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绣娘同姜瑗多交流了两句,见外面的日头已经升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拂袖告诉姜瑗和姜瑶可以离开院中了,今日的教学时间已过。
姜瑶让婢女拎着针线布帛打算离开,姜瑗却从袖中掏出一本书卷,翻了两页,快步走向了白绣娘。
她掏出的书卷正是白绣娘给的那一本。
姜瑶瞬间面色一沉,“姜瑗果真是好样的。”
这怕是眼看着装不下去,便干脆不装了吗?露出这般野心来……只恨娘亲现下被困在院中,否则怎么容得姜瑗如此嚣张。
姜瑗心头一番暗骂,瞧着姜瑗陪着白绣娘有说有笑的走过长廊,便轻咬了牙,瞥了眼婢女,“你找人去查查,她们到底聊了些什么。”
“是。”那婢女应着,低垂下的眼眸中却露出两分无奈来。
这白绣娘和五小姐之间的对话,她们如何能得知,这事完不成,只怕又要被大小姐责罚了!
婢女正哀叹自己不久以后的命运呢,主仆二人便见一护院匆匆的拦下了白绣娘和姜瑗二人,神情很是急切的说了些什么。
又见姜瑗撇下了白绣娘随护院走了。
主仆两人相视,姜瑶露出了一抹笑来,“走,我们去看看!”
不急不缓的来到前院,便见高鹤面容略带苍白的坐在主位上,眉目中露出些许轻蔑来,姜万城正站着陪在他身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姜瑶是想来看热闹,便走得快了些,姜瑗这会儿才到前堂呢,见着是高鹤,便露出两分笑来,“见过厂公。”
高鹤眼睛微眯,姜瑗也就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这般给他面子了,平日两人私下相处时,姜瑗待自己可不曾这般尊重。
这感觉倒是有些稀奇。
“嗯,今日来寻你有些事。本公听闻姜府风景绝美,还私设了荷花池,正巧最近时节天色都还不错,你若有空陪本公到府上转转如何?”高鹤端着茶呡了口,眉目温柔的说着。
姜瑗看了眼姜万城,等对方小心翼翼的点头之后,这才应答了下来。
姜瑶在暗处看着,撇了撇嘴,“无趣。”原是高厂公来寻她啊,那便无什么闹子可看了。
两人相携走了段路,姜瑗看着高鹤的脸色,便停了下来,半倚在假山上去,“厂公,歇会儿吧,我这娇娇小姐的,可走不了多远。”
再不歇会儿,她怕高鹤身上的伤得崩了!
高鹤低笑了声,学着她的样子也半倚在假山上,“昨日之事,多谢了。”
若非姜瑗观察入微,差遣了两个暗卫来,他昨日晚上这条命怕是有些玄了。
“看来厂公昨日当真是遇着了危险,也是厂公不惯来都是个危险人物吗?”姜瑗勾唇轻笑开来,宛如那假山身后层层叠叠开放着的千多荷花一般纯粹动人。
说来,姜府在扬州城的确是个大府了,府内院落众多,像现下姜瑗住的青柳院和姜绍他们住的院子,在姜府里基本都算得上是下人才会住的。
姜府内的确也养了半亩莲塘,位置有点偏后,莲塘的中心有一座亭子,走桥廊便可过去。
只那桥面离得有点远,两人得绕个圈子才能过去。
两人倒也不急,慢腾腾的走了过去,边走边聊着,等坐到亭子里时,约莫都快过去半个时辰了。
刚一入座,绯云便端了茶水和糕点过来,随即安安静静的站在了亭子一角去。
此时带着暖意的阳光正好洒落在那半亩荷塘上,粉嫩的荷花带上了些许金色,耀眼得紧。
姜瑗捏了块糕点,那糕点做得宛如荷花模样,闻着也带着些许清香,还是温热的,像才从锅里出来的一般。
“这还是托了厂公的福啊,否则若是我自己去说,厨房那边怕是不会给我做这荷花酥。”姜瑗细嚼慢咽着,顺手便将手册的碟子推向了高鹤。
那一碟里装着的是一盘暗红色的糕点,上头还能看见些许红色的枣瓣。
见高鹤将迟疑的目光投向自己,姜瑗只勾了勾唇,“红枣糕,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的。”
高鹤手指微顿,落在糕点的上的目光便轻柔了起来,难得的吃起糕点来。
两人在凉亭里坐了半晌,温柔的风吹拂过荷塘,翠绿的荷叶夹杂着红粉色的荷花随轻摇着,层层叠叠的,称得上一声旖旎壮美了。
那壶茶入口便留下一阵清香,许是今年才采的新荷泡的,置身在这片荷塘中,仿佛身上都沾满了荷的味道。
但这里对姜瑗来说,却并不是好地方。
高鹤看姜瑗呈若有所思状,便微微扬眉,“有心事?”
姜瑗轻摇了头,许是这会子的天色过好,也许是因为对方坐着的人是高鹤,姜瑗难得的提及起以往的事来,“当年也就是在这个荷塘里,姜瑶将我推了下去。深秋时分,荷塘残留着枯枝,水冷得刺骨,仆从们皆惧姜瑶,无一人敢将我拉起来。”
后来她半死不活的时候,姜瑶才开了口让人将她带离荷塘,却只对外说她是不小心自己跌落进去的。
姜瑶没受罚,她在青柳院养了大半个月的病。
起因不过是她当时折了枝花束想拿回青柳院而已。
不过,若非今日这景况,她都快要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那件事,毕竟也过去了十年左右了,记忆早就该宛如被风吹散的沙一般,不是吗?
这般看来,她果真是个小气记仇的人呢,恩情她不一定能记住,可仇恨,哪怕是十年二十年,她都要记在心头。
高鹤垂眸打量起姜瑗来,却并未在她的脸上寻到两分难过的情绪,“伤心吗?”
“或许吧,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后宅的腌臜事,厂公不是很清楚吗?”姜瑗打趣了声,毕竟高鹤可是混迹在深宫后宅里的人,那里头,怕是比这姜府可怕多了。
高鹤没接她这话,只轻咳了两声,“我要回福春居了,明日早晨便走,日后你自己多加保重。”
“嗯,一路小心。”姜瑗点了点头,饮尽杯中茶水,便要送高鹤离去。
高鹤轻呡着唇,事到临头,他心头倒是升起了些离愁滋味来,走过桥廊,他回眸望了一眼,那凉亭上还摆着茶水和糕点,留着他曾到过的痕迹。
这一瞬,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留恋的是什么了,也许,是和姜瑗在一起时,难得的两分宁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