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菱紧赶几步跑进大院,便已看到里面的人早已忙活起来,看来俱已得到消息,准备避难。虽说匆忙离开,行装从简,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几十号人的行李东西也摆满了院子,家丁们拉来板车和马车,仔细将行李装好,拉去码头上。
杨德贵一早已经去码头安排他的货船了,管家站在院子里,不停吩咐下人们拿这拿那,杨家大院走到码头还得走过两条大街,一来一去也得花点时间。
女人们把家里细软收拾在随身包袱,想了想,又把耳环戒指项链一并取下,用布包好细细收了。
雪菱进得大院,眼光便四下寻找杨云珊,恰巧看到厨房的王二毛子正扛着一大袋面粉跑过,上前一把拉住他道:“二毛子!见着大小姐没有?”
那王二毛子擦擦汗不耐烦道:“没看到我这正忙着呢吗?大小姐自然有人伺候着,倒是谁来伺候我呢?”说着转过头来,一见是雪菱,喉间发出一声惊叫,扑愣一下扔了面粉,掉头就跑。
“有鬼啊!”
雪菱一个纵步赶上前,一把将他拽住。“什么鬼啊神的!我是雪菱,我没死呢!”
王二毛子哪里肯信,自己跑了七八步远,居然被她一把就拽住,这不透着邪气是什么?当下拼命挣扎,王二毛子今年二十有七,正值壮年,还是有几把子力气,可眼前明明弱不经风的雪菱,拽住他的手,竟然怎么也挣脱不开。不由心中更是害怕,颤声道:“你,你……雪菱姑娘,从前我也没有得罪过你,有时候还给你留点好吃的,我可没有害过你呀!你就是要回来索命,也不该索我是不是?……是,我是有一点小心思,想让老爷把你许配给我,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有动过坏心眼啊……”
雪菱看着眼前这个壮汉哭得稀里哗啦,不禁有些呆了。那孱弱的灵魂和强壮的身躯显出极不相称的强烈对比。
“这,便是师父说的,灵魂与肉身的双重差异……”
王二毛子已经吓得瘫了下去,四周的家丁们也都惊惧不已,雪菱松开手,四顾之下一时有些迷惘。
“雪菱!”杨云珊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惊喜地尖叫出声。
“大小姐!”雪菱也红了眼圈,上前拉住杨云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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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珊一把抱住她,又哭又笑道:“你怎么才回来!他们都说你已经被邪崇吃掉了,再也回不来了!我就是不信,我就不信!”
杨云珊的魂魄透着柔和的暖意,雪菱闭上眼,感受着这充满亲情的拥抱。
眼见大小姐和雪菱抱头痛哭,周围的人终于相信雪菱是人不是鬼。
“我就说雪菱这丫头命硬,没这么容易死的!”
“肯定是城守梁大人手段高明,既收伏了邪崇,又不伤人性命,真是高人哪!高!”
“唉!眼看着乱匪就要来攻城了,也不知道这城守大人哪里去了,要是城守大人在,肯定让那些乱军讨不了好去!”
“你说这些有屁用!人家几十万大军,这梁大人……怕是早就跑了……”
众人七嘴八舌一顿闲扯,倒把先前的尴尬冲淡了几分。
雪菱伸手替杨云珊擦去眼泪,微笑道:“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吗?大小姐,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
忽然间外面一阵嘈乱,一个家丁从大门口跌将进来,扯着嗓子嚎道:“关门!关门!杀人了!有僵尸!”
杨云珊顺手抄起一根扫帚扔了过去:“瞎咋唬什么?什么事大呼小叫!?”
那家丁连滚带爬扑到杨云珊身前,浑身颤抖声音嘶哑:“大小姐,乱匪进城了!城里到处杀人!还有僵尸!
杨云珊劈手一个耳刮子:“这都还没有听到说乱匪兵临城下,章华城城门也没破,哪里来来的乱匪?还有什么……僵尸?你再在这乱讲,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家丁哭道:“我也不清楚,管家叫我和老吴头去街上再买些馍馍馒头路上吃,我们刚刚买好,老吴头说去街角买点烟丝,此时一大队人从街头打将过来,拿着棍棒砖头锄头,一路打打杀杀,还喊着什么张天师威武圣德,扫除妖孽,拯救苍生!见人就逼着说,若是不说,马上就被认做妖孽乱棍打死,若是跟着说便被拖入队中,要跟着他们杀人,不杀人也要被乱棍打死!老吴头就是一结巴,没说的出来,立马被,被乱棍打死了,连脖子都打断了……”
杨家大院顿时炸开了锅!一时群情激愤,几个火爆性子的立时就要提着家伙出去拼命!
