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吴谦三人投入东王杨秀清麾下,名义上是一师之众,实际上地位就如同女营一般,只是负责一些后勤之事,什么开路先锋之类的事情,就更加不用提了,只能当做是一时笑谈。
吴谦也不气恼,安之若素,每日带着队伍,搬运粮草,打理后勤杂事之余,抓紧每一分钟时间,操练他手下这帮童子军。先从站军姿、列队、整理内务开始,力争每一个细节都模仿他们那个时空的威武之师,其实他心中也清楚,没了几十年的苦难磨练,没有那特有思想作为内核,没有一代代先辈用生命换来的荣誉作为积淀,他的队伍是很难达到那个高度的。他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如越南人一样,作为学生,学上个几层功力,能够上阵对垒,熬上几个回合,不露怯,虽然免不了最终失败,但也不是如蒋先生的大军一样一路溃败。它心想,只要能达到这个程度,就已经是贪天之幸,对他的敌人清军来说,是难以战胜的存在了。
当然他也没有前辈们那份水平,天生就有搞政治的天赋,也就只好照猫画虎,学习蒋先生的手段,至少也要办成个黄埔军校。他每日关注这些部下的思想动态,嘘寒问暖,和他们打成一片,同时还编写了一些关于人生来平等,有追求自由权利的教材,作为他们的读物。还时常给他们讲一些西方文艺复兴中有关人文的事情,在这过程中,悄然地就夹杂着一些他对工业化社会经济与政治的理解,把他心仪的民主制度给灌输到他们思想深处。
有一回,他这般洗脑,被外出厮混回来的李寿给碰着了。这李寿自从厌烦了训练这帮菜鸟,又没本事跟着赵靖后面帮忙,只好整日里四处游荡,去太平军中结交狐朋狗友,同时也给自家人打探消息,顺道找一些能够便宜自家的好事。说来也怪,他还真就是天生的这块料。没几日,太平军中三万号人里的一百多个旅帅、师帅、军帅,都让他给认了七七八八,和他们中不少人都结下了私人友谊,顿时让原先对他们三个新人若有若无的排挤之意消散一空。
他见吴谦给这些他们未来的希望和可能的心腹灌输这些思想,私下里就好奇的问道:“怎么,你准备以后走民主选举的道路,我原先以为你在官场中打混了那么久,会按照原先的习惯选择集权式的代议民主之路呢,你不觉得这种选择对我们很有利,可以让我们获得很大的权力。”
“权力?”吴谦冷笑着嘲讽道,“你有那个本事,去承载这权力?没有那个器量,就不要去强求,你看每十年一次的轮回,就相当于是一个新朝代的崛起,制度让朝代的轮回不再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来等它慢慢腐朽,不再需要一场场血腥的内斗厮杀来决出胜负。十年时间,在它最辉煌的时刻,自会悄然落幕,让下一个新王朝在它的肩上兴起,一代更比一代强。每一次的更替,都是为了决出强者,不是他们去继承了权力,而是因为他们足够的强大,内心的强大,智慧的强大,让他们能够作为容器,去容纳这权力。强者和权力是相互选择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开国皇帝,每一个都是强者。你认为自己是强者吗?至少,我自己认为我没有那个资格,虽然我也很聪明,但我不够理智,如天道一般无情。集权的本质是权力大过金钱,是强者为王。通往封王的道路,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不知要拿多少人的一生来铺垫。你认为,你真的能行吗?”
