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六间的房子，略显陈旧了些，里面所有用具一应俱全，四处布满了灰尘。认真收拾一番，赵错和顾欣雨便搬了进来。门前还有着一个不小的庭院，足够让习武之人施展拳脚。院子里种有一颗高大的桂花树，桂花树下摆放着一套石头桌凳。
赵错每次习练武艺，顾欣雨总是坐在桂花树下静静的看着，怡然自得。若是白天，则给赵错沏上一壶清茶，随时可以饮用；若是晚上，则斟上浊酒一杯，候着。
时间一晃，两三天就过去了。经过安心的调养，顾欣雨因冲穴而紊乱的经脉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偶而也会下场练上一段拳脚或剑法。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顾欣雨又听到了院子中那有节奏的习武之声。顾欣雨翻身起床，穿戴整齐，走出庭院之中。赵错正在练的是八卦五形拳，一套将五形拳和八卦掌各取其所长揉合而成的拳术，有着八卦掌的行云流水之势，又兼得五形拳的精气神。
顾欣雨看了一会，轻咤道：“看招！”突然挥掌出招，打在赵错招式转换之际，旧力方歇新力示生之时。赵错淡淡一笑，身形一转，没有闪避，上前半步以肩膀硬捱了一掌。也就是这半步之间，顾欣雨掌力不能尽展，赵错身形晃也不晃一下。顾欣雨又急攻数招，赵错如常习练不为所动，只是招式细微变化间将她引入套路之中，让她陪着将这一套拳打完。
顾欣雨不依的嗔道：“大哥欺负人！”
赵错一笑道：“好了，是我不好！你所学的掌法、剑法都是上乘之选，内功也有了，只是招式太死板，欠缺些应变之道。”
顾欣雨气屡的道：“这些天来，我觉得我真不是练武的料，那招式练起来还觉得可以，可是一到临阵对敌就怎么也用不好了？”
赵错道：“用不好，主要是你太死扣着着那些招式变化了。招式练成了，就该用心去体会，让它融入你的武功之中，而不是让它成为你的套路。套路虽然能教会你知道招式能如此转换变化，但套路是死的，练到一定程度，套路非但对你毫无帮助，还会阻碍你的提高。那就必须把招式从套路中解脱出来，才能随心所欲。”
顾欣雨道：“可是招式如何衔接、套路如何变化，都是前人沤心沥血才总结出来，历经千锤百炼方臻完美。我爹说，只要练好了，熟能生巧，巧则生变，就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赵错用手指点着脑袋，道：“变与不变在这里。要是这里不知变通，顶天是多练好几个套路，尽可能的把别人往里套。”于是，在地上画了一个丈许大的圆圈，摆开架式道，“我就用你刚才所用的招式，来折几招试试。”
顾欣雨本来就对赵错之言颇不以为然，见赵错如此托大，也不客气道：“小心了！”出手再不容情。
这几天，天天看顾欣雨演练这套掌法，赵错凭着自己对武功的理解，也能把这掌法使个**不离十。显然还极为生疏，招式之间，时不时会脱节。然顾欣雨却越打越是难受，越打越是觉得憋屈，赵错总是能通过自己的套路，而猜出自已下一步如何出招，并提前加以应对。如进步，赵错准会踏向自己的脚面；如踢腿，则要小心自己的腿脚膝盖；如出掌，准会击自己的臂弯；就算能顺利出招，赵错也会如影随形的跟上，攻击自己旧力将尽新力未生的间隙。一模一样的招式，反正，赵错总能让自己不得安生。
顾欣雨气鼓鼓的跳出圈外，道：“不打了，哪有这么折招的？”
赵错见顾欣雨不悦，便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收拾一下，一会就要出去了。”
吃过早饭，两人便出了门。赵错该去上工了，如今他是楼外楼临时的掌柜。顾欣雨则是要到市场去，准备买些肉食菜蔬回来，学着自己做饭。
两人结伴而行。顾欣雨迈着轻快的步子在前，赵错不徐不疾的跟在其后。顾欣雨不时回转过身来，用银铃般的声音催促道：“大哥，走快些！”
“好啊！”赵错应了一声，还是那般不紧不慢的走着，速度却陡然快了许多。
“咦！”顾欣雨注意到了赵错的步伐，似乎是一种内家行桩的功夫。从提脚、到迈步、到落地，每一步都几乎一模一样，却在隐含着的随时可爆发的力量与各种可能的变化。不由得轻笑道：“大哥，你不会是走路也在练功吧？”
“嗯！”赵错淡笑着，“武当派的一种行桩功夫，用于平时行走时习练。”