杨云珊挥手压住人群,那家丁一路屁滚尿流跑回来,口口声声乱匪,僵尸,决不是几个混混地*痞*当街杀人那么简单。是以挥挥手,叫人先把大门关上,顶上门杠。才又道:
“接着说!”
家丁抹抹脸上的鼻涕眼泪,又道:“我见机的快,连包子都撒了,撒腿就跑,才没被抓住!拐角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我看到,我看到……”他脸上突然露出无限恐怖,连牙齿都格格打战。
“你看到什么了,快说!”这节骨眼上还卖关子,杨云珊一阵怒气,抬腿踢了他一脚。
原来那家丁逃跑时回头看了一眼,禁不住魂飞天外,打断了脖子的老吴头又站起来了!只见他浑身是血,脑袋耷拉在胸前,一只脚也打断了,断脚踝出露出惨白的骨头,两只手奇怪地扭曲着,就着白森森的小腿骨在地上划拉,一步一步跟人群走着。
雪菱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仍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杨家大院里也突然一片沉寂!
死人复活,而且是以这么诡异恐怖的方式复活,已经超出了他门的认知范围,他们可以和混混打架,也可以和暴*民拼命!毕竟他们的家在这,他们的家人在这,但是面对死而复活的僵尸,面对妖术妖法,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云珊皱着眉头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家丁如梦方醒:“好像,好像是往这边来的!我看到的时候他们有好几百人,现在只怕要上千人了!”
大家一听僵尸暴徒往这边来了,不由露出惶惶之色。
杨云珊心中也十分害怕,但此时杨德贵不在,这一院子几十号人眼巴巴的都看着她,她只得强打精神,咬牙撑住。
当下努力使声音保持平静,道:“大家莫慌,乱匪还没打到章华,现在只是混进来几个老鼠,这章华城里还有主薄大人在主持大局,还有两千城防军,装备精良,还有捕快衙役一干人等,必然不会坐视暴*乱。我们只需堵住大门,他们一时进不来就会去往别处。等得暴乱平息再做打算!”
院里男男女女慢慢平静下来,他们不知道城防军是不是能够平息这场匪乱,但此时,他们需要一个希望,他们需要一个人来给他们方向!
杨云珊处变不乱,说的话听起来条理清晰,让他们从慌张之中渐渐平复下来。
当下杨云珊指挥家丁又搬来几根圆柱把门加固,又叫所有男人把院子里拿得上手的家伙都集合起来,除了护院家丁几把单刀,菜刀,铁铲,柴刀,扁担,木棍全都拿在手上。
手里拿上武器,大院一众人等似乎又有了些底气,他们屏住呼吸,轻轻靠在大门和围墙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得外面一阵纷乱,嘈杂的脚步声从外面的街道上响起,惊慌失措的呼喊由远而近,突然在门前嘎然而止。
“张天师武威圣德,扫除妖孽,拯救苍生!”
“张天师武威圣德,扫除妖孽,拯救苍生!”
“张天师武威圣德,扫除妖孽,拯救苍生!”
一阵一阵的喊声在外面响起,里面还掺杂着颤抖和哭腔。
“天师武威圣德,赞美天师你还哭就是不情愿,就是对天师不敬!妖孽,杀!”
院外刀砍棍打之声传来,更夹有一阵奇怪的,不像是从活人喉咙里发出的“呜哦呜哦”之声,几个人发出惊恐万分凄厉惨绝的哭号,接着是像水袋被撕破,稀里哗啦流了一地,哭号的活人还未死竟还在发出惨叫,又是一阵啃咬咀嚼之声,将他们彻底湮没。
院子里的人们咬紧牙齿,手心里全是冷汗,连最胆大的男人,也禁不住微微发抖起来。
杨云珊那几句话虽然燃起他们的希望,但外面的惨像光是听到声音便如同置身修罗地狱。
此时他们最希望的,便是这群妖魔杀神就此从门前走过,至于他们会去哪,会做什么,他们已经不敢想,也不愿想。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尖利声音高叫道:“神使大人,这里是杨家大院,是这城里有名的富豪!他们家里肯定有很多金银财宝,我们可以拿出来献给天师!”
“居然是独眼儿刘!斧头帮帮主!”院里有人听出了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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