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仰光南方军司令部中已经从之前的混乱中平息下來,山下奉文为了使缅甸国防军与南方军的冲突降低到最低的可能性,已经亲自领兵从仰光出,进攻已到达同古的远征军第五军,而昂山作为国防军的最高指挥官,也必须全力配合,因此,两支部队的主力已经全部离开仰光,仰光的局势也因此迅平定下來。
留守仰光的是日军第55师团的一个联队,配合守卫的是国防军的一部,指挥官是曾经跟随昂山到过日本的亲信,名叫敏高,属于缅甸新政府内亲日派系,性格温和,这也是昂山将他留下來,与日本人协调沟通的主要原因。
敏高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日军警备司令部的临时负责人,日军联队长春日晴彦大佐,对于这个矮胖粗壮的日本人,敏高并沒有多少好感,之前在处理国防军与日军冲突的期间,这个春日曾经下令处决了五十多名国防军的乱兵,虽然包括昂山在内的国防军高级军官对他的先斩后奏,不留一点情面的做法很是不满,但毕竟目前日军是缅甸新政府的后台,敏高对此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正金银行的时间爆之后,山下奉文下令将国防军和日军隔离,同时展开全城搜捕,但人质意大利商团代表波琳小姐却像人间蒸一般,抓倒是抓了不少人,但谁也不能确定其中有沒有那些绑匪,算算日期,距离波琳被绑架已经三天了,山下奉文临走前便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春日和敏高,春日只有一个办法,抓和杀,为此,不知道仰光国防军中有多少士兵和军官遭到了他的毒手。
不过,敏高对此也毫无办法,原因无他,南京政府的特派员和意大利商团的代表被绑架,正金银行的保险库被洗劫一空,高层被杀,而且就生在敏高的防区之内,对此,敏高只得背负起自己的责任,忍受着春日的跋扈。
春日看完手中的一封信,随手便递给了旁边坐着的一名中佐军官,这个人敏高并不熟悉,只是听说他是从日本本土过來的,虽然只是中佐,但春日似乎对他格外客气。
中佐看完信,对春日眨眨眼,春日站起身信步到了门外,中佐一脸笑意的坐到了敏高的身边,敏高立刻有了芒刺在背的感觉。
“吴敏高,您看看这封信吧,是绑匪送來的。”中佐将信交到敏高的手上,“这个日本人不简单,至少对于缅甸并不陌生。”这是敏高心中的第一感觉。
缅甸的人名实际上是有名无姓的,通常在名字前加一个尊称,以示男女、长幼、尊卑的区别,通常对年纪稍长的男性,在名字前加一个“吴”字,以示尊敬。
敏高客气了两句,仔细的读完了整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是绑匪要求赎金的,并沒有什么特别。
敏高看完信,试探着问道:“您的意思是。”
中佐一笑,“您称呼我小岛就可以。”
“小岛阁下,昂山将军命令我全力配合贵部侦破此案,有什么要求,您直接下命令即可。”敏高的回答很谨慎。
小岛的笑容不减,“我们的意思很简单,大日本皇军从來不会向威胁低头,这笔赎金我们不会付,但我们却要保证人质的安全,尤其是其中的意大利商团的代表,这关系着帝国的体面。”
“请原谅,您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敏高打起了太极。
小岛并不介意,“我的意思是,事情实在仰光生的,缅甸政府应该为此承担主要的责任,例如赎金。”
敏高的脸色当即变得有些不好看了,“小岛阁下……”。
但小岛并沒有打算让敏高解释或者推卸什么,他一摆手,“之前我的同事,秋上君协助贵部一起寻找英国人掠夺的缅甸佛像,但顷刻间所有人员全部失踪,这件事情,贵方直到现在还沒有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我怀疑这两件事情是有一定关联的。”
“有什么证据。”敏高追问道。
小岛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当时在现场的有我的一名手下,虽然受了重伤,但他还是回忆起绑匪中其中有一个打扮成侍者模样的人,据我们后來调查得知,混进正金银行的两名侍者正是之前我们要接待上海來宾时候临时招募的,而我手下回忆起的那个人,很之前协助我们查找佛像下落的贵部一名成员颇为相似,他的名字叫做班达。”
敏高登时站了起來,“不可能。”
小岛好整以暇的看看他,“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细节,所以,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贵部的人员有极大的可能参与到这个案件中。”
“但鉴于我们的身份,我们不能大张旗鼓的通过南方军來调查,所以,我们还要借助贵军來解决这件事情。”
