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当空,夜深风凉。
三路本不相干的人马,因缘际会竟聚到一处,枝梢上,飞鸟已歇,除了那红光荟聚处夜夜笙歌,四周皆已俱静。
宋井颜白日补了一觉,到了夜里,竟有些许失眠。
儿子东锦已经熟睡,为了不惊醒他,她便轻轻起身,披上衣服到隔壁厢房一坐。
从京城离开到如今,也有小几个月了。
不知将军府中的家人如今可安好。
大家都睡了,桌上的茶早已凉透,倒也不方便喊小二再来换,她浅浅的抿了一口白水润润喉,点亮书桌上的灯盏,微微推开少许窗缝,深夜中那种让人心境舒缓的暗色景致,一时令她着迷。
当年,灵山之上,也是这样的夜色吧,殿下在上,她在下,他静坐览看众山小,而她,眼中只看得见她。
如今想来那一幕,她都觉得心口跳的厉害。
情毒中的如此深,解不了,她想她可能也不想解。
也许是这夜来的太过静谧,也或许是她终日奔波在路上,不知不觉间靠着椅背竟然睡了过去。
许久之后,忽然一个激灵惊醒。
窗外,天边隐隐泛白,虽不明显,却很明显她睡了有些时候了。
可是为什么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时间她坐在桌前有些发愣。
好像近来总是觉得身体比较疲惫。
常常困意浓重。
坐在椅子上睡觉可不是多舒服的事情,她起身抻了抻筋骨,伸手关上窗户。
清晨露气重,怕凉气进来太多锦儿着凉。
可开了半天的窗子,这屋子里着实也暖和不到哪儿去。
幸好她在隔壁,穿过中堂回到儿子熟睡的屋子,她解下外衫,躺进被窝里,待身子暖和一点,才往儿子东锦那边靠一靠。
母子连心,察觉到身旁的变化,纵然是在梦中,东锦也下意识的往母亲身边靠,寻找娘亲的怀抱。
凌晨时分,宋井颜清了清心里的杂念,搂着儿子睡了一个回笼觉。
这一觉,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好像被塞进石头里的人。
不能动、不能笑、更不能开口说话,似乎她也看不见,周围是什么样子她一概不知,仿佛全身上下的感官,除了听觉其它的都消失了。
她被束缚在一个不能动的环境里似乎很就很久了。
久的连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
漫长的无聊中,却有一个声音时常出现在身边。
声音听起来,起初是个少年,每次过来都声音雀跃,会坐在她身边喋喋不休讲着外面见识的趣事。
在梦中,她分不清那些话是他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
可她既看不见又不能说话,也回应不了他,便只能静静的听。
就这样,不知不觉,当年热情洋溢的少年渐渐变的沉默了,就连那声音也低沉了许多,虽然听起来依旧让她觉得十分好听,可她也能感觉到他似乎开心的时候没有以前那般多了。
偶尔,许久未听见他的声音,她便心里发慌,在石中坐立不安。
宋井颜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她明明被困在石中动弹不得,怎还有坐立不安的感觉。
只是在梦中,大概许多事情都没有办法用常理和逻辑来解释。
于是坐立不安的“她”,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等到了她思念的少年,如今应该是男人了。
她欢欣不已的等待着他的声音,谁知,男人一身酒气而来,感觉情绪低沉。
她很想问问他,你怎么了?
可惜她无口诉说,只能着急的等着他开口。
也许从他的喃喃自语中,会得知他最近的状况如何。
然而,她没有等来他的只言片语,她只等来了粉身碎骨的疼痛。
宋井颜是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的。
脸色痛苦的她,呆愣在床上,仿佛还未从梦境中那剧烈的疼痛中脱离出来,忍不住捂着心脏的位置。
心好疼。
梦中最后一幕,她总觉得自己仿佛被敲碎的石块,四分五裂。
“好奇怪的梦。”
待缓了缓,她咕哝了一句。
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瞧把她给吓的,幸好只是一个梦而已。
扭头看向边,东锦已经醒了,不知道一大早跑哪儿去了。
她起身下地,招呼人送来清早洗漱的水,忙活一通才在早饭时间看见随段剑一同回来的儿子。
她瞧了一眼,东锦身上穿着练功的衣服。
不由笑道:“这是出息了?一大早跟段统领去练功?”
东锦抬手抹了两下额头汗湿的碎发,进屋就找洗脸水。
宋井颜见他沉默不语,转而问段剑:“今儿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段剑嘿嘿一笑,看样子心情很高兴。
“属下也很意外。”
被小主子一大早敲门主动要求练功的次数,段剑扒拉手指头想了想,真是屈指可数。
以往在京城,都是两人定下一个训练的时间,世子也没什么意见,基本上到时辰就出现,练完就消失,既不排斥也看不出来多喜欢。
差不多跟殿下当年小时候一样,练功不是因为喜欢,纯粹是跟一样,应该做的事情都不会拒绝。
今儿一大早,小世子就主动来敲他的门,还把他和林嵩吓一跳。
后来听说他要跟着练功,段剑当时的脸,就跟受了多大惊一样。
一大早内心礼炮齐鸣鲜花盛开,都说不出来怎么高兴才好。
宋井颜和段剑站在门边,眼看某个小包子自己洗好脸,换好一身新衣,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到餐桌前。
宋井颜也有些受惊,心道,这娃莫不是昨天被人家小丫头打懵了,转性了吧?
别啊!她儿子原先就够傲娇龟毛的了,要是变的更高冷更酷一点,她这个当娘的可咋活?
沉思少顷,她开口问段剑。
“昨天哪个小姑娘打的,你还能记得不?”
“记得!”就是化成灰他段剑都记得。
“你去打听打听他们在哪儿。”
“娘娘想去报仇?”
宋井颜窘。
报什么仇?
她是想去看看,能影响到东锦有如此变化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她可是记得,当初这小子愣是仗着他皇爷爷的宠爱,一路把京城名门世家的小姐姐们个个怼哭的选手。
怎么到了这,人家一个小巴掌,就把他打成了闷葫芦?
可惜,宋井颜想的意思段剑没领会好精神。
他自作主张的觉得,小世子昨天受了委屈,今儿一大早就来找他要求练功。
为啥?
肯定是想强大自己,好去把场子找回来!
想到这,段剑再看东锦的目光就更加钦佩了。
果然是殿下的龙种,小小年纪就如此自强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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