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凡渐渐恢复意识,眼睛迷迷糊糊睁开。
这归功于小剂量的麻醉——谁也不会舍得在死人身上浪费药物。
我这是在哪?宁凡的脑子还停在真空状态。
白晃晃的无影灯伴着生命体征仪的“滴滴滴”声让他立马清醒过来!
冷汗咻的从后背冒出,他一个激灵想要跳起来,却发现手脚受制——手术床的环箍依旧把自己四肢拷在床上。
解剖手术,人体实验!
宁凡惊恐地左右看去,身旁的中控台上显示着红色的大字:操作终止。
这时他才注意到,偌大的实验室内,一个人都没有。
空荡荡的玻璃房中,除了不断跳动着复杂数据的大小屏幕外,只剩下杂乱摆放的椅子——像是因为什么急事匆忙离开的样子。
仍冒着热气的咖啡和翻开的实验报告,都说明没有过去太久。
宁凡感觉右手臂渐渐失去知觉,麻木,他使劲侧过头去看,右手腕一根输液管子连接着身旁一台半米宽的仪器。
那是抽血仪。
虽然手术终止,但抽血仪的电源没有被关闭,红汩汩的血液源源不断顺着管子流到体外。
宁凡心里骂娘,手脚来回活动,试图侥幸解开束缚,但白费体力后,还是徒劳无功。
身体的活动加剧心脏的跳动,升高的血压使得手臂的失血越来越快。
正懊恼间,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着皮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嘎吱”声音。
就像踩在心口一样。
一定是那群医生,他们又回来了!
宁凡的心脏提到嗓子眼,手心冒汗,他攥紧拳头,呼吸止不住急促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白色科研服的男人从转角处跑了出来,原本应该锃亮整洁的头发四散开来,显得狼狈不堪。他不时向后看去,甚至没注意到转角处的光滑地板。于是皮鞋一歪,脚下打滑,差点摔倒!
他没了文质彬彬的风度,而是以一个很难看的姿势慌忙爬了起来。然后笔直向宁凡的那个房间冲去。
宁凡疑惑又愤恨的盯着男人,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边跑边用手在裤兜里摸索着什么,就夹在衣服的叠兜里,一时半会出不来。男人于是一只手拽着裤裆,更使劲的翻找着。
这样极其不雅观的动作,更是令宁凡摸不着头脑。
这时,玻璃室外的走廊中,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之前那个男人的相比,这次的显然更急促,脚步的频率快到不可思议。
卡,男人终于从裤兜中拽出一张卡——那是门禁的通行证,他想要进入宁凡的这间玻璃室中。
“哒哒哒哒哒!”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一瞬间就来到了走廊的转角处。
宁凡想起之前那个男人在转角处滑倒的地方,跑的这样快,到那里一定刹不住车,他甚至能够想象到那个脚步的主人会怎样狠狠摔在墙上。
男人也想到转角处那片光滑的地面,断定后面的那东西一定也会在这里吃亏,于是在“滴”的一声门禁打开的时候,他手握住门把手,没第一时间进入,而是托大般等了一下,并有恃无恐的向后看去。
“哒哒,哒!”原本连贯的脚步声突然一顿!没了声音。
男人突然觉得周遭的空气凝重起来。刚刚还挤满脚步声的走廊中一瞬间安静下来。
半个呼吸的时间后。
“嗖!”的一声,一个白影从转角跃了出来,像一只高高飞出海面的箭鱼,眼看要一头撞在坚硬的墙壁上时,他在空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过身来,四肢触墙,巨大的冲击力竟然让他在垂直的墙面上短暂性停住,就像个四只脚的蜘蛛趴在墙上。
这时宁凡才依稀看出来,这个白影其实是个穿着白色科研服的男人,下身穿着一条黑色考究的西裤,和一双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皮鞋。
因为角度问题,宁凡看不清他的脸,但这样一身体面衣着的人,趴在墙上,诡异的反差,生出一种荒诞的恐怖。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没有踩到转角路滑的地面,而是直接跳了过来!
手上已经握着门把手的男人发疯一样的拉开门,就要冲进去!
然而已经晚了。
只听身后一道“唰”的破风声,男人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下一瞬间,一张脸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这张脸,可以让他永远也无法忘记。
病态苍白的皮肤上,静脉曲张凸起,表皮由内向外渗着血。黑色的筋条从脖颈延伸出来,像老树的根般在脸上蜿蜒盘环。
眼眶凹陷,眼球外凸,视网膜上布满血丝,瞳孔一只向上,一只向下。
脸颊像被攥紧的馒头一样畸形,嘴大张着,参差不齐的牙缝中流着暗红色的血,还有一些不可辨得的软组织碎片,隐约可以看到嘴里的半截舌头——那是被自己嚼烂的舌头!
宁凡瞠目结舌,脑子中一片空白。
丧尸!这是电影里的丧尸?!
