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轮到郑卓信上场。
郑卓信是第十六个。
“和尚,速战速决!”
周思聪几人挤眉弄眼地,捏着拳头给他打气。周边围着这几个,俱是京里的王公子弟,各个都是惹是生非的主。要不然也不会聚在一起,平日里一有空闲就聚在一处喝酒遛马,斗蟋蟀,所有会玩的东西要说他们认第二,那这上京城可没有人敢称第一。
平时都各自被家里父兄给送到那各个衙门里当着那闲差,正是浑身的力气没有地儿使去。
郑卓信俨然是这伙子人当中的老大。此时,他要上场,这些人自是要鼎力支持的,简直比自个儿上场都要兴奋,这不,各个都告了假,一大早都跑了来,一直陪着,此刻都眼巴巴地瞧着他。
郑卓信几下脱了外边的长袍,一纵身,弃了那一旁的木梯,直接从台下跃到台上。
台下响起一阵叫好声。
今日他一身银色的劲装,是周思聪专门给他定做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料子,上头隐隐有光华流转,脚磴一双绣着银线的靴子,站在那里,闪闪发亮。
这一身装扮,贵气是贵气了,但与对面一比,却是反差大了点。
对手是一个瘦高个的青年,抿着嘴,一脸冷肃。一身黑色素面的布衣,眼神犀利。
他盯着对面嬉皮笑脸的郑卓信,不作声。
“爹,那就是郑卓信么?”两丈外的裁判席上,一个青衣少年低头,在礼部尚书郝正英的耳边轻声问了一句,但见她一双妙目流转,声音细柔。
郝正英肃着脸,端坐不动,轻声回道:“莫说话,这场看了,就回去。”
他一脸的无奈。
说话的正是他的嫡女郝明秀,非要闹着来看这场比试。
他知道,她是来看郑卓信的。
自从知道订了这门亲事,郝明秀就一直闷闷不乐,郝正英知道她心里不如意。
“您知道,我素来不喜那习武之人,整日里就知道打打杀杀的。粗鲁得很。爹,您不是答应娘亲,亲事要我自己点头答应的么?”
郝明秀望着他,缓声细语,眼睛里却满是怨怼。
他一窒,偏又应不出话来,当初,他是答应了曾氏。
但,国公府这门亲,他非结不可。对方可是国公府嫡子,是要继承家业的,妻子定是要嫡长女。
前头夫人曾氏只留下一个女儿,后头续娶的倒是生了一双......
可正是因为郝明秀不止是他郝正英的嫡女,也是曾氏的女儿,对方才会上门提亲。
他看着亭亭玉立,眉眼姝丽的长女,抛下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甩袖而去。
......
郝明秀倒没有再说什么,他也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这门亲就算是汾阳郡王妃,郝明秀的亲姨母,也挑不出什么来。
今日,听闻郑卓信要参加此次武试,郝明秀忽然就闹着要随他来瞧一瞧。
他本不许,这,简直是荒唐。
夫人苗氏却来打圆场,与他说,就让郝明秀去。说不得她就入了眼了,也好过在心里怨怼她们,将来,这嫁了过去,要是心里一直有怨气,不是白瞎了他这番心思?
苗氏甚是可人,多少知道点他的心思。
说着又作主去找来了儿子的衣服。
他这才答应了下来。
想着苗氏说得也对,这姐儿都爱俏,这郑卓信他见过,长得还真不赖。
算了,就如了她的意吧!只是这郑卓信可别叫他失望才好。
此刻,郝明秀一眨不眨地盯着场子中的郑卓信,见他长身玉立,锦衣华服,看长相到是着实不错。倒不像是印象当中的那等粗鲁野蛮之人。
只不过,京中这样的公子哥多了去了,就像自己的两个弟弟,看着也是一表风流,只是这肚子里嘛……
郝明秀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心气颇高,自然对未来夫婿要求也是不能马虎,一心想找个能和自己琴瑟和谐的良人作伴。
她两眼晶亮,一眨不眨地盯着台子上。
那两人已经是开打。只几个回合,郑卓信就凝神,收起了笑脸。
对方身手不错,看得出是下了苦功的,且看他那一身穿扮,应该是家境不甚殷实之人。
他边兜着圈子,边判断着对方的身份。
黑衣青年眼看自己招招进逼,对方却只游走避让,并不出击,不由也是心下警惕:看着这显摆的穿着,放荡不羁,以为是一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出手却是滑不溜秋,十几招下来,自己硬是进不了身。
手下不由加快了进攻,一时只把毕生所学都展了出来。
两人游斗,台下观众看得入迷,这一组有趣,有看头。
又有那懂行的在边上不时评论两句。
一时竟甚是安静,但见台上两道影子,一黑一白,飞快闪挪。
众人眼花缭乱。
郝明秀早看得呆住,渐渐收了不屑之心,眼睛专注,盯着台上那道矫若银龙,身轻如燕的身影,一颗芳心已是“蹦蹦”地跳个不停:原来一个人打架也可以打得如此好看?看那一招一式,诗词里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又想“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不知又是怎样一幅情景?
她悄悄看了一眼父亲,见他与身边一人正轻声交谈着什么,她忽然感激起父亲来,为她定下了这么一门亲事。真是个俊俏儿郎呢……
想她郝明秀,礼部尚书、中御府少府卿郝正英之嫡女。其母是曾家嫡次女,与汾阳郡王妃是嫡亲姊妹。
郝明秀今年16,自幼苦习四艺,与上京城的柳侍郎三女柳妙丹被合称为“上京双姝!”
及茾后,王公贵族的求亲人踏破了门槛。她也自是一心要为自己选一个良人,可是,还未等她选好。
父亲就与郑国公府为她与长房嫡子郑卓信订了亲。
听闻郑卓信是郑国公郑启华的嫡子,前头原有一个大哥,一岁时夭折了。嫡姐郑容,是现今的郑贵太妃,育有四皇子,梁隽,现为豫王。
又听闻郑卓信从小拜了那大相国寺高僧为师,学了一身功夫,很是了得,在守备营供职,年纪轻轻已经做到副尉。
她这些都是听梁红芳所说,郡王府的翁主。
汾阳郡王府与郑国公府上是亲眷,两家老太君是嫡亲姊妹。
当日闻得两家订亲,郡王妃很是上心。自己的母亲早已去世,临死前拉着嫡姐郡王妃的手,要她多加照拂郝明秀。郡王妃受妹妹所托,时常接了郝明秀过府小住,生怕如今的郝夫人怠慢了甥女。听得郝明秀订亲的消息,因与郑家是姻亲,两家的情况自是熟悉几分,所以与身边的桂妈妈谈起。被梁红芳听得,颠颠地跑来告诉郝明秀。
郝明秀听了很是失落:习武的?她要的是一个能与她琴瑟和鸣的男子,不是那等粗鲁习武之人。
想她郝明秀一身才华,企盼嫁一良婿,是她心中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