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哭泣?”
沈从之站在海边,捂着耳朵朝那'人'大声喊,海风吹散了他的声音,也不知那'人'听见了没有,歌声还在继续,海风越来越大,海边的咸腥味似乎也越发浓厚了。
“喂,你……”,沈从之看着坐在礁石上的'人'轻轻一跃就往海里钻了去,只是这'人'竟有条尾巴,在微弱的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到她在入水时尾巴上的鳞片。
只是人会有鱼尾,长鳞片么?
在海边站了许久,鼻尖的咸腥味也更刺鼻,沈从之见那'人'一直都没上来,便笃定了心中所想的,她定是父亲口中的海怪,只是这海怪似乎并不吃人,不然自己站这这么久,都不见她过来。
又站了许久,沈从之实在忍不住海里飘过来的味道,那怪物也不再上岸,便转身回了家,一夜无梦。
……
“沈大哥,沈大哥快开门啊,出事了。”
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还在屋内睡觉的沈德被惊得坐起,拿起外套就往大门走去。
“来了来了,陈老弟今儿怎么这么早,这天还没亮呢。”
沈德打着哈欠,眼角泛起泪花,显然是没有睡醒,这两个月是休渔期,沈德每日都会睡到天大亮,然后出海去陆上卖些野味,他卖的东西都是外边的人没见过的,自然是大受欢迎,这陈迎就是后来跟着他一起干的。
只是昨日他们就已经囤好了或,今日直接就可以出海,他这么着急做什么?
“沈大哥,你快随我来,海边出大事了。”
沈德脑子瞬间清醒过来,连忙穿好衣服,跟着陈迎往海边走去。
原本碧蓝的海水此刻被血水染红,沙滩上堆满了一具具半人半鱼的怪物尸体,场面异常惊心动魄。
“这是怎么回事?”
沈德捂着口鼻,这味道实在太刺鼻,站在一旁的几个渔民早已将半张脸用帕子捂实了,却还是忍不住拿着扇子不停的扇,企图将自身周围的味道扇去。
浓重的血腥味加上一股死鱼味,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实在是不太好闻,更何况此时沙滩正躺着几百具尸体。
渔村周边的海水都已经被血水染红,这让一向沉稳的沈德也开始慌张起来,这是天灾吗?还是预示着渔村将会发生不好的事?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处理这些尸体,放下心中的疑问,让人回村多叫些村民,沈德咽下口中刚涌上来的酸水,撕下外衣的袖子,绑在自己脸上。
“爹,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脸色苍白的儿子,沈德沉声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这里的事用不到你。”
眼前的这些尸体沈从之认得,人生鱼尾,正是昨晚他在海边礁石上看到的那只海怪,只是这怪物的数量怎会如此庞大,大到这些尸体都快在海边堆成了小山。
“爹。”沈从之的声音有些发抖,沈德知道他这是害怕了,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快回去,莫要叫你娘担心了去,如果你娘问起,就说我出门了,这两日也不要让你娘出门了,等处理完这边,我马上就回去。”
“可是,爹……”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你娘肯定都担心坏了。”
沈德摆摆手,转身回到海边。
沈从之本想转身回家对娘说此事,可又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又调转了个方向,往礁石堆方向走去。
“哎,从之你去哪儿啊,你爹叫你赶紧回家听见没有。”
沈从之对陈迎的呼喊声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向海边走去。
陈迎见沈从之不听他,气的跺了跺脚,然后跑向沈德,想让沈德劝他回去。
“从之,你快回去,不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见父亲的声音就在自己身后,沈从之加快脚步,明明下一脚就能塌入海水中,沈从之却犹豫了,如果昨晚只是他的幻觉,如果昨晚那海怪根本没留下过什么呢?
