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康正拿了一块巾帕擦着身上的冷汗,闻言侧目过来,“你还真抓着了?”
“那是!”林秀骄傲得挺了挺胸脯,又看了看她哥,“白兰姐姐可说了,她明儿亲自给我们炖上。”
白兰这个名字一入耳,林康脑子里迅速浮现出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的姑娘,身量有些小,但笑起来格外好看,又大方又周到。
这样一想,林康的心里头顿时有些火热起来。
他若是没记错,白家姑娘跟二妹妹是同一年生的来着。
林秀见她哥一提起白兰的名字就恍惚起来,心里好笑得紧,扒拉着朱氏的手,道:“娘,你这些年辛苦了,过几日我再去山上给抓两只来。”
“傻孩子,”朱氏一下便忘了先前的叮嘱,心里生出了感慨。出嫁这些年来,还是头一回有人担心她身子熬不住,以往只知道环在膝下的孩子,长大了。
林康走了过来,半蹲着身,神色郑重的看着她们:“娘,孩儿身为妹妹们的兄长,以往对家中忽略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生保护娘,保护妹妹们,不让她们再受欺负了。”
朱氏连连点头,“好好好,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这厢母子几个温情环绕,外头却不这般友好了。
拿着刀的林秀让人害怕,但等她一走,林家人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松了后就咬牙切齿起来了。那小蹄子不在,但这当爹的可在呢。
“老二,你瞧瞧你那好女儿,没一点姑娘的贤惠,还拿着刀对着我们了,你平日里就这样教的?”林大冷着脸对着他。
“我,”林二半张着嘴,被周围七嘴八舌的给打断了。
“就是,哪家闺女有她那胆子,都敢拿刀砍人了。”
“不是我这当嫂子的说,你瞧瞧我家的闺女,可敢这样不曾?”
“......”
林二被说得羞愧不已,黝黑的脸通红一片,极为不好意思的垂着头,任由兄嫂们指责。
林睿瞧着,见差不多了才出声阻止了,“好了,子不教父之过,二哥以后好生教导七丫头便是,至于今日家中发生的事儿谁也不可传扬了出去。”
马氏与他夫妻数载,一下就明白了他话中含义,小严氏有些不满,但到底不是个蠢的,稍一想就知道了。
家中发生了丑事,只能闷在家中,若是传了出去,不止那丫头片子遭殃,就是整个家都得跟着她遭殃。
呸,便宜那丫头了。
“娘,”林柳拉着小严氏,脸上不情不愿。
小严氏瞪了他一眼,警告她:“你小叔说的话你给记着,若是让我知道从你嘴巴里头传了出去,我打断你的腿!”
林柳浑身一抖,还带着两分惊愕。
小严氏知道这个女儿的性子,先放了狠话,这才不耐的点着她的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七丫头的事儿要是被人知道了你还能得了好不成,你比她大,牵连进去后还想不想说一门好亲事了?”
林秀那丫头惯会在外头做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衬得别的丫头都狡猾得很,一传出去,别人只当个笑话不说,还不得把家中其他姑娘都提出来说说啊,好坏都那一张嘴,谁能落到好?
“哼,”林柳听明白了,对林秀更是不满起来。
这一晚,林二没回二房。
朱氏母女也不拿他当回事儿了,经过昨儿那一闹,心里头都畅快轻松了不少,尤其是朱氏,昨晚她躺在床上想了许久。
儿女们都这般维护她,见不得她受磋磨,她也不能再这般软着性子下去了才是,她一把年纪了,出了事儿也不怕,可三丫头才十岁,若是有个不好的,那可是关乎一生!只要这般一想,她的心都揪成一团。
还有老大、老二,也该说亲了...
除了朱氏没睡好外,林康、林娟甚至林四娘都好半宿才睡下,脑子里各种想头略过,整个家中,也怕只有林秀睡得香甜了。
用饭时,她还问道,“大哥,你们咋瞧着都没啥精神头?”不像她,终于撕破脸了后,她现在整个人是神清气爽的。
林康无语。
三妹妹...真是心大啊。
朱氏喝着菜汤,闻言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你当谁都跟你一般呐。”
不过,她的眼底再没昨儿的慌乱,眉宇之间瞧着很是满意,朱氏想着清早去灶房里头煮饭,说是煮饭,不过就是扯上两把小菜就着山上采来的野菜混着一块下锅煮好就是一顿,她正煮着,没想到一贯不好亲近的弟媳妇马氏不声不响的帮着烧火来了。
朱氏是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马氏娘家在镇上,她爹以前还是个捕头,吃公家饭的呢,四乡八里的谁敢对衙门的官场不敬的?便是对马氏都不敢大小声,马氏嫁进林家也十几载了,朱氏还是头一回见她搭手烧火的,以前就算在灶房里头再忙,马氏也当没见到似的,哪里还能主动过来?