李寿听了有些讷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吴谦继续道:“权力上我们不是强者,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应付暗中窥探我们手中权力的人,它是那样的诱人,所有人都想得到它,它可以使父子反目,兄弟仇杀。权力越大,也意味着我们潜在的危险更大。虽然我们一伸手,就可以获取至高无上的权力,得到世间最荣耀的权力,但我们没有能力来守护它,爬得高,也摔得重,所以要懂得放手。”
“那我们就建一个万世一系的王朝,将这权力永远传承下去。”最后,李寿还是没忍住,反驳道。
吴谦摇了摇头,道:“那还是不行啊,虽然可以压制内部的英豪,让自己和自己的后代独领风骚。可代价也是巨大的,时代变了,别人通过社会的变革,让整个社会充满活力,不断进步,你自己一个人原地踏步,注定是要落后的。落后就要挨打,来自外部的威胁还是会打断你的这个美梦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想当然,自以为是,这个世界是客观的,是唯物的,不会围着你的想法打转。”
李寿不由地有些焦躁,道:“那怎么办,左也不行,右也不是,难道我们做了这一切,都徒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吴谦道:“最好的制度,它是既不完全集权,也不完全民主,而是中庸,在集权与民主之间寻找一个点,实现权力和金钱的平衡。这是最好的办法,最恰当的制度,但却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那我们怎么办,靠美利坚式的民主和选举,你觉得这个世代奉行权力至上的民族,能行吗?有这份基础吗?”李寿仿佛是见了天大的笑话,嘲讽道。
“怎么就不行了,你不觉得,我们最大的优势不在智慧,不在权力,而在于我们超出别人一百多年的见识,以及别人无法想象的技术和它们的发展方向,它们随时都可以转化为巨额的财富,这份财富我想就是将现在的地球,都卖了,也凑不齐。既然我们可以随时随地拥有海量的金钱,为何不选择金钱大于权力的美利坚民主制度,让我们可以随时在幕后操纵这一切,总统虽然在普通人眼里至高无上,但也不过是我们手中的提线木偶。想想看,最高权力的代表都屈服在我们的金钱势力之下,这样的制度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它保证了我们的利益最大化。”说着,吴谦稍歇,又继续道,“至于没有这种政治制度的基础,这个倒不用担心,你看我不是从现在起,就开始在培养这样的人才,让他们自觉的维护这个制度。更何况,作为规则的制定者,我们可以制定有利于我们的规则,可以给所有选举者订立一个标准,这个标准只有一条,就是只有认同这个制度,拥护这个制度,自觉维护这个制度的人,我们才会给他选举权。人是趋利的,在权力的诱惑性,这种政治制度的基础就自然而然的有了。”
李寿挠了挠头,道:“我还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门道。”
吴谦不再理会,自去训练自己的童子军,李寿顿感没趣,自己跑到一边,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如此忙碌中,日子飞快的过去,一晃就已经到了八月份,半年时光就这么飞驰而过。
这一路上,转战上千里,攻克大小镇子无数,就是小县城,也给拿下不少。但大县城、府城、州城等大一点的城市却是一个都没有攻下。不是太平军没有这份实力,只是因为人数太少,起初就只有两万多人,这么点骨干分子又能经得起几场攻坚战的消耗。到了现在,一路上不断地拉人入伙,或是有人来投,才渐渐有了七八万人的样子,总算可以尝试着打下一座大城。
在这转战的过程中,吴谦的队伍一直埋头于后勤转运工作,眼睁睁看着往日和他一样级别的师帅们,有的升为军帅,有的爬的比军帅位置更高。要说心中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过程中,他也不仅只看到这些,就如自古潮起潮落,有人上去了,也有人跌了下来,这个跌落,每每都是以生命为代价。这让他很警惕,心下清楚,没有这份能力,就千万不去逞强,要不然他们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他一面加紧训练,一面不断的给自己充电,一直唆使李寿去打探别家军官的战斗经历,回来讲给他听,他自己再在这么多别人的经验教训上,结合自家军事常识进行总结。这让他虽然没打过一场战役,却有了不菲的实战经验,端的狡猾,可称老谋深算之辈。
同时,还利用自己后勤上的便利,每打下一处,就在别家队伍吃剩的基础上,掘地三尺,搜罗了一大批铁匠和铁料,在赵靖的指导下,打造了被他命名为‘51式’的滑膛枪。经过半年努力,让他麾下一千多号的童子军都配备这种统一的制式火枪。虽然因为手工的缘故,精度欠缺,但勉强做到了零件互换,定装弹药统一,必竟这早期火枪对精度要求也不是太高,半厘米以内的差距都能勉强容忍。
现如今,装备配齐了,人也训练好了,不管物质还是思想,士兵技能还是军官指挥才能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说都是他吴谦总结后手把手的教出来的,以至于他本身也成了一个优秀士兵和指挥官的集合体。他现在正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