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化城西北角一处破落的房子里,阿木正仰面躺在一堆稻草上,两眼望着条条月光从屋顶的破洞中洒下,默然不语。
旁边的空地上,正吊着一口大锅,锅下柴火正旺,大胡子拿着一把木勺在锅里搅了几下,再舀了一勺汤水出来放在嘴边咂了两口。
“嗯!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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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看看阿木:“小兄弟,来尝尝!唔,好像还差一点味道……”
阿木道:“我不饿,你吃吧!”
大胡子皱眉看着他道:“我把你从街上一路扛到这里,差点把我老腰都累折了,才花了你三十文钱买五斤肉来补补,看你那心痛样儿!你那块金锭我可是原封不动还给你了,你现在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财主了,三十文钱,至于吗?”
阿木轻叹一口气,道:“多谢大哥相救,那块金子你就拿去吧,就当作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大胡子转头看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李大胡子是那趁火打劫的人吗?”
阿木道:“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块金子……”
大胡子不满地摆摆手道:“你不就是在那杨老七手下吃了回亏吗?至于气成这样?何况明面上还是你赢了,他没推倒你,还赔了十两金子!”
阿木苦笑道:“我哪里赢了,要不是有人出声相救,我只怕已经被打死了!”
踏上修行之路时信心满满,岂知出门才知天高地远,那杨开福想来其实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却已经把阿木打得半死。而杨开福与梁少聪的对话,更是让阿木心中对自己产生巨大的疑问。
我难道,真的是这么没用的人吗?
基础功法一练就是十几年,这一时间远远超过寻常修行者,难道根本就不是老爹所说是为了更好的拓展经络,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资质太差!
李大胡子挠挠头道:“我跟你们不一样,只是个普通人,不过呢……我看就算那人没有帮你,杨老七也打不死你!”
阿木耸耸肩膀:“确实打不死,他要把我打残废,从此像一滩烂泥一样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还真信他的话?”李大胡子凑近阿木面前,伸手在阿木胸口按了两下:“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样子?”
阿木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嗯?什么样子??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对啊!杨老七是什么人?章化城的都知道,他那一巴掌有多厉害?几头牛都不够他一巴掌的!前几年有个不长眼的家伙去偷他的钱包,被他反手一掌就给拍死了!我就站在旁边,那惨得!整个脑袋都打没了!就剩下血腔子在喷血……今天他看你的那眼神,那叫一个狠,简直恨不得吃了你!下的那个手啊,那真叫一个重!我都觉得你必死无疑,但是你看……”噼噼啪啪在阿木身上拍了几下,“你居然连骨头都没有断一根!”
阿木咦了一声,一骨碌翻身坐起,细细摸摸自己身上,还真是!虽然当时一直痛到了骨髓里,以为最少胸肋骨都断了五六根,现在细查之下,除了胸口仍然有刺痛感,骨头还真的没有断。
“你就是被他打得岔了气!其他啊,我看没啥大问题!”
杨老七冰冷的眼神似乎还在眼前,李大胡子说的没错,那样的人心狠手辣,自己一个乡野小子,他是绝对不可能手下留情的。
“你也是修行者吧?”李大胡子重新坐回锅边,继续用他的木勺搅动着大锅里的肉汤。
发觉得自己没事,阿木心情为之一松,也挪到锅边坐下:“我算什么修行者,差得远了。”
“普通人早就被拍死了,哪还能像你这样活蹦乱跳的!”
此时屋子残破的大门被吚呀一声推开,此前与李大胡子一道两个乞丐推门进来,手里还提着青菜米面,甚至还有一坛子酒。
看到阿木,两人还有点不好意思:“小哥,今天得罪啦!”
阿木笑笑道:“哪里,我还要谢谢你们三位呢!”
两个乞丐连声道:“是我们得谢谢你,你看,这肉汤,这菜,这酒,可都是用小哥你的钱买的!李大胡子说了,咱今天也算出了一把子力气,吃一点不亏道义,……”转又问道:“你……不会怪我们吧?”
阿木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两位大哥快过来坐下吃吧。”
李大胡子掏出一把小刀三下五除二把青菜切进锅里,又从身边的麻布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袋来,伸出三根手指,小心地从里面拈出一些粉末洒在锅里。
“这是什么东西?”阿木忍不住问道。
李大胡子神秘一笑道:“独门秘方!”细心把小布袋收起来,再拿木勺在锅里搅搅,尝了两下,满意地点点头:“嗯~香!把飘香楼里的大厨叫来这里弄一锅,估计也就这水平了!”