敏高冷哼了一声,“特别宪兵队是吗,难道你们的职责就是來我的祖国大肆抢掠我们的珍贵文物吗。”
小岛自得的笑笑,“大东亚共荣圈,共同促进、共同展,缅甸想要成为独立自主的国家,沒有帝国的帮助,可能吗。”
小岛的话说的很隐晦、也很冠冕堂皇,但敏高却品味出了其中赤,裸,裸的威胁意味,他不由得颓然的坐回椅子上。
“需要我做什么。”敏高思虑了好一会,才苦涩的说道。
小岛对于敏高的配合很满意,“很简单,将计就计,借此良机,一举铲除所有不安定因素,消灭贵军内部的叛乱分子,至于赎金,不过是个幌子,还有,班达一定要留活口,我需要他继续追查佛像的下落。”
听到“佛像”两个字,敏高像是被人一下子抽走了所有的灵魂,他无力的点点头,再沒有说一句话,随即站起身离开。
……
五月的缅甸,已经进入到名符其实的夏天,空气中的潮湿味道,让人的鼻子都感觉像是浸泡在水中,一连几天的晴好天气,使得整个地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不断抽走人身上的水分,就要一停歇下來,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喝水。
绑匪约定的地点,就在勃固河边的三号码头,缅甸是个水上城市,三面被水包围,东边是勃固河,南面是仰光河,西有伊洛瓦底江之流的莱河,向南三十多公里便是安达曼海,内河与海运相交叉,使得仰光成为缅甸内外海6交通的总枢纽。
傍晚时分的三号码头依然热闹非凡,水上运输是仰光城内重要的交通方式,大大小小的船只往來穿梭于勃固河的河面上,战争的脚步刚刚离去,但数以百计的小商小贩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來,争先恐后的向着往來的商船和货船推销着自己的水果、小吃和土特产。
码头的对面是一派典型的英式建筑,但现在已经斑驳不堪,有的已经成为了断垣残壁,成为无家可归者的聚集地。
敏高和小岛带着几名手下就站在紧邻码头的邮电大楼的楼顶,手持望远镜观察着來來往往的人群。
码头上听着两辆黑色的小汽车,车前站着几个身穿短袖衬衫的男子,手里拎着两个皮箱,不时的看看手表,目光依然在搜寻着河面上可能会随时出现的目标。
敏高放下望远镜,“小岛阁下,我还是亲自下去吧,如果是班达他们做的,只要看到我,他们一定会出现的。”
小岛很好奇,“为什么。”
敏高面无表情,“因为之前对于秋上君事成之后灭口的行动,我也投了同意票,班达应该会想得到其中我也有份,所以,他现在一定会很恨我,“
小岛恍然大悟。
……
站在河边,夜晚的凉风徐徐吹來,让敏高一直紧绷着的心略微有些放松,也让他的思绪有些混乱。
想起这些年走过來的点点滴滴,之前曾跟随昂山一起到日本的那些青年,敏高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变了,原本一心一意为了祖国的独立,所有人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但现在,以前的那些纯粹的想法,现在已经越來越不符合现实,自己也从一个纯粹的军人变成了一个自己都有些陌生,甚至是带着些肮脏的政客。
班达是敏高的老部下,也是老乡,从一个贫穷的山村里一起走出來,想象着为祖国的独立和强大并肩作战、血洒疆场,但现在,自己却要亲手杀死曾经的战友,想着这些,敏高忽然有抽自己耳光的冲动。
此时,身旁一名手下忽然碰碰敏高的手臂,“上校,您看。”
敏高霍的抬起头來,河面上,一只小船晃晃悠悠的在码头的船只缝隙中向着岸边靠过來。
船头站着一个**岁的小女孩,正在好奇的打量着站在岸边的敏高等人。
“请问您是敏高先生吗。”小女孩忽然问道。
敏高蹲下身子,笑着点点头,“是我,有人让你來找我,是吗。”
小女孩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敏高刚要去接,女孩却又将手缩了回去,“让我送信的人说,只要告诉您,我的家乡在哪儿,并且将这封信送给你,您一定会买下我所有的水果。”
敏高向着船上看了看,确实,满满的一船水果,都装在细密的竹筐里,有六框之多。
敏高好奇的问道,“那么,你的家乡是哪儿呢。”
女孩一笑,“实皆省英多县的曼西镇。”
敏高的身子一震,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当年他带着班达兄弟一起走出家乡的场景,良久,他长叹一声,回身对着手下说道:“都买下吧。”
女孩兴高采烈的将信封交给敏高,招呼着船上的两个年龄大一点的男孩开始搬水果。
敏高展开信,“甩掉日本人,我才会和你见面,大班道椰林酒吧,日本人出现,这辈子你都不会再见到我,当然,也包括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