顾欣雨道：“我的内功与武当也是大有渊源，能不能教我？”
近百年来，佛门武功日趋沉寂，而武当派迅速崛起，带动道家功夫已然风行天下。皆因，武当立派以来，一代宗师张三丰对武功一道并没有门户之见，其所创的武当内功心法与武当太极拳、剑等被认为最适于养生的几门功法早已流传开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武当内功心法虽歉威力不足，然而易于入门，且最为纯正柔和，早为各大门派所借鉴引用。
赵错看着还有些时间，道：“好！”开始指点她如何动作，如何将内息运行与步伐相协调。顾欣雨试着走了一段，越走越觉得别扭，道：“哪有这样走路的？太累人了。”
赵错正色道：“如果这点苦也受不了，还练武干啥？趁早找个男人嫁了去，没人再逼你练功。”
此话正中顾欣雨心中疼处，眼中闪过泪光，倔强的道：“谁说我受不了？”又走了一段，脚上像灌了铅一样，但还是咬牙坚持。
又走了一段，赵错指着道旁的石凳，道：“先休息一下！”
顾欣雨咬牙道：“我还行！”
赵错道：“练功讲究有张有弛，你初学乍练，内息协调不好，若勉强练下去伤了身子反倒得不偿失。休息一下，也能静下心来想想刚刚的领悟，有哪些做得不足之处。”
顾欣雨听话的坐下，拍打着酸麻的双腿，道：“这功夫练起来怎这么累？”
赵错解释道：“这功夫练起来举轻若重。有两难：一难，难在入门，没有一定的内功根基根本习练不来；内力强了，运行形成了定势，内息难以与步伐相合，身心会极其疲惫，只能慢慢调和。二难，难在持之以恒。”
顾欣雨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赶紧去吧，不然来不及了。一会我再试试。”
赵错叮嘱道：“好的，我先走了。记着，练功不是一味只有练，也得多思多想，边练边思才能有所悟，有所得。”说着，挥手作别。
顾欣雨休息了一小会，又起来走上一段，实在坚持不住又歇上一阵，顺便想想刚才运功的不足。走一段歇一阵，又走一段歇一阵，渐渐摸到了门道，也就自然了许多，不觉得那么累了。
……
因为倭寇作乱，杭州城中厉行夜禁之令。夕阳西下，客人渐渐稀少，赵错放心不下家中的顾欣雨，告了个假提前放工，往家中赶去。
夕阳的余辉还没散尽，赵错远远的看到家中的炊烟袅袅升起，心中大为宽慰。
推开家门，只见顾欣雨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赵错便走了进去，想要看看顾欣雨在做些什么。
只见碳炉里火势旺盛，上面的砂锅正扑扑的一个劲往外冒着热气，闻着香味里面是鸭汤。只是打开一看，里面水少得可怜，若是赵错再尽些回来怕要做成炖鸭了。赵错连忙添上水，重新盖上。
那边，顾欣雨正提着锅铲，叮叮当当的和锅里的小青菜作着斗争。菜叶子开始蔫黄了，一把火苗窜起，顾欣雨吓得尖叫着躲到一边，不知所措。赵错眼急手快抄起锅盖，盖了上去。抬着看顾欣雨，只见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脸上左一块右一块的都是乌黑，满头大汗，比干苦力还辛苦。赵错伸出手，半开玩笑的道：“还是我来吧，看你这样子还真怕你把锅给敲破了。“顾欣雨脸上一红，将锅铲递了过去。
赵错打开锅盖，火苗已经灭了，用勺子勺了些水洒进锅中，青菜的滋滋冒着青烟，开始翻炒起来。问道：“放盐了吗？”
顾欣雨道：“好像放了。”想了想又道，“好像没放。”
赵错哭笑不得，只得亲自尝了一下。青菜甜丝丝的，估计是把糖当盐了；鸭汤又太咸了，也不知道了多少盐。干脆勺了几勺汤过来煮青菜，美其名曰“上汤青菜”。又重新加水进鸭汤中，重新烧开。
赵错指着顾欣雨的脸，道：“脸脏了！”
顾欣雨慌乱的伸手在脸上胡乱的一抹，手上沾有油污，这一抹，更成了大花脸。赵错强忍着笑，转过身去。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顾欣雨大囧，跑出去清洗了。
这一顿，饭是粘糊的，汤是清寡的，青菜带着焦黄。顾欣雨自我解嘲道：“比中午好多了。”
“继续努力。”赵错看着顾欣雨的脸，回想起刚才的样子，又忍不住要笑。
顾欣雨以为脸上没干净，便使劲用衣袖擦了擦。赵错摆了摆手，笑出声来。顾欣雨这才明白过来，佯怒，然而忍不住跟着也笑了。
……
(本章完)<>