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也来了。
当他看到此刻的我,顿时就愣怔了!准确的说,他似乎不认识我了。
父亲一脸愧疚的看向了付香芹,那张老脸上说不出的无能为力,手死死的攥着车把手,身子一颤颤的憋得难受。
“你……”张亮不敢相信的看着我,手里拎着个方便袋,抬起来又放下,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姐姐。
我没有理会他,直接跑向付香芹。
当我哭着走到她面前,眼泪更忍不住了,我真的太想她了!我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可是那种始发于原始的爱,根本就控制不住。
而她更是难受,看着我晒黑了的脸、微乱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衣服,捂着嘴,转过头又哭了!
我知道她疼,她一定很疼很疼。
那个曾经被她打扮的如同白嫩公主的我,已经不存在了。
我只是一个收废品的小女孩。
我走过去,想用手去给她擦眼泪,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很脏。
而她只是捂着嘴直直的看着我,那泪水汩汩而出,哭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妈,你别哭……”
付香芹猛的扭过头去,看着父亲,眼中含着恨又带着可怜。
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呵斥道:“老莫啊,我说你的心咋那么狠啊你!”
父亲听后,头就抬不起来了。脸上不知是被晒的,还是愧疚的,豆大的汗水,一直在滴。
我赶忙说:“妈,我自己要干的,我自己要干的。”
付香芹扭过头,一把攥住我的手,很是慌张的看着我说:“菲菲……是妈妈不好,但是,妈妈最近真是想你想的难受死了,跟妈妈回去好不好?”
听了她的话,我的头便跟父亲一样,深深的低了下去。
见我不说话,付香芹转过身子看着父亲问:“你舍得闺女这么苦吗?你还记得她刚来时候的样子吗?你…你让我带走她吧!?老莫?你说话啊!你让我带她走吧!!”
“我……”父亲抬起头,脸上的褶皱深了很多,看着付香芹激动的样子,顿时就不知怎么表达了,转过头看着我,眼里是深深的舍不得,转头异常愧疚的对付香芹说:“恩人啊……我,我也知道这日子苦,我也知道亏了菲菲,可是……”
“可是什么?我带她去市里,到时候你想她了,你就去看她!我一定会让你看她!一定会!你看看这,这都穿的什么衣服!?你看看她的手,都成啥样了!?”付香芹激动的抓住了我的手说。
张亮在一旁反应过来后,帮着付香芹说:“姐!你是不是傻啊?你简直就是疯了!你这样以后在同学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你是捡破烂的!!”
父亲一听就有点急了,但是又不知该怎么表达,支支吾吾的,手攥着车把手,一个劲的磨……
我上去轻挽住父亲的胳膊说:“妈,对不起,我…我不走……”
“你傻吗你?”张亮激动的说。
父亲动了动身子,从后座上拿出拐棍,撑着走到付香芹跟前,嘴巴颤抖着说:“恩,恩人啊……我老莫对不住你,也对不起孩子;如果…如果你刚开始带李菲来的时候,你想带走她,我一百个同意;可是现在,我……我舍不得了,我老莫自个儿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这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顶多也就是个三五年的事儿了。我清楚,所以,恩人啊……您,您就让李菲陪我个三两年,等我死了,等我死了,我就让她去给您养老,让她一辈子陪着您,我,我给您跪下,我求求您……”
父亲说着,扶着拐棍慢慢的跪在了地上,那条不听使唤的腿就那么不自然的半弯着。
“老莫啊!你这是!你这是要疼死我啊……”付香芹半蹲在了地上,捂着脸的又哭了。
张警官则赶紧的来扶我父亲,眼中含泪的说:“老大哥,你别这样,别这样。咱们进屋,进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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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帮人进了屋后。
我赶紧的去洗了洗,回到房间里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的。
只是,脸上被晒的黑黑的,一时半会是盖不住了。
我在屋里“折腾”着,他们在外面聊着关于我以后的事情,气氛也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整理好之后,走到了外面,搬了个板凳做到付香芹跟前,揽着她的胳膊,像以前一样娇滴滴的喊“妈妈”。
在她面前,我是那个永远都不愿意长大的小姑娘。
她眼内湿润的看着打扮干净的我,微微的宽了宽心,手在我额头上,整理着几根发丝,一脸爱意的说:“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不知道以后是不是也会吃‘懂事’的亏。”
“妈,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别总是泪眼汪汪的好不好。我帮我爸干活又不累,而且也是种锻炼嘛,开心点儿好不好?”
“嗯……这次把你的学籍弄过来了,来县城里上学,真的行吗?”
“行。”我赶忙答应。
“学费的事情不用你担心,这次我给你带了五千块钱过来,张磊?”她说着就喊张警官拿钱。
张警官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厚信封,放在了小方桌上。
我父亲慌张的推回去:“这个不行,不行!使不得!我们不能要你们的钱了。已经欠你们太多了,这次绝对不能再收了。”
“老莫,我就想让闺女过的好一点,你赶紧收下,我不许你让李菲再受苦,绝对不允许!她是个孩子!
“刚才亮亮说的在理,我也在县城待过。这县城巴掌大的地方!如果同学们都知道菲菲是个捡破烂的,你让她在同学面前怎么抬起头来?你让她的同学们,怎么看待她?”付香芹握着我的手说。
“妈,捡垃圾没什么的。”我紧了紧她的手说。
“李菲!”张亮在一旁坐不住了,挪着马扎靠到我身边。
“我现在叫莫菲。”我改正说。
“好好好,莫菲,我说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你?现在的学生谁不攀比?穿名牌鞋子的跟穿一般鞋子的人都不一样!更不用说让人家知道你是捡破烂的了!”
“你能别说话吗?”我没好气的说。
张亮一听,脸就扭曲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呢?小学有陆历帮你出头,初中有我护着你,高中你在这谁保护你啊?”
“我不是孩子了,不用你担心……”我说。
对于我来说,未来有多少困难,我很清楚。
“香芹妈……”父亲摩挲着手,一脸难为的看着她说:“我们莫家不能再收你们钱了。”
“老莫,这钱是我给菲菲的!我是她妈!她上学我给钱,天经地义的,你拿什么价啊!?赶紧收下!”付香芹又往前推了推说。
父亲看着小桌上那一沓被包裹好的人民币,脸上异常的平静,原本不断摩挲的手慢慢停下来后,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付香芹说:“我行的,我行……我也答应你,我不让这孩子再出去跟着我收破烂了,我答应你。”
张亮听后,脸又扭曲了,刚要说话的时候,我转头瞪了他一眼。
他一脸纠结的,便将话吞了回去。
不过,那刻我注意到他从来到这儿开始,手上那黑色塑料袋就没有离开过手。
见我盯着他那塑料袋看的时候,站起身冲我使了个眼色后,转身去了我的卧室。
他搞什么?
我给他们添了些茶水后,便跟着进了卧室。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啊?”我将卧室门合上说。
他拎着塑料袋,看着我那略显简陋的床铺,吧嗒着嘴巴说:“你,就睡这床上?”
“你到底什么事儿?”
他用手拎了拎床单,又看了看天花板,“怎么连个蚊帐都没有?”
“我出去了。”我说着便转身要出去。
“陆历给你的!”他忽然说。
我转过身的身子忽然就定住了!
陆历给我的?
慢慢转过身,看到他平举着那个黑色塑料袋,但没有去拿。
我感觉,冲着他对陆历的恨,他不可能当我们之间的传递员。
这里头肯定有事儿。
“你要不要?”他转过头,没好气的问。
“陆历给我的?”我疑惑的看着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