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告别(1 / 1)

“江家,江临川!”

“到!”

被叫到名字的江临川连忙跑上前去,身上原本破旧的蓝布衣衫竟然换成了崭新的棕布衣裳,本来散乱的头发也已经用丝线整整齐齐地绑好,唯一不变的是腰间那支普通的笛子。

“你就是江临川?”

听到江临川尚有些稚气的声音,原本俯身在书案上的官吏不由得诧异地抬起了头。

“小娃娃满十七岁了吗?”

听到这话的江临川突然愣到那里,他倒没想到还有这种要求,怪不得那天伯母会提到。

见江临川突然愣住,随他一同前来的伯母连忙上前接话:

“满了,当然满了,官差大人,您看他这身高铁定成年了啊,只是脸长得比较嫩而已。”

那官吏倒也没有多问,他也只是奉命办事,一切都是按指标来,至于年纪是否标准,他也并非真的关心,不过是随口问问,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若不是怕引起民怨,怕是孩童都得拉去参军。

“谅你们也不敢骗我,快来把这手印按了吧。”

说着那官吏将书案上的登记用的宣纸和一旁的印泥推到江临川的面前,指着他的名字示意他按下手印。

见到官吏没有深究,一旁的妇人暗中松了一口气,连忙催促身边的少年赶快动手。

江临川虽然因为家庭原因没有读什么书,可是自己的名字还是认得的,虽然有三天的时间准备,不过真正到了确认的时候难免还是有点紧张,自己的性命就要寄付在这一张小小的纸上吗?

天气虽不炎热,江临川的额头上却慢慢泌出了汗珠,不过他却从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仅仅是迟疑片刻就卷起衣袖将手指按了下去。

“嗯,好了,这是你的五两银子,拿好。”

看到江临川按下手印,那官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后将桌子上一个小布袋扔给了他。

江临川还未来得及打开,布袋便被他一旁的妇人夺了过去,其脸上的喜色不言而喻。

“没错,确实是五两银子,谢谢官差老爷!”

妇人连忙回答,她此次陪同江临川前来报名自然不可能是专程践行,完全是为了这早就知晓的征兵补贴。

“小川啊,你这银子娘就帮你收着,留给你回来娶媳妇。”

江临川看着身旁丝毫没有愧疚神色的“娘”,心中只是一叹,竟然感觉轻松不少,却也没有把银子重新拿回来的意思。

而一旁的官吏见此情景,看向妇人的目光中不觉多了三分鄙夷,这征兵补贴虽然有安抚百姓的意思,可是这战争期间,那些儿子入伍的家庭又怎么可能真的因为这五两银子而减轻多少悲怆,这妇人倒好,不但没有丝毫难过的神色,反倒一副巴不得儿子快点送死的样子。

官吏如此想着,看向江临川的眼神中不禁多了一丝同情,有个这样的母亲,鬼晓得这孩子十几年来到底经历过什么。

可是纵使官吏心中有再多不忿,他也不能真的说出来,身为朝廷命官,在这种关头,他是不能以任何理由打击百姓入伍热情的,否则被参上一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也只能在军队里多多提点他一二了。

这时候的江临川自然不会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自己这个伯母而得到一份莫名的提携,不过这又是后话了,现在的他只想快点赶回去跟自己的舍不得的人告个别。

“宋家,宋邱波。”

“到。”

……

“你怎么这么自私呢,怎么能让小川代替小风去当兵,小川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以后怎么有脸去见我弟弟啊。”

说话的是一个八字胡子的中年男人,穿着文士长袍,身上的儒雅在这小乡村里显得格格不入,然而这份难得的儒雅都被其便便大腹破坏的一干二净,他就是江临川的大伯江右名,他所说的弟弟自然就是江临川的父亲。

一旁正收拾东西的江临川并没有因为自己大伯的这番话而有所释怀,与这家人相处多年的他已经知道了对话的走向。

只见江临川的伯母,那个有个媒婆痣的妇人听见江右名的话,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

“老头子你什么意思?人家小川也是一番好意,人家在我们家住了十年想报答一下我们怎么不行了,而且上战场立了军功弟弟知道也会开心吧,说得好像我逼他送死一般,他不去你个糟老头子去啊,还是你舍得让小风去?老娘不是为你们爷俩好啊,你个没良心的在这装什么好人!”

江临川的伯母此刻如同一个泼妇一般骂得江右名不敢还嘴,江右名此刻眼中流露出的怯懦让他丝毫没有了刚刚儒雅的风范,却不知道这怯懦是因为怕老婆还是因为对战场的恐惧。

见证了这一切的江临川心中早已经麻木,若是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劝架,接着吵架会因为双方都把箭头指向自己而告终,可是现在的他早已经没有了这份闲心,他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厌倦了这种生活,或许这次入伍对自己来说说不定是种解脱吧。

收拾好东西的江临川没有与江右名夫妇二人告别,他此次回来只是拿行李罢了,行李收好之后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家唯一有留恋的竟然只有大黄。

大黄不是人,准备的来说它是一头牛,就是江临川放的那一头,也是江家唯一的一头牛。

在去往牛棚的途中,江临川看到了自己的堂兄,那个本该奔赴战场的江临风。

他正坐在大厅吃着糕点,臃肿的身躯简直是江临川的两倍还多,压得身下那把本就老旧的座椅咯咯作响,似乎随时就可能坍塌一样。

见到自己的堂弟离开,江临风面上没有丝毫歉疚,一脸横肉的白皙面庞甚至挂着一丝不屑,没有丝毫与他道别的意思。

自己这个肠肥脑满的堂兄,大伯让他读书考功名,到头来识的字甚至还不如放牛的自己,这是何等的讽刺。

如此想着江临川从他身边经过时突然拿起他装满糕点的碟子,而一手掏了个空的江临风想要追逐却连起身都十分吃力,只能眼巴巴望着江临风离开。

原来糕点是这种味道啊,咀嚼着口中的桂花糕,回味着口齿中的清香,江临川已经走到了牛棚,伸出手抚摸着大黄并不光滑的脑袋。

它的两只眼睛像铜铃一样大,两只弯角青里透亮,特别是那一身黄毛,像绸子一样光亮。

此时它正用无辜的大眼看着眼前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小伙伴,丝毫不懂他眼中的愁绪是为什么,这是它从来没有在他眼中见过的东西。

多么想像你这样真的无忧无虑啊,江临川把脸贴在大黄的脸上,随后将没有吃完的糕点放进它的嘴中。

江临川头也不回地走了,踏着风,伴着夕阳,以及一丝微不可见的希望,这个“家”,他已经没有留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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