没想到她闺女这闹了一次,反倒是镇住了这些人。这样一想,朱氏更是觉得她应该立起来了,都说欺软怕硬,她是真真见识了。
“像我这般有啥不好,”林秀不以为然:“总比被人欺负的好。”
用完饭没多久,朱氏领着几个把屋里头给收拾了一番,这屋原是林家的老屋,四面儿都是土墙,后头子女长大,林老头便连着又起了另外三座,给三个儿子一人分了一座,他则和严氏、林欣住在中间主房里头,相比后头几座房子夹了些石头夯砌,地也大些,二房这老房子里头只有三间房,外带一个放杂物的小间,以他们这几口人,如今倒是勉勉强强能住下。
收拾妥当,林秀打了水来喊他们洗洗手,眼瞅着时辰不早了,母女几个正要出门,林二甩着脸子进了屋,“打哪儿去啊,这眼瞅着都晌午了,咋这般懒,还不快些去做饭!”
说完,他摇头晃脑的走了进来,眼眸迷蒙,走过就带着一片酒味儿。
朱氏到底心疼这个同床共枕几十年的男人,跟在身后道:“你上哪儿去喝酒了啊,还喝成这样。”说完,她转头喊了声儿,“娟儿,去打盆水来。”
“唉,”林娟正要去,林康一把按住她,“我去。”说完,就朝外头走。
“不喝能咋办?”林二一把挥开她,双眼红彤彤的瞪着:“你说,我不喝酒能咋办,就等着你那好女儿拿着刀对着我啊,我教出这么个东西我咋还有脸见人!”
最让林二憋屈的是,他就算喝酒解解愁也不敢把这些事同旁人道哪怕半个字!
自古都是老子打儿子,哪有儿子对着老子喊打喊杀的!她还不是儿子,只是个丫头呢,谁给她的胆子!
朱氏听得脸色一点点下沉,到最后她朝着林二冷冷笑了起来:“咋办,要不是你没用你闺女用得着出这个头?姓林的我告诉你,你少在我这儿吼,你厉害你朝你爹娘你兄弟吼试试,只怕你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敢欺负我们算咋回事!”
越说越气,朱氏哼了一声,招呼林秀几个:“走,咱们过去,不管他了。”
“你走,你走出门试试,老子打断你的腿!”
“走!”朱氏难得硬气起来,拉着最小的林四娘率先出了门,林娟姐妹随后跟上,身后林二骂骂咧咧的,气极了把手边的家伙事一把给拂在地上。
林康正端了水回来,见朱氏气呼呼的,问道:“娘,这是咋了?”
朱氏忍着没在儿子面前发火,只说:“老大,你把水放下,你爹这会儿精神好得很,用不着咱们伺候,让他自个在屋里呆着吧。”
林康愣了愣,算是弄懂了咋回事,听话的放了水,“那行。”
下一刻,屋里又是一阵碗筷碎裂碰地的声音。
“逆子!”
见他气成这般,林康心里竟然奇异的觉得有些痛快。
这些年他们忍、退,这个当爹的全然不管,若是他肯护上一分,旁人哪里敢这般欺?
“走吧。”
一直到带着子女出了门,朱氏突然发现。
嫁进林家快二十载,头一回出门腰板是直的。
“云娘来了,快进来。”白婶儿开了门,笑容满面的拉了朱氏进去,又招呼他们几个小辈,“外头冷得很,康哥、娟姐,秀丫头和四娘也快来屋里,里头正烧着火呢,去烤烤。”
“婶子。”
“婶儿。”
林康几个喊了人,跟着进了屋,在白家堂屋里,确实正烧着一笼火,白易小小一团缩在火塘前头搓着手。
“易哥儿,你瞧瞧谁来了。”白婶儿朝他喊了声儿,白易就转着小脸儿侧过来瞧,见到他们,方才还有些唉声叹气的脸一下就亮了起来,撅着屁股起身跑了过来,“秀姐姐,康哥哥、娟姐姐、四娘姐姐。”
“唉。”几人应道。
白婶儿在一边解释:“这皮小子大清早就想出去玩,我没让,这不,正臭着脸不高兴呢。”
“娘,”白易没想到她娘竟然一开口就揭他短,顿时唉嚎了一句:“你咋能这样呢?”
林康没有弟弟,见白易活泼天真,不由得摸了摸他脑袋瓜,失笑着,“这小子。”
白易一把拂开他的手,模样正经得很,“康哥哥,你不能摸我的头,男人的头是不能乱摸的。”
一群人蓦然发笑。
“我倒是瞧瞧,我们家这个男子汉在哪儿呢?”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白兰立在门口,腰间围着一块抹布,头发半挽着,身段窈窕,皮肤水润,手中正端着一蛊汤。
只轻轻勾着唇,林康便觉得魂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