看见随着海浪漂浮在自己脚边的尸体,沈从之毅然决然地抬脚走入了海水中。
鲜红色的海水是沈从之从未见过的,看上去要比平时幽远宁静的海水多几分惊心,想起昨晚坐在礁石上的怪物所唱的歌,面上又是留下了两道泪痕。
你叫什么?家住海中?你可知你的族人已经死光?你可还有家……
礁石缝里静静地躺着一颗珍珠,比不得娘亲首饰盒中那些成色好的,沈从之小心翼翼地将它拿起,解下腰间挂的荷包,把珍珠放了进去。
“臭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子的话都不听,快回去,你待在这儿就是纯心想让老子担心是不是。”
拎着沈从之的耳朵,听到他一路上都在呼痛,说不心疼是假的,只是如果不给他点教训,怕是下一次他还要这样乱来。
亲自把儿子送回家,对宋珍蓉交待了一切事宜后又往海边走去。
……
“老陈告诉我,这是海怪与海怪之间在争王呢,就像我们人一样抢着要那把龙椅。”
沈德喝了一口面前的酒,身上是还未散去的恶臭味,满脸的胡茬与青黑色的眼底显示出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
饭桌上摆放的净是些绿色蔬菜。
沈德在海边搬运了三天的尸体,期间晕倒过无数次,每次都是在醒来之后继续和村民们搬运尸体,然后将他们焚烧。
“我与陈迎他们将那些海怪都给烧了,只是海水却实在没法解决,只能等它自己慢慢退了。”
夏日里的东西最容易变质腐烂,尤其是死尸,尸体腐烂飘散的很快,整个渔村都弥漫着一股尸臭味,不得已,沈德他们只好将腐尸全部焚烧殆尽,想起焚尸时的那一刻,天空中是厉鬼哀嚎,海水突然疯涨,处理尸体的一干人皆被吓得倒地不敢出声。
从怀中掏出几颗珠子,这珠子卖相极好,颗颗晶莹剔透,就像海水的颜色。
“这是什么?”
沈从之从中挑了一颗放在手上把玩,对着油灯看去,看到里边印了一鲛人,吓得他差点把手中的珠子扔了出去。
“是那海怪被焚烬后留下的,我想把他们都送到外边的寺庙里去,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吉是凶,留在村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个祸患。”
……
“这就是那颗鲛人珠?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就像街上卖的驴打滚,软糯可口,还夹着香甜的红豆沙。
“要靠近光才能看出特别之处,这珠子已经在清明寺存放了数百年,我特地去求来的,你把它带在身上,可保无病无忧。”
宗既明抱着关尤端坐在床边,关尤在他怀里睡得很香,嘴角留着口水,还不时咂叭两下。
看到宗既明眼底的青黑,关一一忍不住上前用手去轻触一下,“这次,我睡了多久?”
“不多,五天。”
宗既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干涩,这次关一一的昏睡是从未出现过的,让他无法不担心,天天守在床头让他内心煎熬无比,想到清明寺中有一宝物可保人无病无忧,他便立刻动身前往,求了方丈许久才求得此物。
“对不起。”轻抚着宗既明略显憔悴的面庞,关一一心里满是愧疚。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对不起吗?老夫老妻的。”
“你又贫嘴。”
看着关一一眼中的愧疚被笑取代,宗既明终于松了口气,他不愿意看到关一一对他露出这样的眼神,爱慕她多年,他不希望看到最后和她走在一起的并不是他。
“既明,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感受到宗既明掌心的温暖,关一一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愿意,只要是一一说的,我都愿意听。”
“傻小子。其实故事很简单,也很离奇,你相信鬼神之说吗?不信?我信啊,因为我就是个鬼。
是我霸占了关家小姐的位置,抢了她的一家,然后理所当然地享受你们给的宠爱。
自我出生以来你们一个个都对我好,我却把你们当跳梁小丑一般看待,可是时间久了,石头都会被捂热,更何况是人心呢。
当我准备放下前世的一切好好生活时,关家却没了,在我以为真的只有自己的时候你却出现了,所以说,我是发自内心感激你的。
什么?我的前世?
我的前世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个患了忧郁症的人自杀了而已。
什么是忧郁症?
怎么说呢?就是把自己内心封闭起来,不愿意让人走进去的一种病。”
“那你可以让我走进去吗?”宗既明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疼,深吸了几口气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不是凭着这副厚颜闯进去了吗?”两只小手将他的脸往两边扯,双颊通红。
“是吗?让我看看我是怎么进去的。”宗既明有些激动,忘记了怀中还有一个呼呼大睡的小人。
最后?
“高陵君我告诉你,我上面有人,看我不把你偷看小夜肚兜的事告诉西王母,到时候你就等着受罚吧。”
勾尤揉着脑后的大包,鼻涕眼泪尽往关一一身上抹去,弄的关一一一脸嫌弃却又心疼,抱着他轻声的哄着,旁边站着宗既明,一直在念叨着“小祖宗我错了,小祖宗别哭了,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