“啊啊啊啊——”男人惊吓喊出声来!
突然,叫喊声变成“呲呲”的气声——他的脖子已经被一口咬烂,气管只“呲呲”发着气音。
丧尸把那个可怜的科研员一下扑倒!像非洲草原的鬣狗一样残忍撕扯着手中的猎物。
一时间血肉迸溅,肢体横飞,场面惨不忍睹。
男人的头从脖子处被撕开,颅内高压的血浆“噗”的喷发出来,透明的玻璃墙立马整面被染红,还沾附着白花花的什么东西。
血浆的腥味填满了不大的空间,满地的肢体横七竖八摆着。男人孤零零的头颅上,一双惊恐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宁凡。
宁凡胃里顿时间翻江倒海,酸水一股脑反出。
“哇...”宁凡实在忍不住,偏着头呕吐。
突如其来的声响使得丧尸咀嚼血肉的动作顿了一下。
原本背对着宁凡的某物慢慢转过头去,两只眼珠上下异向滚动,嘴里血肉模糊。
他慢慢站起身来,扔掉手里抓着的手,转过来。
幸好隔着一扇门,宁凡暗暗安慰着自己。
不过他突然看到门外沾着血沫的锃亮皮鞋下正踩着的一张硬质卡片。
宁凡想到了什么,顿时间心惊肉跳!
那个门禁,已经被那挨千刀的,事先打开了...
全身沾满血沫的丧尸慢吞吞朝宁凡走来,嘴又大张开来,喉咙深处发出“咯咯咯咯咯”怪叫声。
四肢被锁死在手术床上的某人无计可施,只能傻傻的看着。
丧尸的瞳孔上下翻动,凸出的眼球像要随时滚落出来。
大眼瞪小眼。
宁凡全身能动的地方只剩下脑袋了,看着慢慢逼近的血盆大口,他什么都做不了。
“啊啊!”
宁凡突然间歇斯底里的叫喊起来!他摆动着脑袋,嘴里乱叫着骂娘的脏话,脏到不堪入耳。
人在被逼上绝路的时候,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不管有没有用,总不会坐以等死。
不过当然是没有用,宁凡疯狗一般的狂吠当然没有用,只不过是给自己徒减些向死的恐惧罢了。
一番神经质的发泄过后,宁凡竟然冷静下来。既然都死定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丧尸慢吞吞走近,他似乎对这个放弃了反抗的东西感到奇怪,他的瞳孔高频率颤动着,上下翻起,像两粒在蛋清里不停晃动的蛋黄。
“咯咯咯咯!”丧尸的喉头发出示威般的气锁声,听起来像机械发条制动的响声,又像小丑的怪笑。
宁凡发呆一样地盯着他,样子像周六周日窝在沙发上,双目无神看着泡沫电视剧的中年女人。
他的情绪经历过那么多惊吓后已经麻木了,他甚至能够清楚观察到那怪物张大的口中,不停震动的小舌——那应该是其发出“咯咯”怪叫的原因。
丧尸在短暂梦呓般的警惕后,对这个一直深情望着自己的砧板肉不再试探,鼻翼提起来,露出了两排沾满血污的牙!
而宁凡心里在盘算的其实没那么复杂,他只是想要在丧尸咬自己的时候咬回去而已。
问题是咬哪里。
宁凡看看他豁裂开的嘴,又看看流血脓的鼻头。
他很纠结。
丧尸当然不会数个倒计时来给他做决定。
“吼!”丧尸喉头咆哮着,湿热腥臭的口气裹着口器中的粘液扑面而来,他张开利齿猛地向宁凡的脖颈扑去!
“啊啊啊啊!”宁凡大吼一声!也张大了嘴!
电光火石间,宁凡青筋暴起,怒目圆睁!鼻尖和那张腥臭的大嘴只距离半米!
“唰!”
只听一道刀片入肉声,那只丧尸原本剧烈摇晃的瞳孔突然间停顿,一道银光毫无征兆的从喉头现出!
一把闪着寒芒的手术刀,锋利的刀锋穿出丧尸的咽喉,刀尖上挂着吊球状的小舌,直直定在宁凡眉间。那不长的手术刀从丧尸的后脑刺入,穿过咽喉,正好抵在正处于丧尸身下的宁凡头顶,如果再往下半寸,就会扎进宁凡的眉头!
宁凡倒吸一口冷气,两眼直直盯着上方,挂着一团肉坨的刀尖就悬在眉心,因为过度的受惊,他甚至无意间斗鸡眼起来,看起来十分滑稽。
丧尸的躯体慢慢滑落下去,压在宁凡的胸口,意识到没有了危险后,宁凡渐渐倒过气来,平缓下呼吸。
一个女人从倒下的丧尸背后出现,二十五六的样子,头上扎着一个金黄色的发卷。
Sus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