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山不是很明白无智大师的用意。
“李施主,老衲知你心胸宽广,此事还望少侠多多担待。”
李远山看着无智面露忧色,心想莫非易筋经一事当真没有挽回余地,事态严重至极?
无智见他神色忧怠,心中倒也明白他的想法,轻声道:“易筋经一事已经过去,秦施主所撕毁的只是手抄本罢了,原本还在我少林寺中,但是......”
李远山眉间露出欣喜之色,暗道万幸,只是看无智的样子,似乎还有什么话不好开口一般。
“既然易筋经还在,在下总算放下心了,大师有话,还请直说。”
“都怪老衲治寺不严,少林寺中竟混入宵小之徒,心之所图,便是我少林重宝易筋经,如今寺内人人皆知经书由心缘保管,而经书又被秦施主撕毁,乃是大家所看见的事实,所以我想......让此事就此平息。”
李远山神色一滞,沉吟半晌道:“大师的意思,是就此认定易筋经已经被毁,从而避免少林日后某些纷争?”
“......是!”无智略显尴尬的回应道,此举便是要秦思雪背负一个罪名。
“我不答应!”李远山很是坚定的回绝了无智的请求,但是脸色倒也温和,无智明明可以不用告诉他这些,只管将罪名冠于秦思雪身上便是,但他没有这么做。
“在下一事不明,大师如何断言有宵小之辈觊觎这易筋经呢?”
“说来痛心,少林寺所收弟子多为落魄之人,向来不问出身,只管度人诚心向佛,所以寺中也多有些来历不明的人。自从施主上山求取易筋经之后,心缘便已经遭遇了数次黑手,万幸他佛缘深厚,倒是让贼人未曾得手。”
“心缘小师傅屡遭黑手?”李远山大吃一惊,随即放下心来,以心缘的武功,想要伤他也不容易。
“没错,秦施主撕毁易筋经之后,连山下客宿的江湖中人都少了许多,老衲想不如就顺水推舟,让世人以为易筋经当真已被毁掉,日后也会少上许多争斗。”
“按理说易筋经闻名天下已久,不可能现在才有人觊觎此物吧?”李远山心中疑惑一个接着一个,竹筒倒豆子一般张口便问。
“当然不可能,以前也有不少人打易筋经的主意,都未曾得手,但这次,老衲很不放心。”
“为何?”
“难道少侠不知离山剑派和天山剑派在返山途中遇袭一事?”无智眼露惊异之色,这事,李远山不可能不知道啊?
“这件事情我倒是知晓,关中剑派诸葛掌门已经赴往离山查探,只是不知这和易筋经有何关联?”
“为什么偏偏离山和天山遇袭呢?老衲想了许久,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离山和天山的剑法心法历来都是口口相传,并无秘籍之说,下手之人所图的,应该就是两大剑派的武功,本来这些也是猜测,但是前些日子浣花剑派的花间游心法秘籍失窃,老衲几乎可以认定。”
“所以,大师是认为有人会对易筋经有所图谋,所以才借这次机会,表明易筋经已然损毁,免去灾劫。”
李远山暗暗皱眉,半晌低声道:“但是这个损毁经书的罪名一定不能安在秦姑娘头上。”
无智看他略显阴沉的面容,心知自己将此事告知他乃是正确的决定,否则他李远山恐怕不会让少林舒坦。
李远山低眉思索着,无智见他眼中淡淡流光莹转,不由得暗自点头,李远山平时表现平平,可一旦牵扯他重视的人,他便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机敏异常!
李远山蓦地抬起头来看着无智大师,淡淡说道:“在下倒是有个法子!”
“大师只需将所有事实如实告知寺中众人即可。”
“什么?只怕是无人相信。”无智十分不解,这样做有什么理由。
“心怀鬼胎之人,遇事便要想的多些,一旦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定然不会相信。”
“施主的意思是,要引他们出手?”无智抚着短须,觉得这其实也算一个法子。
“不是!大师只需说明事实便可,三日后我会上山盗取经书,到时我会弄出一些小动静,而后大师便可以不再过问此事。”
“不再过问?少侠可否说的清楚一些,老衲都被你弄糊涂了!”无智实在想不通李远山这番打算有何用意。
“诚如大师所言,大师言明事实,不轨之人定是不信,但是也害怕这是大师的诱骗之策,他们也不会出手,三日后我上山闹出动静,他们心中肯定会认为我是得知消息,忍不住出手,从而后悔自己没能抓住机会。”
“但是他们想必也会想方设法探知易筋经是否真的失窃,到时候只要大师闭口不言此事,寺中一切如常,他们一定会认为经书当真失窃,而又不知何人盗取,有得他们烦心的。”
“呃......细细想来,确实是这个道理。老衲认为可以一试。”无智默默想了许久,愈想愈心惊,李远山能在短短时间内将不轨者心理完全推演一遍,可谓骇人!
