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生不知何时走的,朱秋荷也被冯氏给带回了房。
哭得嘶声力竭的。
听得屋里的人心里都生生难受了几分。朱老四沉着脸一言不发,便是赵氏一脸不忍心,但也生生忍住了没开口。
朱阳更是突然说了句:“赶紧给这丫头寻摸个合适的人家,等定了亲她就不会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朱程夫妻俩也说是。
晚上,朱氏母女几个躺在床上歇息,想起白日里的事儿,朱氏这才同他们姐妹俩小声儿的说着话:“可怜荷丫头都哭成个泪人了,那田家小子也是个好的,就是可惜了。”
说话间,她又想起了自家小子。
人物模样都不差,又勤快老实,偏生就因为投生在了她肚子里,成了林家人,所以连个连个好人家的姑娘都寻摸不到,今日见到这田家小子,明明是个周正的,但因为有那样的家人,谁家都不愿送闺女去受罪。
是那田家人的错,只是可怜了那孩子了。
“舅舅他们也是没法子。”林娟靠着墙突然出声,“那田家人确实确实”
“太不要脸了。”林秀替她说完。
她觉得这何止是不要脸,简直就没脸。
林娟“嗯”了一声,攸的转身看着她,犹豫了片刻才问出口:“三妹妹,荷姐姐这事儿你不是早知道了?”
今儿在堂上,朱秋荷隐晦的看林秀那一眼,她正好看在眼里。
林秀还没回答,哪知朱氏却惊讶的提了高了些声音,“秀丫头,你咋知道的?”
林秀难得被堵得不知该说啥。
她还想问,为啥整个屋里只有她发现了。
“是知道一点。”她想了想,只说了一小半出来。
听完,朱氏更是止不住叹气:“作孽哦,两个好好的孩子。”但这话她也只敢跟她们说了,在外头要是被人听到了,不说别人,就是二嫂心里怕是有想法了。
略过这茬不提,因着这事儿,朱家这两日都沉默了许多,林秀姐妹早出晚归的采着花,期间不是没有听人悄悄在谈论朱田两家的事儿,说着高兴了,对着她们姐妹两个都隐晦的提起一茬子,话里话外看好戏的模样,倒是够恶心人的。
林娟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林秀拍了拍她,目光冷冷的瞥了对面几个大嘴婆子一眼,拉着她就走,“犯不着跟她们生气,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爱咋说就咋说,反正咱们又不用掉一块肉。”
林娟看着她,“这咋能不生气,她们说的那样难听。”什么无媒苟合,什么早早坏了名声,什么不知廉耻,得亏秋荷表妹这几日在家,不然听到这些话,只怕不知气成啥样。
走远了,身后那群碎嘴妇人的声音就小了,林秀反问她:“难听咋了,你还想跟她们吵一架不成?”
村里妇人吵架,各种问候祖宗十八代的比比皆是,凭她们两个,这是给人送菜呢?想到这儿,她又转了语气,“再者,啥无媒苟合又是啥,往前数几辈人里,看对眼的多的是,谁敢乱碎嘴不成?”
朱秋荷这种情况,最多说一句被棒打了鸳鸯而已,未成亲的男女看对眼了,请上媒人提了亲就是,哪怕不成的,也只觉得遗憾罢了,又没去衙门登记造册、解除了几回子婚约的,哪里就称得上伤风败俗了?
反倒是这战乱年月的,原本开明的风气还变得古板了起来。
啥女子的名声、闺誉通通都安在了妇道人家身上。林秀是听过那种言论的,说是正因为前朝几百年来对妇人们太过宽容,让她们得了地位,耀武扬威的踩在了男子头上,这不,老天都看不过眼了,降下这天灾战乱的,正是警告他们,让他们莫要忘了三从四德,这阴阳调和,附于男子才是正途。
就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竟然还有不少人信。
这其中,还有不少妇人家。
也不知道等两年新朝建立后,这些个规矩依然沿袭了前朝后这些人知道会有啥反应。
“我知道,就是有些气不过。”说着话,两人到了坝子里称了花,得了银钱。这两日下晌来收花的都是那两个伙计,那殷大郎除了头一日来过,其后几日都没露过面。
这几日采花下来,每日都能采上个两斤,得上十六文钱,林秀手里头现在已经存了一百多个大钱了,她都交给了朱氏保管,说是让存着盖房子,林康、林娟见此,也把自个儿每日得来的银钱交给朱氏,三兄妹一日得了不少,再采上两月,盖几间房子的银钱绝对是足足的了。
她心头火热得很,姐妹两个刚背着空篓子刚进了门,就见她二舅母冯氏的哭嚎从屋里传出来,“这咋办啊,她都好几日水米未沾了,这可是要剜我的心啊”
林秀姐妹都惊讶得很。
她们只当朱秋荷这几日在屋里伤心呢,哪里就这般严重了。
不吃不喝,这可是要死人的呐!
