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在一旁听着胆战心惊,郑卓信说得简略,但是从木青那凝重的眼神,以及他的伤势来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郑卓信这一路上是经历了多少劫难。
看着他这一身狼狈的,一向爱干净的他,身上那个酸臭味,昨晚给他擦洗的时候,那水黑的......
......
小荷端了一晚稀饭进来。
她今日一早就被木青叫了起来,才知道木青他们一夜没有睡,郑卓信受伤了。
一个时辰前,木青走了,骑了马匹拉车的马,说是要赶到上京去。
顺便要给少爷带回药来,不然少爷那条腿恐怕要废掉了。
郑卓信连着吃了两大碗稀饭,直到鼻尖冒汗,脸孔发红。
他舒服地叹了口气,这几日就没有好好吃过饭。
门外传来声响,是张大成他们来了。
苏暖想了想,吩咐小荷出去,只说要多留几日,此处风光不错,叫她们去准备一些米面菜蔬之类的,送过来。
又叫他们自便,每日下晌过来就行。
张大成自然是应了。此时家里正值农忙,既然苏暖这样吩咐了,也知道他们这些大户小姐恐怕不喜欢生人在前,就留下一些要用的东西,做了早饭,带着婆娘走了。
苏暖在屋子里,看着郑卓信在使劲挤着血水。
他的那条腿完全麻木,乌黑,一股一股的血水从那洞里冒出,先是黑色,后来是黑红。
郑卓信双用力挤压,伤口那里留下深深的指甲印。
一盆子水很快就污了。
小荷端了出去倒了,又重新换了新的水来。
烧好的热水已经用完,小荷跑去灶间重新烧,又拢了那缠腿的布条去煮。
木青说了,务必要煮透。
苏暖跪坐在那里,看郑卓信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由问了一句:“没感觉么?”
郑卓信的手未停,摇头。
除了胀麻,还真没有感觉。
挤了这么多,那血水还是黑红的,看来,这毒在里头,一时是清不出来。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两个黑洞洞的伤口,艰难地抬了腿,努力往嘴边凑过去。
却是一脸是汗水。
伤口在处腿肚子上,够不着。努力了几次,只得放弃。
郑卓信看着乌黑发麻的小腿,呆楞。
“是要把血水吸出来么?”
苏暖看着乌黑发沉的腿,心内也是发急。
等到木青带了药回来,恐怕是来不及,这条腿说不得就废掉了。
她说:“是不是吸出来就能清了?”
郑卓信下意识地点头,说:“已经沁入,吸出来是最好的,挤是挤不出来了。我的嘴不够长,不然准细了个干净。”
他笑着说。
苏暖看着他,见他还笑得出来。
撇了撇嘴,说:”我来吧。“
说着就凑了脑袋过去。
“哎呀!”
郑卓信吓了一大跳,忙抱了腿脚,:“脏。”
他红了脸。
这条腿已经几日没有洗了?苏暖给他吸?
他紧紧搂住,往身下藏。
苏暖伸出手,双手抓住,用力拽了出来:“放手!怕什么?”
她见郑卓信不肯,眼珠子一转,忽然就扑了过去,撅着嘴......
郑卓信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了手。
苏暖一把搂住那条腿:开始用力吸了起来。
一股子浓浓的腥味涌入嘴里,她屏息,吐到一旁的木盆里面。
“我就说么,脏得很。”
郑卓信张着手,别扭地支着身子,两眼亮晶晶,眼里有些发热。
这伤口上有毒,弄不好全中毒的,他没想到,苏暖竟真的会给他吸毒。
“你小心点,别吞了下去!”
他咕哝了一句。
苏暖一窒,口里正含了一口脓血。
忙吐掉了,喘了一口气。这人,知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按下口中那股子怪味。
抬头的瞬间,她大大地白了郑卓信一眼。
那一个大白眼,黑白分明,似怨似嗔,郑卓信忽然就垂下了眼,不作声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只有苏暖用力吐血水的声音,一口又一口,直到有淡红色的血水流出来,苏暖才住了口。
嘴唇都有点哆嗦。
“快,漱漱。”
一个杯子递了过来,苏暖转身,接过,就着茶水漱了口。
她放下杯子,呼了一口气,见郑卓信正弯腰查看伤口:原本发黑的周边,被苏暖这一通吸,吸得发白。
他用手按了按,看着那已经没有那么黑的腿,正要说话。
门一声响,苏暖走了出去:“小荷,水烧好了没有?”
郑卓信默默地拿起了一边的布条,自己缠了上去。
小荷进来,手里端了一脸盆水,说:”少爷,奴婢给您换一换。”
她用布条蘸了水,给郑卓信擦腿。
郑卓信伸手接过,自己慢慢地擦拭了一下,就丢了面巾。
“少爷,你这伤口也得洗一洗,奴婢在里头加了茶叶。小姐说您这腿都有味了。”
见郑卓信不肯清洗伤口,小荷咕哝了一句。
郑卓信不理她,赶了她出去。
他伸直了腿,感受着腿肚子那里隐隐的痛感,他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
伸手轻轻摸了摸缠着布条的地方,那里方才已经被苏暖吸得干净,哪里还需要再洗!
想到苏暖还真下得了嘴......
苏暖再进来的时候,发现郑卓信老是盯着自己的嘴。
她下意识地擦了擦,又擦了擦。
“四哥,你好点了么?”
苏暖看着郑卓信那条腿,见他已经放下裤管。
“嗯!”
他点头,又盯着看了一眼,可恨当时腿麻木,苏暖吸血水的时候,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看着苏暖那红嫩如花瓣般的小嘴,他悄悄地笑了:“你有什么不舒服么?”
“没有!”
苏暖摇头。
“你过来。”
他招手。
苏暖狐疑地走过去,站定:“怎么了?”
“张口,让我瞧瞧!”
郑卓信看着她,说道。
苏暖见他严肃,就乖乖地张开了口。
郑卓信探了头,仔细地看了一看,舌头粉红,牙齿雪白。
他呼了一口气。
见苏暖还张着嘴,他一声轻笑。
忽然就伸手摸着苏暖的头,轻轻地抚摸着,眼角温和:“好丫头!”
苏暖呆愣愣地,一时竟没有动。
小荷呆楞楞地看着门内面面相对的两个人,捧着一个盆子不知要不要进去。
站了半日,果断回头,又走了回去。
灶下,有一篮子毛豆正放在那里,是起早张大成的媳妇送过来的。
她拖了过来,慢慢地剥着:晚上吃炒青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