“如此一来,诚心者自会得知事实,心怀鬼胎之人却会认为易筋经已不在少林,而秦姑娘也不必担负罪责,嘿嘿......可谓几全其美!”
李远山也有些讶异自己竟然能想的如此深透,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眉眼间尽是得色。
“只是大师出家之人,居然能下定决心演这么一场戏,实在令在下佩服!”
无智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如果说一段话便能免去一场劫难,老衲乐意为之。”
“好了,经书一事便这么定下来吧,到时候还要劳烦施主相助。”
李远山赶紧行礼,表示自己也算当事人,怎可置身事外!
“至于秦姑娘心魔一事,连易筋经都不能拔除的话,请恕少林实在无能为力。”无智面容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话来,却让李远山心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大师德高望重,既然大师都这么说了,只怕秦姑娘......”李远山感到喉头一阵焦灼,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施主还请放宽心,秦施主既然已经步入产幻的阶段,其实也不算太坏。”
“这是何意?”李远山很不明白无智为何会这样说。
“产幻是心魔反噬最稳定的一个阶段,只要秦施主不再运功,不再遭受刺激,便能安然无恙!”
“......”李远山一阵迷茫,秦思雪好武成痴,他是知道的,若要让她不再运功,这恐怕就是一个莫大的刺激罢!
“既然少林寺已然尽力,在下深感感激,秦姑娘的心魔一事,在下一定会想方设法为她拔除!”
......
三日后,李远山带着秦思雪和云渺再次上路了,由于不知道去何处为秦思雪求医,所以三人决定往蛤蟆山前进。
想起来已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吧,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师叔,留着一小撮山羊胡,模样十分逗笑。也不知时隔六年,师叔还记不记得自己。
无智依照李远山给出的主意行事,果然如李远山所料,寺里大多数僧众纷纷为易筋经失而复得欣喜不已,但有那么几个和尚脸色阴沉的可怕,过了不久,更是莫名其妙失去了踪影。
当然,李远山想的法子虽好,但是他却没有想到那些人对少林寺武功典籍的执念到何种程度,当然这是后话。
李远山现在正在蛤蟆山的山脚下忧愁不已,好多年没来过了,他没有想到山下竟发展起一个硕大的小镇,起名也是朴实——蛤蟆镇!
三人赶了许久的路,早已劳累不已,见着村镇高兴得不行,直接冲了进去,寻了间看起来山野气息浓厚的客栈,住了进去。
说他忧愁其实有些过分,因为他现在正瘫在金丝软被的大床上舒服地打着滚儿,说起来也是奇怪,这山野村镇,竟然有如此豪华的客栈,最奇怪的,价格还如此低廉,竟比一般小镇客栈房钱还要便宜几分。
李远山烦的是,晚膳时间打听到的消息,南风早已经不在山上了。
“这可麻烦了!天大地大,我去哪里寻他?”李远山抱着柔软的大枕头,恣意伸展着自己瘦小的身体,仿佛一只好动的猫一般,乱翻腾了半晌,生出一丝困意,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哎,云渺姑娘,很抱歉,我师叔许久之前便已经搬离了山上,现在何处,我却无从知晓。”李远山啃着自己手里的一大块白面馒头,一边疯狂地夹着桌上小碟里的小菜,嘴里鼓鼓囊囊的塞着一大口食物,叽叽呜呜地对云渺解释着情况。
“李大哥......你先吃东西吧,慢点吃!”云渺实在是听不清楚李远山嘴里嘟囔的什么,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简直哭笑不得。
“诶...小红啊,听说老板今儿个就要回来了,你说她丈夫是给她提回来呢?还是给她拖回来?”
“嘁,我觉得,多半是抬回来!”
柜台边两个年纪稍小的女孩正在嘀嘀咕咕,偶尔发出几声压抑哄笑声来,李远山耳朵灵敏,听得真切,心中觉得好笑,听起来,这家客栈的老板夫妻二人似乎不大和睦呢!
“说来奇怪,咱们老板生的美若天仙的,怎么就看上他现在的丈夫了呢?”
“听说啊,老板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以身相许的呢!”
“啧啧啧......”二人依然低声嚼着舌根子,李远山也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着,不知何时起,他就对这种平凡的乐事十分喜爱。
云渺极其优雅的吃着东西,秦思雪猛地吞掉一个大包子之后,微微拍了拍自己胸口,对于李远山偷听别人对话的行为只是翻了个白眼表示鄙夷,便不再理会,反而笑吟吟地看着云渺慢吞吞的吃着东西。
“秦姐姐,你干嘛一直看着我?”云渺面色有些发红,实在忍受不了秦思雪这种目光,忍不住开口发问。
“没什么,以前晴儿吃东西的时候,也是优雅得不行,仿佛嘴巴用力了些会把牙给磕下来似的,父亲总是让我学着晴儿,我今天才发现,云渺姑娘你吃东西可比晴儿还要优雅几分呢!”
秦思雪不经意间提及自己的父亲,眼角微微一颤,神色间隐隐露出哀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