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木看见来人,便主动起身往外走。来到樱井弘彦的身边时,低声地说了一句,“弘彦哥,你来一下。”
两人并肩走到外面的空中花园,樱井弘彦从口袋掏出烟盒,给凛木递了一根烟,看见他接过来叼在嘴上,再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顺手点上。
两人默契地什么也没说,吞云吐雾了好一阵。
“呼……”樱井弘彦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上,顺势在休息椅上坐下。
目光悠远地看着某处,率先开口:“今天自打知道你要回来后,佑一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到家看见你后,虽然表面上也和往常一样平静,但是我知道,其实他的情绪波动极大。”
凛木放下手中的烟蒂,在樱井弘彦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长出了口气,才闷闷道:“我知道,他……刚刚突然找我,我到他卧室时,他应该已经喝了不少。
这是他第一次找我喝酒,也是第一次,让我看到他这么多变的一面,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一个人或许可以有很多面,人前人后所表现的性格也可以是大相径庭的。然而小翊他……他的状态太不寻常了。
我知道平日里和小翊接触最多,也算最亲近的人就只有弘彦哥你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樱井弘彦收回目光,蹙着眉不解地看着凛木,“我不知道你们两兄弟之间曾经到底发生了,能让佑一但凡提及关于你的事,就性情大变,情绪失控。
严重的时候,甚至崩溃到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里闷声大哭。我没有要打探你们之间的隐私的意思,只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在一年前,也就是你回中国的时候,我偶然间发现了佑一的病历诊断书。”
说到这里,樱井弘彦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了,神色复杂又隐约带着某种纠结的情绪。他抬手捂着嘴,咬了咬牙,看着对面神情也并不轻松的凛木,“佑一他……患了抑郁症将近一年了!”
凛木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满眼的不敢置信,张了张嘴,话出口时声音已然沙哑:“怎么会?我回中国之前,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他的状态明明比这次看到的要好很多。”
“我看到那份诊断书的时候也很诧异,我担心他会出事,就厚着脸皮时不时往他身边凑,但对于这件事,却始终没办法问出口。
一直到有一天,知道他还留在公司加班,我带了便当过去,却发现办公室漆黑一片,而他伏在桌案上哭得撕心裂肺,那样子即无助又绝望。”
这不就是刚刚凛翊的在他面前时所表现的模样吗?凛木此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根深深扎进心里的刺,仅是呼吸都能感觉都痛的那种。
“陪在他身边的这一年来,我尽量假装自己毫不知情,以各种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没时间沉溺在低迷的情绪中。
幸好佑一并不是个软弱的人,他知道定时复诊,准时吃药,谨遵医嘱。一开始提出让夏树搬过来和他一起住的人,其实是我。
这么做也只是希望夏树能带给他多一点的阳光和温暖,带他走出那个阴郁的空间。我以为他的情况已经在逐步好转,没想到的是,一见到你,他一下又回到了原点。”
樱井弘彦摇摇头,表情既无奈又心疼。烦躁地又摸出了口袋的烟盒,掏出烟点上,含着烟蒂猛吸了几口。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说了那么几个字,凛木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此时还能说什么。
语言,在面对生老病死的时候,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事也不全是因你而起。即便你真的有错,我也没有那个立场去指责什么。不过,你或许应该和佑一心平气和地谈谈。
他还很年轻,才刚结婚生子,妻子就突然离世。他却为了藤原集团,甘愿背负一切骂名,时刻为工作劳碌。
背地里指责他、排挤他、看不起他,甚至联合对付他的人多如过江之卿。表面上满不在意的样子,其实自尊心比谁都要强的他,肯定早就无法忍受了吧。
你作为他唯一的兄长,理应在适当的时侯成为他的倚靠,让他放心把背后交给你。看得出来,你是他心中最大执念的根源。
除了你,我想他大概谁也不曾真心信任。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在回卧室的路上,凛木的耳边还在一遍遍地,回荡着刚刚樱井弘彦所说的话,脑子里也反复播放着,凛翊今晚那失控的崩溃模样。
打开卧室的门,床头昏黄的小灯映照着床上那个颀长的熟悉身影。凛木放缓了脚步,轻轻地往里走。
刚来到床边俯下身,床上的人儿嘤咛了一声便睁开眼睛。看见凛木站在床边看着自己,抬手揉了揉眼睛,才道:“回来了,抱歉,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凛木温柔地笑了笑,大手抚上翟绻的脸颊,低声道:“乖,我知道你累了,继续睡吧,我去冲个澡。”
“嗯……对了,夏树刚刚说担心他爸爸,还说小翊一个人睡觉会做噩梦,要去陪他,所以我就把他带回去了。
夏树还真是懂事呢,明明才四岁,就知道体贴爸爸了,看得出来他们的父子感情,比一般的家庭要来得更亲近的样子。
小翊也很厉害,这么年轻不但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孩,还肩负了你们大家族企业的重责大任,这个年龄层的人来说,他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的典范。”
翟绻一说起自己初来乍到后,对凛木家人的了解和发现,就兴奋得开始碎碎念模式。
然而在听到翟绻这一连串关于凛翊的话题,凛木刚刚平复的心情,不知不觉又充斥了整个躯体,鼻子莫名地发酸。
随手扯掉身上的衣服,凛木掀开翟绻身上的被子,躺了进去,把人搂进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轰鸣地脑子才得以渐渐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