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天的马车,叶右进客栈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泡热水澡。
然而等水刚刚端进来,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他听着熟悉的声音,微微挑眉,看向师兄。
闻人恒也听见了,说道:“我去看看,你洗你的。”
叶右转转心思:“我也去吧,总不能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闻人恒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和他一起出了房门,耳边只听魏江柔的语气骤然一变,从方才的撒娇转成了震惊:“——什么?”
叶右悠悠地感慨:“小柔姑娘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他的话音一落,魏江柔紧跟着问道:“二哥的武功那么好,怎么会被绑呢?”
魏庄主道:“他还算不上高手,你赶紧给我回家。”
“我不,”魏江柔道,“二哥被抓,我怎么能走,我要留下等消息。”
魏庄主皱起眉,沉默地看着她。
魏江柔很少见她爹这样,顿时委屈,带了哭腔:“我知道爹还在怪我,可我上次真不是故意的,我一会儿就去和阿晓道个歉行不行?再说我如果回家,半路也被抓走了怎么办?”
“是啊伯父,”陪着魏江柔一起来的杨公子劝道,“小柔也是担心您,您不知道,她刚回去的时候天天哭。”
“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也来了?”魏庄主看向他,“你也回去,别跟着掺和。”
杨公子道:“小柔一个人出门,我哪放心啊。”
叶右和师兄一边听着,一边慢慢走了过来。
这里站了不少人。
其中有些是听见动静出来查看的,但发现是家事,已经要往回走了,另有几个是与杨公子交好的少帮主,大概是看见杨公子就跑了过来,如今正犹豫着要不要回避,剩下一些则是护卫的打扮,应该是杨公子带来的。
此刻魏庄主、魏江柔和杨公子就站在人群中央。
魏庄主站在客房的门口,杨公子与魏江柔分立两旁,并且魏江柔正死死抓着房门,三名“苍穹”的人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没敢动。
叶右简单打量一遍,估摸魏庄主是想送魏江柔离开,但魏江柔不肯,这便在门口僵持了起来。
这时杨公子道:“伯父,晓公子的事我都听说了,小柔一直很内疚,不是有一句话说得好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歹先让她认个错。”
“你们……”魏庄主说着余光一扫,发现了闻人恒和叶右。
魏江柔站的方向恰好正对他们,此刻见父亲望向别处,便抬头一看,几乎瞬间看见了闻人恒,她的眼眶一红,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滑:“恒哥……”
她只愣了这一下神,接着便放开房门跑到了他们的面前,咬咬嘴唇看着晓公子,哽咽道:“阿晓,我先前真不是有意的,我是吓坏了,你……你原谅我好么?”
“我原本就没怪你,”叶右特别和气,温柔地安抚,“你这么小,又是女孩子,吓着了也无可厚非,别放在心上,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
魏江柔愣住,都有些不敢相信:“真……真的?”
叶右认真道:“真的,你叫我师兄恒哥,也算是我妹妹,当哥哥的自然要让着妹妹。”
魏江柔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但对他还是很感激的,由衷道:“阿晓,谢谢你。”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看向闻人恒,红着眼道:“恒哥……”
闻人恒淡淡道:“嗯。”
虽说当初师弟是因为魏江柔的关系才能恢复记忆,但师弟既然设了局,长老们完全可以选一个更稳妥的办法点死穴,而不是像那样逼不得已,当时若真慢了一步,师弟早就没了,他只要一想到这点,就一阵后怕。
所以他对魏江柔一点好感都没有,先前仅有的一丁点兄妹情分也在那件事后彻底消散了。
魏江柔看不出他高兴不高兴,小声问:“你会原谅我么?”
“阿晓说不追究,那就不追究。”闻人恒说着看了看身边的人。
其实他知道凭师弟的聪明和长老们的听话程度,师弟完全可以对他们如实相告,再吩咐他们制住自己点穴,但师弟要做局,更因为对他有情,怕在他面前露陷,这才铤而走险,把失忆的自己送给了他。
他既有些气这人拿命去搏,又有些心疼,不由得握住了师弟的手,十指紧扣。
魏江柔本想再和闻人恒说说话,这时却扫见了他的动作,表情瞬间一僵。
闻人恒压根不在意她的神色,对师弟道:“我们回吧。”
叶右看他一眼:“好。”
二人离得太近,闻人恒清楚地看见师弟的眼底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调笑似的,不知为何,他下意识便明白了这人是想说:好,恒哥。
这祸害又要不怕死地撩他了。
他捏了一下师弟的手,在心里思考回屋就和师弟一起泡澡,正要转身,只听魏庄主叫住了他们。
魏庄主的神色有些复杂,夹杂着感激和愧疚等诸多情绪,但很快掩饰了下去,没好气地对女儿和杨公子道:“你们的事明天再说,都走。”
他把人打发掉,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小恒,阿晓,陪我出去走走吧。”
天黑得早,加上镇子小,才一入夜,街上便慢慢静了下来。
三个人顺着青石板铺的路缓步往前走,“苍穹”和双极门的人在后面跟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在不会打扰他们的同时做到能随时冲上去保护,尽心尽责的。
魏庄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小柔那事……唉,终归是魏家对不起阿晓。”
闻人恒道:“阿晓都说了没事。”
魏庄主摆摆手,看样子似乎还是想给个交代。闻人恒不置可否,耐心跟着他。叶右则更彻底,将全身的锐气一收,直接变回到了失忆前那乖巧的摸样,安静地当一个“好师弟”,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三人在这略微诡异的气氛下向前走了十步,八面玲珑的魏庄主和斯文有礼的闻人恒这才开始东拉西扯地找话题。和和气气谈了几句之后,闻人恒觉得不如回去陪师弟自在,主动起了话头:“您喊我们出来是不是有事想说?”
魏庄主静了一下,问道:“江越被绑的那天上午说是要去找你们,他有没有说什么?”
闻人恒道:“他问了问师弟的伤怎么样了,我说没有大碍,他喝了一杯茶,就走了。”
魏庄主道:“没再说别的?”
闻人恒道:“嗯。”
“小恒,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我为人如何你也清楚,”魏庄主看着他,“你给我一句实话,江越这事,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