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土肥原机关,在参谋本部不过是一个空壳,土肥原机关成立于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但其开始挥作用却在此之前,早在“九一八事变”之后,土肥原便策划了建立了伪满洲国,之后,推行“华北自治运动”,成立“华北五省联盟自治政府”,可以说,日军在中国的重大行动中,都有土肥原机关的参与,只是土肥原在后來的会战中战绩不佳才被召回大本营,现在出任的只是教育总监的职位,但土肥原机关却还在其掌控之中。
横滨距离东京只有三十公里的距离,路上虽然颠簸,但不过一个小时也就赶到了。
沿路可见东京街头的萧条,仅有的几座高楼孤单的矗立在稠密的木制平房世界中,行人很多,但精神状态都很不好,脚步匆匆、眉头紧皱,满眼可见单调的蓝色、灰色和黑色,之前日本对外宣传时东京的繁华和富庶消失不见,人们穿着粗制布料制成的肥大的衣服,脚上的皮鞋全部换成了木屐,偶尔出现的吃食店和提供啤酒的商店门前都排起了长龙,人们手中握着具有购买资格的票据,焦急的等待着。
今年以來,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上势如破竹,马里亚纳群岛、塞班岛相继被攻克,这也使得美军完全有实力对日本本土进行轰炸,只是目前的频率还不算频繁,一个月内也只是一两次,但饶是如此,东京的居民们也成了惊弓之鸟,因为他们还沒有享受过本土遭受攻击的待遇。
参谋本部处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正对着一个人工湖泊,湖中心的一条马路直通参谋本部的大门前,参谋本部的办公楼有五层高,这在现在的东京已经算是高层建筑了。
直江诚吾让手下带领上海來的特高课人员去办理相关的手续,他则带人将林笑棠直接带到了参谋本部后边的一个规模不小院子里,在一间空空如也的房间中坐下,趁着手下出门的机会,直江诚吾在林笑棠的耳边小声说道:“第一个程序,认人。”
进门的时候,林笑棠已经被带上了手铐,此时所做的椅子上还有一道枷锁,将人牢牢的固定在椅子上,听到直江诚吾的提醒,林笑棠只是淡淡的一笑。
直江诚吾离开后,沒过多长时间,门外的走廊上便传來了脚步声,林笑棠抬眼看去,几名日本宪兵押着两个中年人走了进來,他们都穿着满是褶皱的西装,都戴着眼镜,一个留着讲究的八字胡,另一个则是瘦高的体型,两个人都沒有戴手铐,精神显得有些萎靡。
两个人走进房间,就在林笑棠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宪兵随后便出了房间,两个中年人好奇的打量着林笑棠,又互相看看,眼中透露出疑惑的神色。
“年轻人,你是……。”瘦高个子的中年人先问道。
林笑棠礼貌的冲两人一颔,“两位好,我从上海來,姓林。”
“中国人。”两个中年人同时惊诧的喊出了声。
瘦高个子的中年人又抢先问道:“你怎么会來到日本。”
林笑棠苦笑,“听说这是土肥原贤二阁下的邀请。”
两个种男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笑容,留八字胡的中年人干脆扬起了头,“土肥原阁下,这个人我们的确不认识。”
不一会,门便被再度打开,毫无表情的宪兵走进來,带两人向外走去,瘦高个子的中年人忽然停住脚步,“能在这里相遇便是有缘,我是中西功,这位是西里龙夫先生,希望还能有机会在外边见到你。”
两人冲着林笑棠一笑,转身走出房间。
西里龙夫这个名字林笑棠并未听说过,但中西功这个名字却久闻大名,如果林笑棠记得不错,这个中西功,便是当年安义明在上海的联络人,此人也是和尾崎秀实一起将情报运作至上海的策划者,想不到,他已经在东京被捕了。
直江诚吾的提醒沒错,土肥原贤二还是想在上海的情报战上打开缺口,不过,他似乎有些过于敏感了,自己和中西功这些人是真的不熟啊。
接下來,便在林笑棠预料之中,土肥原贤二授意手下开始对自己狂轰滥炸,从上海一路赶來,沒有丝毫休息,立刻进入审讯,审讯的内容包罗万象,很多尘封已久的东西都被挖了出來,包括日本人调查到的,林笑棠曾经参加国军的经历等等,这些用不着林笑棠撒谎,除了死守和军统合作的秘密,其他的不过是自己的亲身经历,直接实话实说就可以,完全沒有一丝破绽。
审讯就在这间密闭的审讯室中,不知道外边是白天还是黑夜,每天两顿饭,时间不一定,让接受审讯的人无法以此來推断时间,审讯的人员三班倒,一刻不停的采取疲劳轰炸的方式,幽灵所提供的应对审讯的办法挥了极大的效用,虽然身体还可以支撑,但林笑棠还是第三天便刻意显现出崩溃的模样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显示的太过坚强,那样只能增添土肥原贤二的怀疑。
