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山将自己隐匿于一棵老树之后,双目闪闪,凝视着前方衣袍翻飞的二人,左厉面带怒意,时而激动地手舞足蹈,反观与之相峙那人,则要沉稳得多。
只是听不见二人对话!李远山微微蹙眉,那个花白头发的中年男子就这么站在那儿,李远山心中也生出如临深渊的感觉,这个男人,气息竟凝重骇人至此!
左严微微斜了斜眼,歪了下头。李远山猛地一个激灵,急忙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住树干,见那男子又回过头去正视着左厉,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仅仅一个眼神,竟让他心脏如战鼓一般剧颤不已。
“左前辈和这男子好似旧识,二人形势虽剑拔弩张,但是却无一人心有杀意,这男子气息太过骇人,还是早早离去为好!”
一念毕,只听得“嘁嚓”两声脚步声,树后已经没了人影。
“弟弟啊,没想到你身边竟有这么个厉害少年,是你的得意弟子吧?”
看着左严眼中生出的诡异的神采,左厉皱紧了眉头,摇头道:“此子并非我蜀山弟子,乃是江湖近年生出的少侠奇才!”
“哈哈!不错,不错!那少年身法与你们蜀山的轻功身法迥异,但是那凝练的气息却瞒不过我,自在极意!弟弟你可真是舍得啊!”
左严眼中的喜悦分毫未减,反而更甚,露出了老猎手识破猎物伪装时的自得之情。
“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
“好好好!我不打他的主意。”左严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林间安静了半晌,左严忽地背过身去,凝望着离山剑派所在,兀自低语道:“好久没有回来了,也不知离山后面的桃花林今还安在?”
左厉惊疑地望着他,迟疑道:“你是......离山弟子?”
“离山弟子?我当然是离山弟子!当年越晗枫执意剑气不分宗,逼走了我,如今呢?离山还不是陷入了剑气之争?一纸书文,便要我回来帮他!他越晗枫何德何能可以做上这离山剑派掌门之位?享受这大侠之名?”
左厉缄口不再言语,当初左严被阴险小人利用,夺取平南军虎符,害死父母,左厉一怒之下一剑弑兄,只是如今也想不通当初是有意还是无意,剑刃偏了半分,左严留下一命,却伤了声带,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开口说话,没想到他却练会了腹语,更令他惊讶的是,左严竟然是离山剑派之人,而且听起来,他在离山还远不是普通弟子那般简单。
“越大侠给你写信,让你回离山帮他?”左厉仿佛抓住了什么,但是一闪而过的空落感令他一阵失神。
“既然你含恨离开,此刻又为何回来?”
“越晗枫执掌离山剑派,剑派长老段洪,以剑宗领头人身份挑起这场剑气之争,而我乃是当初气宗的传人!我虽然不忿越晗枫为人,但是对离山,我无法割舍。”
“怎么可能?”左厉猛地愣住了,死死地盯着左严,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什么怎么可能?”左严被自己兄弟的反应吓了一跳,自己是气宗传人,这有什么稀奇吗?
“既然离山陷入了剑气之争,越晗枫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定然是你这个气宗传人,试想你到了离山,势必与那剑宗拼斗起来,离山只会乱上加乱,越晗枫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没有让你放弃对气宗的执念?”
左严沉默了半晌,眼中神情凝重起来,缓缓摇了摇头。
“离山这水,比我想的要浑啊!”左厉叹了口气,他本来就不是喜欢玩弄阴谋诡计的人,反之,他懒散得要命。如果不是蜀地乱事,他此刻应该还在蜀山,悠然自在地躺在摇椅上,看着颜媚儿跟一众弟子打闹才是!
而现在,他不得不面对这些个让人头大的烦心之事。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接下盟主这份委托!不!当初就该金盆洗手才对!”
左厉扶额叹息,强打起精神,抬头一看,左严已经失去了踪影。
罢了!自己已经给他提了醒,希望这个兄长,不再像当年那般无谋鲁莽。
当李远山回到客栈之时,正好看到一身着碧绿丝绸衣裙的女子举步走了进去。
那女子身体高出平常女子一个脑袋,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肌肉紧绷,待看到面庞时,李远山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突出的颧骨,高鼻梁,蓝眼睛,好一朵异域奇花!
最让他不解的是,客栈里的伙计纷纷低头,呼着“老板”!
这个异域女子竟然是这家平安客栈的老板?