接着,是朱阳恼羞成怒的声音,“咋,她还准备以死相逼呐,这个不孝女,老子白养她这么大了,为了个外人,她要不吃,那就甭吃了!”
“当家的”
里头朱程也劝气了暴怒的朱阳:“老二啊,这秋荷丫头是实心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咋能跟小辈作对,她也是一时没想过来,等过几日转过来了就知道我们是为她好了。”
朱阳知道朱程是为他好,只是他这个当爹的哪里不清楚儿女的性子,“大哥,你甭说了,这死丫头拧得很,不给她点颜色看看,他还能骑老子头上了。”
这父女两个都犟得很,朱程也实在劝不动了。
他心道,骑到你头上不也是你宠出来的吗?
冯氏一个劲的拉着孙氏和朱氏哭,整个人慌乱无措得很,孙氏两个一边搀扶着人,一边小声的安慰她,叫她宽心云云,上头被这一出闹得心乱如麻的赵氏茫然的看着朱老四,“老头子,这这可咋办?”
朱老四也难住了。
“你们说说,现在谁有个主意?”他在屋里看了一圈,目光从两个儿子、媳妇,连几个小辈身上都看过,见他们都蹙着眉心,十分为难的模样,心里雾沉沉的连着叹了好几口气,直到见到门外一抹青色衣摆,他突然福临心至:“秀丫头,你进来。”
门外偷偷摸摸的林秀一僵。
一侧跟着她偷听的林娟扯了扯她的衣摆,眼里一副咋办的意思。
林秀摇摇头,拍了拍她的手,随后叹了一口气,一副舍我其谁的姿态大步走了进去,笑眯眯的扬着脸,“外祖,你找我呐。”
林秀虽说模样不出挑,但笑着讨好人的小模样顿时让朱老四心里的烦闷就少了几分。
先前喊了人后,他就后悔了。
这秀丫头平日里再是聪明,但这样大的事儿就是家里的大人们都没个主意,她一个小娃能干啥?
但人都进来了,朱老四也只得放了身段,柔声问了句:“秀丫头,你秋荷姐姐闹绝食呢,你说这事咋办?”问出了口,他也没抱点子希望,只见她机灵,便招了招手让她到身边坐下。
说来都是半大的姑娘家了,听一听也有好处,往后啊才不会步秋荷丫头的后尘。
“爹,她个小娃家家的能知道啥?”下头朱氏都吓了一跳,忙回道。
“这有啥?”朱老四不以为意。
林秀见她娘给她使了使眼色,把脸侧到了一边,眼咕噜转了转,清清脆脆的说道:“这事儿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她笑了笑,“主要是得看我二舅和舅母的意思。”
朱老四忍俊不禁的:“还卖着关子了。”
朱阳同冯氏一怔,自然都明白她的意思,冯氏一愣,朱阳已经先她一步说道:“还能有啥意思,自然是不同意的。”
倒是冯氏怔了怔,嘴唇微微动了两下,又想到屋里没点精气神,眼看就要倒下的朱秋荷,到底是心软了,又是心酸,又是气恼,“当父母的还能拗得过孩子不成?”
朱阳顿时转向她,气鼓鼓的:“说啥呢,那田家就是个狼窟,你还想送她进去不成,这死丫头非得作践自个儿,还不如一辈子当那尼姑,免得气死她老子。”
听着朱阳两口子的话,林秀心里也有底了。
他们对田生倒不是不满意,只是碍着田家人,所以才不许朱秋荷嫁进去。
她小心的看了看朱阳夫妻,然后同朱老四说:“外祖,若是那田生你们还满意,不如想法子让那田家把他分出来,也算全了秋荷姐一份心意。”
朱老四还没答,朱阳摆起了手:“说得容易,那田家就指着田生那小子干活了,咋能把他分出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呐”林秀说得意味深长的。
朱阳正要反驳她,朱老四却眼前一亮。
他想起来,这田生的处境可不跟当初闺女家一模一样,如今闺女和外孙女不但好生生的,还跟那林家断了关系,说不得,这秀丫头真有法子?
他微微低了身子,道:“秀丫头,你说说?”
一旁的朱阳无奈的跟他哥看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爹糊涂呐,一个小娃的话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