,回家总被爹娘打,已经习惯了,后来掌柜终于肯让他进来,每天干些杂活,没有工钱,最后还在何小二的软磨硬泡下答应了教他读书。
从刚开始的时候只能认得几个字,到后来能看完整本书,何小二想起了小时候学走路也是这样,日积月累,何小二用了两年的时间看完了整个书馆的书,他每日睡得比所有人都晚,起的比所有人都早,不论春秋冬夏,每日都在看书,遇到不会的字或段落,就把它摘记下来,等到掌柜有闲时时再跑去问他,两年下来,王小二的摘记足足有好多本书那么厚。
小二:掌柜的,馆里的书我都已经看完了,也认得了许多字,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掌柜:小二,你是个聪明的,这馆里的书都被你看完了,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去吧,路上小心。
何小二走出了这个小城,他有远大的抱负,直往帝都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上,他与乞丐抢过生意,与恶狗抢过吃食,等到了帝都时,他遇到了还未登基的太子。
太子:你好臭,这烧鸡给你,你别跟着我了。
小二:……(狼吞虎咽)
太子:你怎么还跟着我,还没吃饱吗?那你先去洗洗干净,我府上还有很多好吃的。
小二:……
太子:你是哑巴吗?
……
有时候除了努力,你更需要的是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