要知道虽然大唐民风开放,域外各族皆有往来,可是这毕竟是汉人天下,对于外族人,还是有颇多限制,比如......严格的经商制度。
即便如此,这位外域女子依然能开起这家客栈,可见其身后一定有一股子不小的力量。
当然这只是李远山的猜测,他在心里默默留了个心眼儿,这个老板,不能轻易招惹!
那女子从众多客桌前款款而过,径自上楼去了,身后客人们便开始了小声的议论起来。
“张大人真是好福气!有这般美丽的姬妾,不知花费了几多银钱啊!”
“可不咋滴!那张大人听说长得黑煤球似得,也不知这女子如何应付他!”
“哈哈哈......”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李远山倒是清楚起来,看来自己想的不错,这女子靠着这位张大人的手段,开起了这家客栈,既如此,那便大可不必介怀于心。
......
第二天,李远山三人早早便登上了离山剑派的山门。
“原来是左掌门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越晗枫面带温和的笑容,拱手相迎,左厉客气地回礼道:“不请自来,叨扰贵地!”
二人一番寒暄,待引见了李霍二人之后,越晗枫将三人请进了离山剑派的剑意大殿。
于此同时,另一拨人也翩然而至。
“越掌门,别来无恙!”
左严双手抱剑,微微屈身,随即挺直了腰板,眼中看不到丝毫波动。
“左师弟!”越晗枫脸上笑意更胜,急忙将他们也请进了大殿。
左厉与左严互视一眼,随即平淡地移开了目光,似乎并不相识的陌路人一般,李远山虽心中惊异,但也不会胡乱开口。
“几位远道而来,想必都知道我离山最近的麻烦。”越晗枫端坐上席,眉眼间露出愁苦之色。
“不错!我们得到消息,离山剑派陷入了内乱之中,而且......诸葛掌门竟也受伤,盟主特命老夫前来相助,这离山的详情,还望越掌门详细告知。”
越晗枫点了点头道:“难为盟主记挂!说来惭愧,离山现在可谓危在旦夕!段长老突然提出剑气分宗,搅得山中内斗不休,而外面......还有九曲寨闹事。”
左厉问道:“九曲寨?太行那个?”
“不错!”
左厉眉头直跳,惊呼道:“这怎么可能?太行悍匪一向只在关中以北活动,怎么会到这离山来?”
“不止太行山,暗堂也牵扯其中!”门口一个略显得佝偻的身影窜了进来,正是进了平安镇便不见人影的云中雁。
“这位是?”越晗枫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对于这个突然闯入的男子很是奇异,在他眼中,越晗枫竟然看到了深藏的几许杀意!
“在下云中雁,乃是江湖上不值一名的小杂鱼罢了!”云中雁拱了拱手,径自坐到了李远山身旁。
李远山低声问道:“云大哥,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现身?”
“我去找了个人说说话罢了。”云中雁目光闪烁,望向了别处,显得有些尴尬。
左严冷哼了一声道:“此地乃是离山剑派正殿,你却是如何随意进入?”
左厉沉声道:“此人乃是老夫好友,同行入离山,只是之前有事离开,来的迟些。”
“好!那你说说,方才你所说的暗堂,是何存在?”
“暗堂隐于江湖已久,那是一群只会躲藏在地洞中的阴暗老鼠,一群下三滥的杀手,与太行山勾结,后来又投入官府,暗地里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为那些高官铲除异己,现在又在江湖生事,袭击诸葛掌门的,便是暗堂之人!”
“既是杀手!当拿人钱财才会卖命!又是何人想要伤害诸葛掌门?”左严微眯着眼,认真地思索着。
左厉的到来让离山的乱局有了一些好转,段洪迫于左厉的压力,倒是表现得颇为乖巧,并没有再挑事,而左严也并没有立刻参与进这场剑气之争之中,反而李远山对这剑气两宗很感兴趣。
“到底什么是剑气之争呢?练剑也要修习内劲真气,却又何来分宗一说?”
李远山憋了两天,憋不住了,他趁着越晗枫难得的空闲,将自己的疑惑吐露出来。
“呵呵,小兄弟,你对我们离山的剑气两宗不大了解,剑气两宗并不是说从根源上区分,而是在修习方向上的不同。剑宗讲求繁杂而实用的剑术连招,内功为辅,招式严谨,势必要每一招每一剑趋于完美;而气宗讲求修心修力,内功心法为主,剑术招式为辅,剑招随意而发。这才是两者的区别所在。”
“那两者哪个厉害?”
“哈哈!这就是他们争斗的原因啊。”
“据我所知,在这场争斗之前,离山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掀起过这种争斗,那么以前,离山剑派的武功是走的气宗还是剑宗?”
“取其中庸之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