其他两位似乎早已见怪不怪,见阿木性子随和,也就热络地靠近过来闲话。两人一个叫陈石头,一个叫刘高。
“爹妈死得早,也没起个正经名儿,就这么叫着叫着,就叫到现在了!”陈石头憨憨笑道。
“小哥,你今天可是不得了,那一手入地的功夫是怎么来的?”刘高生着一双小眼,此刻却放着光。
阿木讪讪道:“不过是些戏法!戏法!骗骗人的!”
“入地是戏法?那杨老七打你那两下可是作不得假的!”刘高提高了嗓门叫道:“小哥,你可真厉害!挨了那么重两下,我们站旁边都听到了,嘭嘭嘭!跟打鼓似的!”
阿木苦笑道:“让人给揍到爬不起来算什么本事。”
“小哥你打架打得少吧?”刘高越说越来劲儿:“我跟你讲,打架这里头的道道可多了!”
“对对对!”陈石头也附和道:“别的事儿咱不知道,这打架的事咱可打得多了,这打架,拼的可不是谁力气大!拼的是什么?是谁更狠,谁更能挨打!”
这话阿木以前从未听过,比谁狠这个好理解,但比谁更能挨打怎么说?
李大胡子笑道:“你别听他们瞎吹,他们懂啥啊?他们也就在这街头跟痞子混混打过架。”
刘高不服道:“头儿,你还别说,我看过了,这天底下,不管高手还是我们这些乞丐,打起架来其实是一样的,比的就是谁能站到最后!你打我十下,我不倒,我打你五下你就倒了,你说谁胜?你要说拿我跟杨老七比,那就不说了。可要说这位小哥跟他比,那还真就是这个理儿!”
“你还看过了,你看过啥高手打架了?你看过级别最高的,也就是街头范三和吴秀才两个扯头发!”李大胡子讥笑道。
阿木也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别忘记了,我今天可是差点儿被那杨老七给打到地底下了!”
“那不一样!”刘高挥手打断他的话:“你今天是啥情况?你今天站那给他当活靶子呢!手不能挡,脚不能退,那么重的两下,拿这儿……”伸手指指自己胸口:“硬扛,谁都以为你死定了!我跟你讲,就我看着那两下,我想的,你铁定是活不了,可看你现在呢?啥事儿没有!”
“我跟你说小哥,讲真本事,咱肯定比不上你,可要说这打架的经验,那咱可是多了去,哪年我们跟这章化城的泼皮不打个百十回架的?这章化城地界上的痞子混混,随便找一个最能打的出来,说往那一站,不躲不挡,让人往死里打,能扛住的有几个?我告诉你——一个也没有!”
“所以说,小哥,你本事有多高咱不知道,但是这扛打的本事,那绝对是厉害!不信你叫杨老七把那两下放自己身上试试,保准他自己都受不住!”
李大胡子笑骂道:“杨老七怎么能打到自己?”
刘高呵呵一笑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阿木渐渐陷入了沉思,今天白天的一幕幕地回放在眼前,一个一个的细节渐渐清晰起来。杨老七的下手绝对重,很重,打定主意要废掉他,但是他用身体硬承了两下重击,竟然没有伤筋断骨!!!这个结果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刘高的话听起来不过是些街头打架的伎俩,可是……
两者相争,比的就是谁能站到最后!这句话,细想之下,还真是有他的道理。
自己修为尚浅,无论对元素的掌握,还是对规则的理解,随便哪一项都无法和别人相比,可是这副身体,却当真是异常的坚固呢。
“十几年基础功法……嘿嘿,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玄机吗?”
陈石头把鼻子凑到锅边,使劲吸了两下,“头儿,什么时候……开吃啊?”
李大胡子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破碗,就着稻草擦拭干净了,从锅里盛出一碗汤来递给阿木,“人是铁,饭是钢,不管遇到什么事,先要把饭吃饱,”
阿木笑笑,也不在意汤头上漂着的稻草屑,接过碗来,碗里是普通的猪肉炖汤,但不知道大胡子用了什么手法,吃起来竟然真的香浓可口,唇齿留香。
“真是好汤!”阿木一气喝完,抹抹嘴大声赞道。
“那是!李大胡子的手艺可是一绝!”陈石头和刘高的口水已经流了一地,还是不忘恭维大厨两句。
李大胡子哈哈大笑:“兄弟们!把酒拿来,开吃!”
酒并不算是好酒,但喝起来很够劲儿!
阿木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来,第一次敞开怀喝了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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