林笑棠也猜到了土肥原贤二并沒有对自己用刑的原因,隆盛是上海著名的中日合资企业,在日本开设有分部,在日本本土也算小有名气的企业家,还有便是和伪南京政府的关系很密切,当然,说什么也少不了关东军的那些家伙,自己帮了他们那么的“忙”,他们这时候如果袖手旁观,那可真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第三天的时候,林笑棠已经显现出极度疲劳的模样,同时还伴有小便失禁的情况,很成功的便瞒过了这些参与审讯的土肥原贤二的手下,林笑棠癫狂一般的自言自语,但其中却沒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精神也出现了极端暴躁的倾向。
手下立刻向土肥原贤二报告。
土肥原贤二看看手中的笔录,不禁点点头,“能坚持三天,已经不容易了,这个人的意志力很强。”
直江诚吾目前便在参谋本部的第二部就职,也算是土肥原机关的一员干将,这两天,他呀看到了林笑棠的状况,心里很是担忧,他也沒想到土肥原贤二竟然坚决的顶住了來自于日本商界和关东军的强大压力,执意要对林笑棠进行这种精神摧残型的审讯,直江诚吾可是深知这种审讯的可怕之处,以往的案例,经常会生审讯者被逼疯的情况,直江诚吾生怕林笑棠抵受不住这种压力。
直江诚吾试着说道:“阁下,是不是可以缓一下了,这个人毕竟是关东军上层力保的人物,再加上三井会社的那些人,万一真是要将其弄得精神不正常了,咱们就太被动了。”
土肥原贤二轻松的一笑,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林笑棠毕竟是个中国人,只要他身上有疑点,即便是大本营亲自下令,他会置之不理,做了这么多年的情报工作,土肥原贤二对这种隐藏在地下的工作已经产生了精神上的依恋,事实也证明,他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兵团指挥官,他的世界还是在那浓浓的黑暗中。
在土肥原贤二看來,林笑棠是个很有趣的目标。
很对事件中,或多或少都有他的痕迹存在,就连自己的得意门生南造云子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意大利人的酒庄里,背后都有他的影子在闪动,这样一个人,或许便是中国人常说的枭雄,他们沒有什么固定而执着的信仰,他们始终是在为自己而战,土肥原贤二可以肯定林笑棠一定和重庆甚至是延安都有着密切的联系,要不然,他的物资统制计划也不会做的这么风生水起,这一点,土肥原贤二心有戚戚焉。
可要说林笑棠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日分子,土肥原贤二也觉得太过于牵强了,这些天,很多人通过各种渠道找到土肥原贤二,就连在日本养病的汪精卫都打來了电话。
土肥原贤二在中国多年,和汪精卫进行过许多的合作,私人关系也不错,汪精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一点土肥原贤二很清楚,至于汪精卫为什么向土肥原贤二替林笑棠求情开脱,土肥原贤二也打听的一清二楚,汪精卫的红颜知己是林笑棠和唐生明代为妥善照顾,从李士群的控制中解救出來之后,便送到了香港,从这一点上來说,汪精卫便欠了林笑棠老大的人情,而且现在他病入膏肓,既然在这个时候还能为林笑棠求情,土肥原贤二便不得不斟酌一下。
还有宪兵队系统的军官,这让土肥原贤二百思不得其解,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怎么和林笑棠挂上了勾。
再有便是关东军情报部,这个部门的总部虽然远在中国东北哈尔滨,但其却是皇道派的大本营,早年因为牵扯到与统制派的争斗而被流放到那里的皇道派军官俨然已经打造了一个国中之国,东北的矿产和东北军张氏父子留下的工厂全都成了他们的“封地”,这些年虽然抽调走了不少精锐,但关东军的基础还在,硬是拉起了一支以朝鲜人、蒙古人和伪军为主的胁从军,人数达到二十万之众,利用东北当地的资源,装备也还可以,现在对大本营的一些触及到其利益的命令已经开始阳奉阴违了。
但他们的目的不止于此,现在,他们便将手伸到了东京,也许,他们从未离开过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